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翌日清晨。


  蕭知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早,外頭是灰濛濛的一片,看樣子估計還沒過卯時,身旁的陸重淵也難得還躺在床上,沒起來。


  她昨兒夜裡睡得早,今兒個雖然醒得也早,倒是也不覺得難受。


  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陸重淵,他還閉著眼睛,呼吸勻稱又綿長,兩片如小扇一般的睫毛就這麼掛在那,面部的神情看起來也十分平和。


  看著看著。


  蕭知突然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她總覺得昨兒夜裡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彷彿被人親了一口似的。


  那個吻又涼,又炙熱,十分真實。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呼吸噴洒在臉上時帶來的感覺。


  有些癢。


  有些難耐。


  是陸重淵親了她嗎?


  蕭知望著陸重淵的目光露出一絲疑惑和不解,但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昨兒夜裡那個人親她的時候,她有種感覺他是站著的。


  可陸重淵的腿還沒好,他怎麼可能站得起來呢?

  所以……她這是做夢了?做得還是這樣的夢?蕭知的臉突然就紅了起來,像是在那白色的麵糰上栽了兩朵晚霞似的,又嬌又嫩。


  「在想什麼?」


  身前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低沉,動聽,因為剛剛醒來的緣故,還帶著一絲初醒后的慵懶。


  陸重淵醒來了。


  他睜著眼睛望著她,長長的兩片睫毛下,是一雙還帶著一絲水汽的眼睛,讓他少了一些平日的凜冽,多了一些溫柔平和。


  「啊?」


  蕭知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看清陸重淵醒了,那雙狹長的丹鳳目還一眨不眨地望著她,聯想到自己做得那個真實至極的夢,小臉一下子紅得就更加厲害了。


  她不敢去看陸重淵,別過頭,把半張臉都藏進被子里,瓮聲瓮氣得答道:「沒,沒什麼。」


  她這幅樣子怎麼可能沒什麼呢?


  驚慌失措的,舌頭都跟打結了似的,她才不能讓陸重淵知道,她竟然做了這樣的夢。


  陸重淵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見她小臉紅撲撲的,兩隻眼睛也跟著水汪汪的,整個人看起來又嬌又羞,心裡的歡喜就怎麼也藏不住。


  他向來醒得早,總怕她尷尬,便時常會比她起得早些。


  所以他雖然看過許多回躺在床上,不諳世事、天真無邪的蕭知,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清醒、鮮活的她。


  嬌嬌俏俏的。


  讓他忍不住就想把人攬進懷裡,親上一口。


  嗯,一口還不夠。


  可他腦中的旖旎想法還未成形,探出去的手也還沒能碰到蕭知被子的邊,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句,「天色還早,你要不要再睡一會?」聽聲音,她的情緒已經恢復了許多。


  看過去。


  她臉上的紅暈也都沒了。


  陸重淵抿了抿唇,不動聲色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後如常回道:「不用了,我也差不多該起了。」


  他向來是卯時起來的,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


  見他這麼說。


  蕭知也就不說話了,正好她今兒個也睡不著了,剛想讓人進來伺候,想到陸重淵的習慣便又止了喉嚨里還未吐出的話。


  她掀開被子先坐了起來。


  初秋的清晨還是有些涼的,她隨手拿過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後拿過架子上屬於陸重淵的衣服,同他說,「五爺,我服侍你起來吧。」


  陸重淵向來是不習慣別人服侍的。


  以前不習慣,如今照舊不習慣,可看著眼前那張鮮活的嬌嫩的臉,他卻捨不得拒絕,也不願意去拒絕……輕輕嗯了一聲。


  他掀開被子起來,倒還記著自己的腿,注意著,沒讓蕭知有所發現。


  換好衣服。


  蕭知剛想扶著陸重淵坐到輪椅上,可循了一眼屋子,她也沒能在床邊找到輪椅,反而是在一個架子旁看到那把屬於陸重淵的輪椅。


  她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陸重淵出聲問道。


  「這個輪椅,怎麼離得那麼遠呀?」蕭知半歪著頭,聲音里還透著一股子不解,陸重淵的腿還站不起來,按道理,輪椅都是擺在床邊才是。


  離得這麼遠。


  陸重淵昨兒夜裡是怎麼上床的?

  陸重淵的目光在落到那把輪椅的時候,視線一頓。


  「哦,昨兒夜裡我上床的時候不小心推了下輪椅,所以放得有些偏了。」他語氣如常的和蕭知解釋道,可若是細看的話,能發現此刻的他很緊張。


  身子緊繃著。


  修長的手指也死死攥著,戴著扳指的大拇指和旁邊的食指因為握得太緊的緣故,手指都發白了。


  他也的確是太粗心了。


  昨兒夜裡慶俞走後,他就直接從輪椅上下來了,然後也就沒管那把輪椅,想著平日反正都是他先醒來,就算離得遠也沒事……倒沒想到,今日蕭知會先醒來,更沒想到,正好讓她碰到這樣的事。


