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怎麼……


  怎麼會這樣?


  王氏不敢置信的看著腳邊的兩份嫁妝單子,一樣的猩紅顏色,一樣用漆金龍飛鳳舞的寫著「陪嫁單子」四個大字,一樣在最後蓋著永安王府的寶印,她低著頭,顫抖著手指想去觸碰這兩份單子,看看這兩份究竟是真是假。


  可還沒碰到,手又驟然收了回來。


  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就算她再不想承認也不得承認,這份嫁妝單子是真的。


  那她應該怎麼辦?

  剛才她說得這麼言之鑿鑿,不就是肯定沒有人能找出這單子里的紕漏嗎?可現在……現在應該怎麼辦?她所以為不可能存在的紕漏,此刻卻明晃晃的打了她的臉。剛才還十分冷靜沉著的王氏,此時卻跟亂了套似的。


  就跟有千萬隻螞蟻噬咬著她的心。


  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王氏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更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她甚至想毀了這兩份嫁妝單子,毀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可大庭廣眾,十幾雙眼睛盯著她,她怎麼毀?


  李氏早在聽到如意說還有一份嫁妝單子的時候就已經坐不住了,挺直著脊背,側著耳朵,就是想聽得更仔細些,現在嫁妝單子拿到了,一模一樣的兩份單子,而王氏……她覷了一眼看去,剛才還囂張篤定的女人此刻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她想肆意笑上幾聲,笑她百密一疏,現在被人拿了證據打臉,活該。


  到底還算是記著場合,她憋住了。


  可明面上的譏嘲沒有,暗地裡的諷刺卻是不可能遺漏的,李氏就坐在椅子上,半側著臉朝著陸老夫人的方向,嘆道:「虧母親和二哥剛才還這般信任二嫂,哪裡想到咱們家還真是出了個賊。」


  「大燕律例可明文規定了,未經允許挪用他人嫁妝可是大罪。」


  「二嫂好歹也是出自名門世家,怎麼竟還犯起了這樣的錯?傳得出去,咱們陸家的臉可真是丟盡了……」說到這,她又拿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哎唷」一聲,繼續道,「瞧我這榆木腦袋,現在外頭風言風語傳得這麼厲害,咱們陸家的名聲不是早就被二嫂給敗壞了嗎?」


  她這一字一句,直把陸老夫人說得臉色越來越沉。


  陸老夫人生平最重視名聲了,尤其剛才王氏還仗著有老二撐腰,犯到她的頭上。


  臉一沉。


  她的聲音驟然也陰沉了下來,「王氏,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王氏一聽這個聲音就渾身打了個顫,到現在,她哪裡還有別的話說?人證物證確鑿,她就算有翻天的本事在此刻也沒了辦法,餘光看見陸老夫人陰沉的面容,她心下一顫,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忙朝人求饒,「母親,是我,是我錯了。」


  「我不該被豬油蒙了心,挪用寶安的嫁妝。」


  「您大人有大量饒恕我這一回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王氏出身世家,平日格外注重自己的臉面,無論什麼時候都謹記著保持自身的儀態,可她此時跪在地上,因為不住磕頭的緣故,身上本來還算整齊的衣裳已經亂了,高高堆砌起來的髮髻更是散亂的不行。


  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跟個瘋婆子似的,全無以往的風姿儀態。


  陸老夫人見她這般卻沒有絲毫心軟,她本就不喜歡這個兒媳,當初更是吃了王家不少虧,現在……王氏犯了錯,落到她的手上,她怎麼可能饒恕她?眼底暗沉一片,她的嗓音也十分陰冷,「私自挪用兒媳的嫁妝是大罪,怎麼,你不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


  她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她以為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誰能想到這事竟然會傳出去,傳出去也就算了,左右她也有法子,可偏偏她那個該死的兒媳婦竟然還留了一份單子……王氏心裡越想越氣,甚至在心裡咒罵起顧珍,活著的時候不安分,死了還要斷了她的後路!

  當初就不應該把她抬進門!


  這個禍害!

