第130章
第130章
蕭知要同她說話?還是去正院?
這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交流了,恐怕是有什麼事發生了也不一定……崔妤皺了皺眉,她面上不顯,心下卻想了許多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頭一個念頭便是,是不是她管家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被人抓到把柄了。
但細想一番,她自己先否決了。
管家的事,她每日都細心理得很清楚,絕對不可能出事。
何況她管家這麼久也不是一點心腹都沒有,倘若真的是管家上面出了差錯,恐怕早就有人來同她說道了。
那麼……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崔妤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如意,露了一個溫和且又親切的笑,一如當年顧珍還在的時候,柔聲問道:「如意,你可知道郡主找我過去是因為什麼?」
如意眼觀鼻鼻觀心,四平八穩的說道:「世子妃過去便知道了。」
說完。
不等崔妤再開口,便徑直讓開身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知道不可能從她口中打聽到自己想要的情況,崔妤抿了抿唇,倒也沒有再問……一行人往正院走去,越靠近那邊,崔妤這顆心便越發不安穩。
她總覺得有什麼自己掌握不住的事要發生了。
而此時的正院。
除了今日當值的陸家兩位老爺,其餘人都在,就連陸承策今日也因為休沐的緣故被請了過來,不知道蕭知請他們到這裡來又不說話是什麼緣故,可大家也沒有發問。
只是時不時瞅一眼蕭知,見她四平八穩地喝著茶,想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樣子。
到最後還是陸老夫人看不下去。
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年紀,捻著佛珠,笑著問道:「榮安,你讓大家齊聚一堂,可是有什麼事要說?」
「人還沒齊。」
蕭知握著茶盞,淡淡道:「齊了,就知道了。」
陸老夫人一聽這話,皺了皺眉,剛想再問,外頭就傳來一聲,「世子妃到。」
緊跟著布簾掀起,如意領著崔妤走了進來。
而原先一直沒有多餘面部變化的蕭知在看到崔妤進來的時候,也終於捨得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崔妤。
察覺到右邊看過來的視線,崔妤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莫名的有些緊張,腳下的步子也有一瞬的錯亂,好在,很快她就穩住了心神,朝屋中各位長輩行了禮,而後便坐在了陸承策的身邊。
她神態平穩,臉上表情也一如往日溫柔。
唯有袖下的手輕輕交握著,掩飾著內心的緊張。
陸老夫人看著蕭知:「這會人都來齊了,榮安,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蕭知點了點頭,也沒再拿喬。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然後朝如意抬了抬下頜。
如意會意,往前走了幾步,福身一禮后,看著眾人說道:「今日郡主請大家坐在一道,只因發現了一件事,前幾日我同郡主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以前伺候寶安郡主的舊人……」
最後兩字剛落,崔妤猛地抬了頭。
她終於知道今日這莫名的慌張是因為什麼了,先前突然消失的綠芙,如今莫名的會談……這一切原本不可能串在一起的事,因為「舊人」兩字聯繫在了一起。
她苦苦隱瞞的那件事,恐怕是瞞不住了。
不。
不是恐怕。
看如意這副架勢,是肯定瞞不住了。
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不管她再怎麼想維持,也維持不住。
王氏皺了皺眉,奇怪道:「以前伺候寶安的人這麼多,即便碰到了又有什麼稀奇的?」
「原本自然沒什麼稀奇的,可稀奇的是,以前在郡主面前的二等丫鬟,一個月才不過幾兩月錢,她是怎麼做到離開侯府後穿金戴銀,還穿起了南邊最時興的妝花緞?」
如意說話不疾不徐,但字字珠璣。
說完。
還看了王氏一眼,「恕奴多嘴,當初她們走得時候,侯夫人是多給了多少銀子?」
「你問這個做什麼?」王氏被人盯著,覺得有些難堪,但頂著眾人的目光,尤其是蕭知的,還是撇嘴道:「多給了三個月的月錢,每家每戶都是這樣,我可沒少給。」
「而且綠芙那丫頭,我記得是做錯了事,給她錢,還是咱們家裡心善呢,若不然按照她這樣的就該亂棍打死才是。」
如意點了點頭:「三個月的月錢,頂多也就十兩銀子,而據我所知,綠芙家境並不算好。」
「就不許人家嫁得好了?」陸寶棠懶得聽她說話,白了個眼,隨口攀扯一句。
「三小姐說得也有道理,起初奴也是這麼想的,可後來……」她話一頓,目光似有若無的朝崔妤那邊看了一眼,見她猛然收縮的瞳孔,繼續道:「奴發現,綠芙回京之後竟然見了世子妃身邊的綠荷姑娘。」
「兩人還起了一番爭執。」
話音剛落。
眾人的目光便都往崔妤身上看去,就連陸承策也跟著皺了眉。
眾人看向崔妤的時候,如意的話卻還沒有停,她突然轉向陸承策,問道:「當初永安王府出事,世子爺下了口令,嚴令所有人不準和郡主提及此事,您可還記得?」