  好在蕭知並未多想。


  聽他這麼解釋一番,也就輕輕「哦」了一聲,然後推了輪椅過來,又把陸重淵小心翼翼地扶到了輪椅上,這才喊人進來伺候。


  洗漱的時候。


  屋子裡靜悄悄的,五房這些丫頭還是怵陸重淵的,這會一個個低著頭,只做事不說話。


  蕭知擦完臉又梳完頭髮,望了一眼軒窗外頭的天色,突然問陸重淵:「五爺,今兒個天氣好,我們要不要去外頭走走?」


  前陣子下了幾場秋雨,弄得天氣都軟軟綿綿的。


  今兒個難得放晴,她倒是想出去看看,正巧這個季節雖然能夠賞得景緻沒有多少,但莊子里能吃的水果、菜啊,那是不少的。


  陸重淵的腿一直不好。


  她不敢去打擾師父,便悄悄諮詢了一回李大夫。


  左右如今李大夫也是跟著師父一道幫忙,最知道陸重淵的情況。


  按李大夫的意思,陸重淵的腿一直不好,可能跟心中的鬱結也有關係,有時候,人心裡一直憋著憋著,憋得時間久了,身體的機制各方面都會有所影響。


  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能多出去走走,讓人的身心都得以放鬆,對身體是有好處的。


  陸重淵擦手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蕭知,問道:「去哪?」


  「可以去莊子啊,我記得東郊的莊子,這陣子就不錯,吃的多,風景也不錯,我還記得……」蕭知彎著眉眼,笑著說道,原本還想多說幾句,說說東郊的景緻,但想想她現在這個身份,以往可沒去過東郊。


  連忙住了嘴,有些心虛的解釋道:「前陣子東郊的管事過來的時候,我特地問了下,他說這陣子氣候合適,正適合去那邊走走。」


  陸重淵自然知道她那些還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左右不過是她以往去過的時候,看到的景緻和風物。


  以前沒覺得有毛病的地方。


  如今真得查清楚了,才發現這丫頭其實有不少漏洞,看來還是以前他不夠仔細……抿唇笑了笑,很淺的一抹痕迹,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道:「好。」


  重新低頭擦手的時候。


  想起昨兒夜裡慶俞向他稟的事,他眼神微閃,希望他那位好侄兒,不要讓他失望才好啊。


  兩人出門,只帶了慶俞和喜鵲。


  本來是想帶如意的,但她這陣子小日子來了,身體不大舒服,蕭知便讓她留在屋子裡休息了。


  路是通往東郊。


  沒多少人,寬敞的官道上也就他們一輛馬車。


  蕭知和陸重淵對坐著。


  喜鵲就跪坐在一旁,煮著茶,她平日是個話多的,但只要碰到陸重淵在的場合,就安靜的跟個小鵪鶉似的。


  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會馬車平平穩穩地朝東郊駛去。


  蕭知覺得車子里悶,就隨手掀開兩邊的車簾,今兒個天氣好,兩邊的車簾剛被掀開,外頭的風就吹進來了,太陽當空照著,那風打在人的身上也就沒那麼涼,溫溫和和的,十分舒適。


  眼見陸重淵還靠著車廂看著書。


  她有些不高興的翹起嘴巴,從他手裡奪過書,在他詫異的注視下,合上,然後放在一旁,彎著眉眼,同他說道:「五爺,你都出來了,就別看書了。」


  「再說,這馬車晃晃蕩盪的,看書傷眼睛。」


  陸重淵倒也不是喜歡看書,他平日里握著本書,主要是不知道做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尤其是在面對她的時候。


  彷彿有滿腹的話要同她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知大概也察覺出了他的不自然,她的臉上重新掛了一個燦爛的笑,推了一盞茶過去,然後和陸重淵說道:「你看看外頭的風景呀,多好看,風也舒服,太陽也暖洋洋的……」


  她一邊說,一邊指著車外的風景。


  「你看那些桂花,離得這麼遠,都能聞到香味。」


  「還有那些楓葉,等過段日子,估計就能紅艷艷的一片了,那個時候再看,肯定會更好看。」她語氣平和又自然的和陸重淵說著。


  陸重淵聽著聽著,神情竟然也變得平和了許多,就連方才有些緊繃,不那麼自然的身體也鬆懈了下來,兩人本來是對坐的,此時卻坐到了一起,肩並著肩,一道看著外頭的風光。


  「一道」兩個字用得也不準確。


  陸重淵雖然也看著外頭的風景,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把目光落在蕭知的身上,他低著頭,垂著眼,見她眉開眼笑的同他說著那些景緻,掩藏在那彎翹睫毛下的眼睛也變得深情溫柔。


  可就在這個時候。


  馬車猛地一晃,蕭知坐在馬車邊上,差點就要摔出去了,好在陸重淵立刻扶住她,把人帶到了自己的懷裡,才免於一難。


  車內的茶盞都半傾了,這會茶水正順著桌腿流下。


  至於喜鵲,她剛才因為傾斜的緣故,整個人都歪靠在馬車上,還撞了額頭,這會正捂著額頭,嘴裡也是焦急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蕭知心有餘悸的靠在陸重淵的懷裡,她的小手緊揪著陸重淵的袖子,同喜鵲說了一聲「沒事」,然後問外頭的慶俞。


  「出了什麼事?」


  慶俞還在猛拉著韁繩,把瘋了似的馬兒安撫下來,聞言,忙轉頭同馬車裡的幾人說道:「五爺,夫人,有人攔了我們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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