  「母親,這次是寶安的嫁妝,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偷拿咱們府里的東西?」


  李氏生怕這把火燒得不夠旺,還在旁邊添油加醋,「這賊啊,偷了一次肯定還會有第二次,可虧得咱們發現的早,要不然……」她捏著帕子抵著鼻尖,很嫌棄的往王氏那看了一眼,好一會才繼續道:「以後還不知道咱們陸家會變成什麼樣呢?」


  眼見李氏還是不依不饒……


  王氏心裡恨得要死,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的額頭都已經磕腫了,火辣辣的疼,偏偏羅漢床上的那個老婦人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在李氏說完那番話后,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難不成這個老虔婆真的打算把她送官去不成?

  王氏的心沉了下去,咬了咬牙,她轉頭朝自己的丈夫陸修遠看去,一點點膝行爬到人跟前,伸手攥著他的袖子,仰著頭懇求道:「侯爺,你幫幫我,這事不能傳出去,我不能去見官。」


  她要是去見官了,那還了得?


  別說以後不能在京城這個貴婦圈混了,恐怕走到哪都會有一群人譏笑她。


  她不能忍受那樣的日子!


  絕地不能!


  「你剛才是怎麼說的?」陸修遠的聲音有些冷,臉色也很沉,他就這樣低頭看著王氏,沒有一絲溫情和憐憫,只是沉聲道:「我信了你的話,護著你,可你倒好!竟然真的偷拿兒媳的嫁妝,還欺瞞了我們所有人,王氏,你,真是好極了!」


  這是王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丈夫發火。


  她心裡有些害怕,舌頭也有些發苦,她有什麼辦法?娘家出了事,急用錢,可她能問誰借?那個老虔婆肯定是不會借給她的,何況陸家也沒有多少銀兩,她只能把主意打到死去兒媳的嫁妝身上。


  再說,她有什麼錯?


  顧珍人都死了,娘家又沒人了,堆了那麼一座金山銀山,看得到碰不得,她又不是活神仙,怎麼可能不動心?

  「侯爺……」


  王氏咬了咬牙,「這次是我錯了,我以後絕不會再犯!但這回,您說什麼都得幫我啊,我不能去見官,要是去見了官,我以後還怎麼活?再說……就算不為了我,您也考慮考慮您自己,還有咱們那一雙兒女。」


  「無咎剛升了官職,頗得陛下信任,要是這個時候傳出這樣的事,對他對您都不好。」


  「還有寶棠,她馬上就要及笈了,還沒有定親……」


  她說的這些話不僅戳中了陸修遠的軟肋,也讓陸老夫人皺了眉。


  陸老夫人可以不管王氏的死活,但卻不能看著自己一雙嫡親孫出事,更何況就如王氏所說,要是真傳了出去,他們陸家的名聲也得受損,可讓她就這樣輕輕鬆鬆的放過王氏,她卻做不到。


  「母親。」


  陸修遠神色冰冷的看了王氏一眼,然後拂袖起身,朝陸老夫人拱手一禮,「王氏縱然有錯,您看在兒子和無咎的份上,也饒恕她這一回吧。」


  「二哥!」


  李氏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喊道:「您身為咱們陸家的當家,可不能徇私,您剛才說要是二嫂沒有犯錯,旁人提起,那就家法伺候。那如今既然確定是二嫂的錯,難不成就這麼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把人給放了?」


  「您這樣處事不公,日後咱們如何服氣?」


  陸昌平還在一旁咳嗽著,這次倒是沒有阻攔李氏。


  陸修遠臉色微沉,他沒有看李氏,只是繼續朝陸老夫人說道:「但王氏身為當家主母,知法犯法,兒子請母親褫奪王氏管家之權,再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這一番話,頗為公道。


  李氏癟了癟嘴,倒是無話可說了。


  可王氏卻跟愣住了似的,杖責三十,還褫奪管家大權?這,這怎麼能行?!褫奪了她的管家,不就是等於變相的承認她犯了錯嗎?還有杖責三十,她這身子骨怎麼受得住?她伸手扯著陸修遠的袖子,喊道:「侯爺,您不能這麼對我!」


  陸修遠聞言卻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王氏張口還想再說,外頭卻傳來一聲輕稟,「老夫人,世子爺回來了。」


  「世子爺」這三個字如平地乍起的驚雷,讓屋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原先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看戲的蕭知也跟失了神似的,轉頭朝那塊錦緞布簾看去。


  陸承策……


  他,回來了?

