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看著眼前兩個陌生的女人。
蕭知的柳葉眉輕輕皺起了一些,她不認識這兩人,但聽她們的稱呼,必然是認識原身的……不等她把腦中的線索理上一番,身邊喜鵲卻驚呼一聲,「二夫人,三夫人?你們怎麼會在這?」
「怎麼……」
喜鵲一邊說著話,一邊又上下打量了兩個婦人一眼,她如今跟蕭知待久了,又和如意學了不少東西,這種衣料、首飾的好壞,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想到印象中這兩人穿金戴銀、一副頤指氣使的高傲樣子。
要不是臉還是這麼一張臉,她這一時之間還真的有些認不出來。
大概是察覺到身旁的蕭知一直不曾說話,想到主子當初同她說的那些話,她又輕聲提醒了一句,「主子,這兩位是您的二舅母、三舅母,一直住在姑蘇老家。」
說完。
她又想起當初主子被蕭家人磋磨的樣子,生怕她把這兩人當做親人,忙又壓低嗓音補了一句,「這兩人以前對您一點都不好。」
其實不用喜鵲提醒,蕭知也不可能把這兩人當做親人來看待。
原身的記憶雖然有很多都已經變得模糊了,但有些細節卻還是清楚的……
蕭家是姑蘇當地的富商,而蕭母身為蕭家唯一一個女兒,從小便是蕭家的掌上明珠,可後來她從外頭回來后就有了身孕。
未婚有孕,這是奇恥大辱。
更何況蕭家原本還打算把她嫁給當地的知府,穩固蕭家在姑蘇的地位。
起初他們是打算讓蕭母落了這胎,左右那位知府大人也是有過一房妻子的,但蕭母卻怎麼也不肯,後來更是為了保住這個孩子打算脫離蕭家。
記憶中。
蕭老太爺,也就是原身的外祖父,對女兒倒是十分疼愛,即便女兒做出這樣的事,私下也是一直維護著的,所以原身五歲之前,她跟蕭母的日子還是不錯的。
可後來。
蕭老太爺死了,原身的舅舅掌了家,原身和蕭母的待遇也就變得一落千丈。
他們一直都覺得是因為蕭母和原身的緣故,才讓蕭家在姑蘇抬不起頭,還得罪了知府,所以對原身和蕭母一直都是恨之入骨。
起初只是言語上的責罵,後來便是身體上的……
蕭母為了保護原身,毅然脫離了蕭家,帶著女兒輾轉多年,最終在京中一家尼姑庵落了腳,後來她死了,原身便和喜鵲留在庵中。
其實蕭母死後。
喜鵲帶著原身是回過一趟蕭家的。
原本想著總歸是血脈牽扯著的親戚,縱然有再大的恨,也不至於讓原身流落街頭,可蕭家人是怎麼做的呢?他們見都沒見原身,只讓那些仗勢欺人的奴才,給了一句話,「我們家可沒你這種不三不四的親戚。」
「你要是真過不下去了,城西那家醉紅樓還缺人呢。」
醉紅樓那是什麼地方?那是姑蘇有名的勾欄,氣得喜鵲連夜就帶著原身離開了。
……
腦海中的記憶戛然而止。
蕭知朝眼前兩個中年婦人看去,就如喜鵲方才的驚訝一樣,她心下也是有些詫異的,按照原身那些記憶,蕭家生意做得還是挺大的,就算這些年不是很景氣,但也不至於……
目光朝兩個婦人身上看去。
最次的布料,還是幾年前就已經不流行了的款,頭上的珠釵是鍍銀,樣式還很老舊。
看來。
這幾年。
蕭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啊。
不過蕭家是好是壞,同她也沒有什麼關係。
蕭知在看蕭家兩位夫人的時候,這兩人其實也在悄悄打量著她。
越打量。
越心驚。
這衣料,這首飾,可都是頂頂的好東西,尤其是她脖子上的那串金玉瓔珞,更是有價無市。
他們是上個月才進的京,原本是打算今天出來看看有什麼活計可以做,哪裡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蕭知?雖然和記憶中那個怯弱膽小的丫頭一點都不像,但臉還是這張臉,跟他們那位早逝的小姑子,一模一樣。
還有她身邊這個丫頭。
喜鵲。
她們剛才問了圍觀的人,打聽到她現在的身份……
都督夫人。
長興侯府的五夫人。
現在不僅是京中善行齋的一員,還管著侯府的中饋,是正正經經的掌家太太。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當初那個衣衫襤褸求到門前的丫頭,如今竟然會成為這燕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貴人,心下是有些膽怯的,不僅是因為現在她們之間的等級相差太大,更是害怕蕭知還記著當年的仇。
但想到這丫頭的性子,兩人的膽子又大了一些。
倒是一點都不生疏的,十分熟稔的寒暄起來,「真是你啊,知丫頭,我們剛才還以為看錯了,你現在……」邊說,邊又端詳一眼,咂舌,「可真的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蕭知沒興趣和他們寒暄,也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可以念舊的。
當初蕭母帶著原身脫離蕭家的時候,和蕭家就沒什麼聯繫了,遂如今,她也只是冷淡得朝她們點了點頭,沒做什麼多餘的稱呼,只是一句,「你們有事?」
蕭家兩位夫人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下。
在她們的眼裡,蕭知就算如今再怎麼飛黃騰達,也還是當初那個被她們欺凌到連反抗都不能的小丫頭片子,如今竟然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和他們說話,實在是孰不可忍!