這是陸承策最不想回憶的事情。
他原先沉穩冷靜的面容在這話落後,唰得一下就白了,撐在圈椅兩側的手收緊,臉色十分難看,半響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當初便是綠芙這個丫頭把事情捅到了郡主跟前。」
「那會我還覺得奇怪,綠芙這丫頭平日里看起來最是膽小不過,怎麼那個時候竟這麼大膽?後來才知道,原來永安王府出事之後,咱們的世子妃娘娘曾經找過她,還允諾了好一筆銀子。」
「世子妃……」
如意看著她,聲線很冷,「您說奴說的,對不對?」
崔妤還沒有回答。
坐在她身邊的陸承策卻在怔楞之後變了臉色,他沉著一張臉,轉頭看向崔妤,見她面色蒼白,神色也有少見的慌張,聲音也逐漸冷了下去,「她說得是不是真的?」
「我……」
崔妤張口,她想解釋,可發現以前的舌燦蓮花、長袖善舞都在這個時候消失了……張口難辨,她甚至連說話都說不出了。
如意已經回到了蕭知身後。
而蕭知冷眼旁觀瞧了這麼一會戲,見崔妤這幅模樣,終於開口,她扯著嘴角,笑意很冷,「是不是的,讓那丫頭進來說清楚不就知道了?」
「我聽那丫頭說,今日原本是和世子妃約在茶樓細談。」
「想來……」
她一頓,冷笑:「世子妃方才在茶樓枯等了很久吧。」
雖然早就猜到綠芙被他們找到了,但真的從蕭知口中聽到這麼一番話,崔妤還是變了臉色,她呆坐在椅子上,面無血色,在一群人的注視下,她轉頭看向身邊的陸承策。
見他臉色沉沉,再無往日那副溫和模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袖子解釋,「無咎……」
可不等她的手碰到。
陸承策卻直接拂開袖子,他冷著臉,沉聲吩咐,「讓人進來!」
他生平頭一次發這樣的火,屋子裡的人大多都嚇到了,好半會才有人出去吩咐。
崔妤的手懸在半空,一如她此時的心,她生平頭一回察覺到不可掌控是個什麼滋味,迷茫、惶恐、害怕……她甚至想不到扭轉局面的法子。
綠芙很快就進來了。
她一大清早就被人綁來了,後來得知綁她的人是陸家的五夫人,還愣了一下。
可等他瞧見如意的面孔時,卻立刻白了臉,甚至沒有怎麼逼問,她就吐出了全部的事實。這會她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看著這些熟悉的陸家人,哪裡還敢隱瞞?低著頭,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清楚,「當,當初是崔,世子妃找到我的。」
「她給了我好大一筆錢,讓我同郡主說了那麼一番話。」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綠芙微微發顫的聲音在屋中響起:「開始,我是不肯的。世子爺先前剛發了話,何況郡主那會即將臨盆,倘若知道這樣的消息,肯定會動胎氣。」
「可後來……」
綠芙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半響之後才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幾個兄弟出了事,急需用錢,我……我也是沒了法子。我,我沒有想到郡主真的會出事,我以為頂多就是動個胎氣。」
「我沒想到郡主會大出血……」
「更沒想到郡主會,會沒了孩子,還沒保住性命。」
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臉色也越來越白,說完全部的話,她再也忍不住了,一邊磕著頭,一邊哭著向陸承策求饒道:「我,我知道錯了,世子爺,您饒恕我吧,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任憑她怎麼磕頭,怎麼求饒,陸承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端坐椅子上,臉黑如墨,神情卻顯得格外平靜,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出聲,「就為了一點銀子。」
「啊?」
綠芙一怔,她獃獃抬頭,看著陸承策通紅到充血的眼眶,不等她張口,便又聽到男人重複道:「就為了一點銀子?」他嗓音嘶啞得厲害,彷彿冬日裡風乾的老樹枝在地上劃出摩擦的聲音一般。
乾澀。
又悲傷。
「竟然就是為了一點銀子……」他想笑,卻又有些想哭。
當初他自以為做足了一切安排,卻沒想到有人竟然因為這樣的原因,打亂了他的所有機會,如果那個時候,沒有人和阿蘿說這件事,如果她安安穩穩生下了孩子。
如果……
他日思夜想了許多個如果,卻被現實狠狠擊碎,他以為這一切是天命不可違,沒想到竟然是有人在背後攛嗦。
「世子爺……」綠芙看著這樣的陸承策很害怕,她不自覺想往後躲。
可陸承策卻已經不再看她了,他沉著嗓音,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還要來得冷漠,無情,他就這樣垂眸看著她,道:「把她拖出去,交由刑部處理。」
綠芙一怔,半響反應過來,忙道:「不,您不能這樣做!我已經是自由身,您不能這樣做!」
刑部那是什麼地方?
她要是進去,還有命出來嗎?
但誰會理會她的話?
陸承策這廂剛發了話,便由一群人上前押著她往外走了,甚至怕她吵到裡頭的幾位主子,還捂住她的嘴巴,不許她發聲。
直到腳步聲越行越遠,陸承策轉頭看向崔妤,那雙凌厲劍眉下漆黑的眼珠,直直望著她,彷彿地獄歸來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