  綉著八仙過海的檀紫色布簾被人掀起,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年輕男人從外頭走了進來,他身高八尺有餘,裡頭是一身最高品級的銀色飛魚服,腰間還系著那把常年不離手的綉春刀,腳下一雙黑色皂靴。


  長身玉立。


  又過了一會,等他離得近了,眾人也就窺清了他的面貌,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年輕人,長發黑眸,偏偏生了一張冷靜自持的臉,不苟言笑,倒是使人忽視了那份容顏。


  陸承策……


  蕭知的手緊緊握著扶手,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個越來越近的男人,他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一樣的冷靜,一樣的沉默。


  即便看到這滿室荒唐,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是啊。


  千戶大人陸承策不就是因為這個心性才如此受天家重用嗎?


  不……


  現在應該稱他為指揮使大人了,正三品,陸指揮使大人。


  蕭知想到這,扣在扶手上的手又用了一些力。


  「無咎?」王氏聽著那串腳步聲,看著越走越近的陸承策,像是還沒有回過神來,低聲呢喃了這麼一句,等呢喃過後,她終於回過神來了,是無咎,是她的兒子回來了!剛才沉落的心突然又升了起來。


  她的兒子回來了。


  她的寶貝兒子一定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她,可以放心了。


  陸承策此時終於走到屋子中央了,他並沒有出口詢問發生了什麼,只是如同以往一樣,低下頭朝陸老夫人拱手一禮,道:「祖母,孫兒回來了。」


  陸老夫人向來很喜歡自己這個孫兒,此刻見他回來也顧不得生氣不生氣,忙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完又細細看了人一回,見他較起以前瘦了許多,又露出了一副心疼的模樣,「瘦了。」


  陸承策聞言也未說什麼。


  只是看向還跪在地上的王氏,問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這話,陸老夫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她沉著臉把這事說了一通,然後看著陸承策又把剛才陸修遠說得同人說了一遭,「這是你父親的決定,你可有什麼異議?」她對陸修遠的做法沒有異議,既保全了陸家的名聲,又能好好教訓王氏一番。


  讓她認清現狀。


  可無咎是王氏的兒子,她還真是有些擔心無咎會婦人之仁。


  陸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王氏也看著陸承策,她篤定無咎不會放任她不管的,他可是她的兒子!要是無咎開了口,無論是那個老虔婆還是陸修遠都得賣無咎幾分面子,那她……


  「母親既然犯了錯,如何懲治皆聽祖母和父親的意思,我沒有異議。」陸承策語氣平平的說道。


  什,什麼?

  王氏一愣,似是聽岔了。


  等又回味了一遍,臉色徹底變得蒼白了起來,怎,怎麼會?無咎怎麼沒有幫她?王氏伸出手,死死抓著陸承策的袖子,啞著聲音說道:「無咎,你不能這樣做,我不能失去管家的權力。」


  她盼了這麼多年才能拿到中饋,還沒享受一段日子,就要還回去?

  這,這怎麼可以?


  她完全不敢想象,失去了中饋的她,等待她的會是什麼,李氏的譏嘲,底下人的冷言?何況世家大族向來沒什麼秘密,她被褫奪中饋這件事,肯定瞞不住外頭的人,那就算她不用去見官,外頭的人還是會知道她挪用了寶安的嫁妝。


  要不然好端端的,她怎麼可能被褫奪管家的大權?


  到那個時候,那些以往她看不起的那些人都會譏嘲她,甚至還有可能把她踢出那個圈子。


  那樣有什麼兩樣?

  她絕對不能被人這樣對待!她是王家的嫡女,是長興侯夫人,從來都是高人一等,怎麼能淪落成這樣的結局?


  「無咎!」


  王氏張口還想再說,可不等她說完,先前一直沉默著的陸承策卻開了口,「母親,人做錯了事就該認罰。」


  陸承策的聲音十分清冷,清冷到沒有一絲情緒,他低著頭,好似跪在他身邊的這個人並不是他的母親。


  而是一個陌生人。


  蕭知此時思緒已經收斂的差不多了,她低著頭,可餘光還是不自覺得往陸承策的方向看過去,他還真是鐵面無私,處事公正啊,也是,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拿著聖旨去王府,處決她的父母了。


  垂下眼帘。


  嘴角露出一絲似飢似嘲的笑。


  心下的情緒卻還是無端的有些複雜。


  王氏終於還是認命了,她跪坐在地上,心如死灰,攥著陸承策袖子的手也終於鬆開了,這會就垂落在兩側,剛才還十分高漲和篤定的情緒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面澆灌,斷送了一切的希望。