剛想像以前似的去訓她一頓。
但觸及到蕭知的面容,想到剛才她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兩人還是忍不住退縮了一下。
其中一個年齡更大些的,是蕭家那位二夫人,這會腆著臉,朝蕭知笑說道:「知丫頭,我們都是親戚,何必如此見外?以前,我們是不知道你來了京城,如今我們一家人既然能在京中碰面,那就是天大的緣分。」
「你外祖母和幾個舅舅,還有你表哥、表姐他們都在。」
「我們現在就住在千秋巷那邊,等日後你得空了,咱們兩家也可以多往來一番。」
這可是最關鍵的。
在這京城最需要的就是人脈,要是能搭上長興侯府這條線,以後他們辦起事來自然也就容易多了,老爺他們也不至於行商都那麼困難,她們也不用再在外頭找活幹了。
蕭知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淡淡看了她們一眼就由喜鵲扶著上了馬車,等到馬車漸漸遠去,這兩位婦人才說起話。
「二嫂,你沒看到那小蹄子剛才那股子囂張勁,真是氣死我了。」蕭三夫人看著遠去的馬車,忍不住啐了一聲。
蕭二夫人到底要年長些,加之這段時間人情冷暖經歷的多了,性子也要沉穩一些,這會雖然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倒也沒像她似的,只是看著遠去的馬車,淡淡道:「她年紀小,愛記仇也是正常的。」
「可也是年紀小……」
她停頓了一會,繼而道:「才好把控。」
她現在再厲害,身後也沒有什麼人可以依靠,等他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好好和她說一說,她總能知道……
依靠男人。
還不如自己培養一個外家的勢力。
眼見馬車越行越遠。
蕭二夫人收回視線,同身側的婦人說道:「行了,我們也回去吧。」
蕭三夫人詫異道:「那我們不找活了?可是母親她……」
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都有這麼強大的親家了,還找活?這要是日後他們飛黃騰達,傳得出去,還怎麼在京中的貴人圈裡混?蕭二夫人沒好氣得看了她一眼,也懶得同她說什麼,自顧自地朝千秋巷走去。
「二嫂,你等等我。」蕭三夫人見她離開,也連忙提著裙子跟了過去。
等她們走遠了。
從方才開始就一直侯在一邊的馬車裡,終於傳來了一陣動靜。
順心看了一眼已經走遠了的兩個婦人,轉頭朝坐在馬車裡,握著一盞茶不說話的崔妤看去,道:「主子,人已經走遠了。」
「嗯。」
崔妤應聲,也沒抬眼,繪著山水畫的青瓷茶盞里裊裊升起一些熱氣,氤氳了她溫和的眉眼,良久,她開口,「你遣個人去打探下剛才那兩人和蕭知的關係。」
剛才離得遠。
她也沒聽見她們在說什麼,但隱約還是能從她們的面部表情窺探出來,她們和蕭知應該是認識的,甚至還很熟悉。
或許。
她抬眼。
面容平靜,眉眼溫和,她等的機會來了。
回陸家的馬車上。
蕭知靠坐在馬車裡,她單手撐著額頭,身子半偏著靠在引枕上,臉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喜鵲只當她是因為看到蕭家那兩位夫人,想起以前的事不高興,這會一邊替人倒了一盞茶,一邊小聲勸慰道:「您別理會那些人,您跟蕭家早就沒什麼關係了,沒什麼好來往的。」
她向來恩怨分明。
蕭家那些人當初對主子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她可都記著呢。
現在看主子飛黃騰達了,就想同主子來往了?
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
他們要真敢來攀著主子,她就去跟他們吵,她可是從小吵到大的,看誰吵得過誰!
蕭知原先正出神著,等喜鵲把蕭家上下罵了一通,才收回思緒,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說道:「我不是因為他們的事。」
「啊?」
喜鵲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問道:「那主子,您今日到底是為什麼不高興啊?」
既不是因為陸家那些人,也不是因為蕭家那些人。
那主子……
到底是怎麼了?
總不至於是因為五爺吧?
心裡剛起了這個念頭,她就搖了搖頭,五爺這麼疼主子,怎麼可能會惹主子不高興呢?可如果不是因為五爺,主子這又是因為什麼呢?
蕭知抿著唇,沒說話,她是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頭,眼見離長興侯府是越來越近了,這才喃喃一句,「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跟陸重淵相處。
不知道該生他的氣,還是不該。
不知道過會見面的時候,該說什麼話,甚至,她都有些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去面對他……
「主子?」
「主子?」
……
喜鵲連著喊了她好幾聲,蕭知才回過神來,睜開還有些迷茫的雙眼,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主子,我們到家了。」喜鵲小聲說道。
說完。
她還有些擔心,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您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跟五爺……」
「沒有。」
不等她說完,蕭知就搖頭道,「我沒事,就是這段日子有些累了。」
她跟陸重淵置氣,跟他吵架,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沒必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何況,她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們吵架了,尤其是不能讓師父知道。
要不然以師父的脾氣,還不知道會怎麼折騰陸重淵。
嘆了口氣。
馬車已經停穩了。
蕭知看了看外頭的場景,收回拉著車簾的手,閉了閉眼,又嘆了口氣,才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