  她的夫君和兒子都不救她,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沒了,都沒了。


  沒了中饋,沒了名聲,她什麼都沒有了。


  陸老夫人對這個結果倒是很滿意,她剛才還真得有些擔心無咎會出面護住王氏,好在,她的孫子還是十分公正的。


  心情好了很多,她的聲音倒是也緩和了一些,「既然如此,那就褫奪王氏的管家大權,杖責三十大板,禁閉一個月。」


  對於這個結果。


  屋子裡的人沒有任何異議。


  倒是李氏在這個時候又說了一句,「母親,二嫂可是從寶安的嫁妝里挪用了不少,這個可得補上呢。」她一邊說,一邊從地上撿起了那兩份嫁妝單子,雖然早就知道顧珍的嫁妝豐厚,但看到這麼十幾頁紙,件件都是珍品的時候。


  李氏的眼睛還是沒有避免的紅了。


  這還真怪不得王氏見錢眼開了,擱誰天天守著這樣的金山銀山,能不動心啊?

  咽了咽口水,她把兩份嫁妝單子重新合了起來,然後看著陸老夫人說道:「母親,寶安的嫁妝就這樣放著也不是一回事,正好無咎也在……」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下一動,雖然挪用嫁妝是重罪。


  可現在顧珍死了,顧珍的娘家人也沒了,陸承策和顧珍又是夫妻。


  如果這個時候由陸承策出面去同官府說一聲,再拿一份文書,他們便可以正常使用顧珍的嫁妝了。


  這麼多嫁妝,就算平分下來也有不少啊!李氏想到這,眼睛都亮了。


  她這一番話,屋子裡的人都聽明白了。


  陸老夫人雖然不喜歡李氏,但對於她這個想法倒也是認可的,她不是不知道家裡庫房還有多少東西,陸長柏那個混賬整日窩在那個賤人身上,可沒為陸家打算過。


  至於老二,雖然有心但也無力。


  他們陸家也只是看著好看罷了。


  要是能把寶安的嫁妝公正一番,然後成為私產,那他們……


  蕭知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一聽這話,小臉就沉了下來,這群陸家人還真是貪得無厭,竟然到現在還在打她嫁妝的主意!

  垂了垂眼眸。


  搭在膝上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想把她的嫁妝改為私產,做他們的春秋大夢!


  當年是她瞎了眼才會用自己的嫁妝養著這群混賬,現在,蕭知心裡嗤笑一聲,重新抬起頭的時候卻換作以前的模樣,只是露出了一抹猶豫的神色。


  陸老夫人剛想開口便看到蕭知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她現在心情好了很多,見她這般便開口問道:「老五家的,你可是有話要說?」


  「母親。」


  蕭知站起身面向陸老夫人,嗓音細細的說道:「兒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老夫人點了點頭,「你說。」


  蕭知便開了口,「寶安郡主雖然已經仙逝了,永安王府也敗落了,但說到底,她也是天家的人,天家沒有發話,我們若是改為私產,難保他們不會心生嫌隙。」


  李氏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笑話,難不成天家還會看上這點銀錢不成?」


  「天家自然不會在乎這些錢,但陸家以清名為旁人稱道,如今剛傳出二嫂那樣的事,又要改為私產,外頭的人怎麼可能不說道?」


  蕭知嘆了口氣,「說道的多了,保不準天家也會有其他想法。」


  陸老夫人皺了眉,她手壓著念珠,好一會才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處置這一批嫁妝?難不成還是像這樣放著?」


  「兒媳倒是有個法子。」蕭知低著頭,仍是很溫柔的嗓音,「這個嫁妝留在家裡也是禍事,倒不如全部都捐出去,這樣一來,以後不僅不會再有人拿此事說道,保不準還會有人誇讚您處事公道,菩薩心腸呢。」


  「你瘋了!」


  李氏尖聲朝蕭知喊道。


  把這麼多錢捐出去,這個女人不是瘋了是什麼?

  陸老夫人也皺了眉,她心裡也有些不大讚同蕭知的做法,可偏偏蕭知這一番話又十分有道理,王氏才鬧出這樣的事,要是他們真得改為私產,外頭那些人還不知道怎麼看他們陸家呢。


  抿了抿唇。


  她轉頭看向陸承策,「無咎,你怎麼看?」


  陸承策接了話,「這事就依五嬸的意思吧。」他說話的時候,倒是朝蕭知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前母親寄來的信中有提起過,這應該是五叔的那位妻子,沒有多看,就這麼冷清清的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


  既然自己的孫兒都發話了。


  陸老夫人縱然再不舍,還是同意了,臨來又看了蕭知一眼,她思忖一番便道:「這事就你去辦吧。」


  「是。」


  事情都解決了。


  陸老夫人折騰了一早上也累了,又說了幾句就把人都打發了出去。


  李氏走得最快,她怎麼也沒想到原本都快要到手的錢竟然就這麼飛了,憤恨的看了蕭知一眼,這個沒出息的孤女!她是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嫁妝啊,才能說得這麼輕鬆!等明天去盤查那些嫁妝的時候,她就不信她會不後悔!

  真是氣死了!

  蕭知受了李氏這一眼,也沒有多少反應。


  她隨手握起那兩份嫁妝單子,然後就朝如意淡淡發話:「我們也走吧。」現在屋子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剛走到外頭。


  蕭知就看到了還站在廊外的陸承策,她腳下步子一頓,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陸承策倒是沒有發現蕭知臉上的變化,只是朝人拱手一禮,然後朝如意看了過去,擰眉道:「你怎麼會在這?」


  剛才在裡面的時候,他就看到如意了,只是那會人多,他也就沒有發問。


  「回您的話,自您走後,奴就被侯夫人打發到了廚房。「如意低著頭,同人解釋起這一層原因,「前陣子奴被三姑娘教訓的時候是五夫人救了奴,奴如今便跟在五夫人身邊伺候著。」


  陸承策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


  他許久不曾回家,也不知道家裡發生了這些事。


  不過想想自己母親和寶棠的性子,也就能夠猜到他不在的這段日子,如意肯定受了不少苦,嘆了口氣,他沉聲道:「你是自由身,想走,隨時都可以走,你若是不想留在侯府,我便替你找間宅子。」


  如意是她的舊仆。


  如今她不在了,他總得幫人安排好如意的生活。


  他在府里的日子少,把人留在府里也照料不到,還不如放出府去。


  如意聞言,忙道:「不必了,奴如今這樣挺好的。」


  陸承策皺了皺眉,他還想再說什麼,可蕭知卻已經冷聲說道:「走吧。」她沒有理會陸承策,直接往前邁步,如意見此,自是也忙跟了上去。


  蕭知的步子走得有些快,就連握著嫁妝單子的手也有些用力,她還是沒法用平常心面對陸承策,她怕再這樣待下去,肯定會出什麼疏漏……


  快些,再快些。


  離開那個人的視線。


  剛剛走出院落,還不等蕭知鬆一口氣,就看到了陸重淵的身影。


  他在一株槐樹下。


  像是有感似的,在她看過去的時候,也朝她看了過來。


  蕭知愣了下,似是沒想到陸重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等反應過來倒是忙朝人走去,「五爺,你怎麼來了?」


  陸重淵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看著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皺了眉,伸手輕輕替她揩拭著額頭上的汗,聲音也有些沉,「誰欺負你了,跑得這樣快?」


  蕭知聞言剛想說話,身後就傳來了一道聲音,「五叔。」


  較起面對蕭知時的態度,陸承策對陸重淵卻是要恭敬許多,他彎著腰,低著頭,言語之間也是一派十分恭敬的模樣。


  蕭知的脊背有些僵硬,她能夠感受到陸承策離她不過方寸距離,抿了抿唇,她沒有鬆開陸重淵的手,站在他的身旁,低下了頭。


  陸重淵倒是沒察覺蕭知的變化,他神色淡淡的看了陸承策一眼,也沒有說話,輕輕「嗯」了一聲就同蕭知說道:「走吧。」


  聲音要柔和一些。


  蕭知早就想離開這個地方了,一聽這話忙應道:「好。」


  「我推您走。」她說完這話就把手裡的嫁妝單子給了如意,然後就推著陸重淵往五房走去。


  而還待在原地的陸承策對於陸重淵的這番態度也是見怪不怪了,他臉上也沒有過多的情緒,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等人離開后就站直了身子,剛想離開,可看著推著輪椅那個女人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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