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陸老夫人這個時候讓她過去?

  蕭知皺了皺眉,自從那次事情之後,陸老夫人便沒再讓她過去,平日里也不過是遣人來遞個信,這臨近年關的,這個時候讓她過去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是因為陸重淵的事?

  蕭知心下這個念頭剛起,又覺得不大可能,陸重淵和陸老夫人這樣的關係已經持續二十多年了,就算想和好,陸老夫人也不至於心急成這樣。


  何況現在是年關,這府里原本就忙,倘若不是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絕對不會讓她在這個時候過去。


  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難不成……


  蕭知心下一個咯噔,在這個時候,能讓陸老夫人火急火燎喊她過去的,難不成是她和陸崇越的事被人發現了?

  只有這件事,才會讓陸老夫人在這樣的時候喊她過去。


  可如果真的是這件事……


  蕭知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就連那雙細白的手也被她不自覺得捏了起來。她腦中思緒飛快轉著,期盼能想個好對策,可現在她還不確定陸老夫人喊她過去是為了什麼事,也不確定這事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哪裡能想到什麼對策?

  轉身朝身後看去。


  書房裡的陸重淵也聽到了外頭的話,這會迎向她看過去的目光,仍舊是神色淡淡的模樣,倘若能讓陸重淵跟她一起去……


  不管出了什麼事。


  陸老夫人決計會看在陸重淵的面子上給她留幾分薄面。


  可問題是。


  陸重淵怎麼可能跟她過去?


  她和他才鬧成這樣,陸重淵甚至連話都不肯多和她說一句,怎麼可能為了她再去一趟正院?何況如果真是她和陸崇越的事被人發現,陸重淵別說會管這件事了,只怕他頭一個不會饒了她。


  畢竟沒有一個男人會想戴綠帽子。


  蕭知嘆了口氣,她好不容易才把心裡的話和陸重淵說清楚,沒想到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抿了抿唇,她也沒再多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還不知道是個什麼事情,她就先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想到這。


  蕭知高懸著的那顆心也變得平靜了幾分,她朝趙嬤嬤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


  看著陸重淵單薄的身影,她抿了下唇,又同人說道:「先等下,我進去和五爺說幾句話。」這話剛落,也不等別人有什麼反應,她就重新轉身朝書房走去。


  剛才來的時候。


  她氣勢洶洶的推開門,想同陸重淵把話說清楚。


  可此時……


  她的步子走得十分緩慢,臉上的神色也十分複雜。


  沒有陸重淵的吩咐,慶俞倒是也沒攔她,任由她朝陸重淵坐著的方向走去,而陸重淵……他看著蕭知朝他過來。


  雖然皺著眉,倒是也沒說話。


  他就端坐在輪椅上,垂著眸,神色淡淡得望著她。


  書房總共也就這麼點大,就算蕭知走得再慢也走到頭了,她其實有許多話要和陸重淵說,可真的到了人跟前,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如果今日陸老夫人是因為別的事找她也就罷了。


  可如果真的是因為陸崇越的事,那她和陸重淵的關係估計也就走到這了,想到這些,她那雙杏兒眼又跟著垂落了些。


  沒有說話,就蹲在人跟前。


  然後把放在一邊的毯子細細得蓋在人的腿上,嘴裡是跟著輕聲說道:「天氣轉涼了,您記得要多穿點衣裳,這個毯子里我特地讓人加了絨,蓋在腿上可以禦寒。」


  她的動作很輕也很柔。


  陸重淵感覺剛才還有些冷的身體因為她的這個舉動變得暖和了許多,原本隨意搭在兩側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


  他低頭看著半蹲在眼前的人,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看了一眼旁邊的書,蕭知又跟著說道:「您以後別在光線差的地方看書,對眼睛不好。」


  可不管她說什麼,陸重淵都沒什麼反應。


  蕭知早就習慣陸重淵這幅性子了,她也沒再矯情的多說什麼,只是在走前又看了一眼陸重淵,輕輕說了一句,「五爺,謝謝你。」


  「還有,很抱歉。」


  謝謝你的屢次襄助,抱歉沒有查清楚就同你說那樣的話。


  「如果……」蕭知站在門口看著書房裡的陸重淵,如果她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她會好好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


  不過這些話,還是不必說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朝陸重淵露出一個燦爛如朝日般的笑,然後沒再多言,轉身朝書房外頭走去,同侯在一側的趙嬤嬤說道:「嬤嬤,走吧。」


  趙嬤嬤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後跟著蕭知的步子往外走去。


  路上她想起剛才來稟話的人那副神色便同人說道:「來的那人是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我問過了,她什麼也不肯說,可我瞧她那副樣子倒是有什麼事。」


  說完。


  她又看了一眼蕭知,低聲問道:「夫人心裡可有底?」


  蕭知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看來今日老夫人請她過去還真的是因為陸崇越的事,只是事情到底發展到什麼地步,她還不清楚。


  不過這樣的話,她暫且也不好跟趙嬤嬤說,只能說道:「我也不大清楚,這陣子我整日待在五房也沒出門,倒是不知道母親請我過去是因為什麼。」


  她說話的時候垂著一雙眼,臉上的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一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的樣子。


  趙嬤嬤見她這般便攏了眉,她輕聲寬慰了人幾句,「您放心,您是五爺的人,沒人能對您怎麼樣。」


  話說到這。


  兩人也走到月門那處了。


  站在月門外頭的桂嬤嬤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這會眼見兩人出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要不是這五房規矩大,她是真想進去把人帶出來。


  好在等了這麼會功夫,總算是把人等出來了。


  「趙嬤嬤。」


  她先是客客氣氣得同人打了一聲招呼,等到面向蕭知的時候,桂嬤嬤那張老臉一沉,連帶著語氣也多了幾分刻薄的樣子,「五夫人,老夫人可等您有好一會功夫了,您且隨老奴過去吧。」


  話音剛落。


  蕭知還沒說什麼,趙嬤嬤就已經板了臉,沉聲斥道:「桂嬤嬤,你也是侯府的老人了,上下尊卑的規矩都不懂?」


  她一邊訓斥著人,一邊在心裡犯著嘀咕。


  自打夫人跟著五爺去正院敬過茶后,老夫人對夫人可謂是青眼有加,就連底下的奴僕也是有樣學樣,對夫人十分敬重。


  何況現在老夫人還想借夫人的手,緩和同五爺的關係。


  這桂嬤嬤是老夫人的身邊人,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主子,桂嬤嬤這麼對待夫人,可見是老夫人授意的,可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難不成是之前五爺發病的事傳出去了?


  不可能。


  五房的這些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倘若不是故意泄露出去,外頭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五房發生了什麼。


  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又究竟是因為什麼?她心裡想著這些,臉上倒是一絲一毫的異樣都沒有,只是神色沉沉得看著桂嬤嬤。


  那桂嬤嬤哪裡會不明白她這話何意?


  她平日身為正院的嬤嬤也是被人捧著的,可面對這個奶大了五爺的人還是不敢太過囂張,倒是想把正院里的事同人說,可來前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五爺知道,免得五爺氣壞了身子。


  所以縱然再氣,她也只好忍了這口氣腆著臉回道:「老姐姐說的是,是我說錯了。」說完,她又看向蕭知,這次倒是換了個恭敬的語氣,「五夫人,您請移步吧?這年裡年節的,老夫人事務繁忙,您可別讓她久等了。」


  蕭知聽著這話也沒說什麼。


  她甚至連看都沒看桂嬤嬤一眼,只是轉頭朝趙嬤嬤看去,她這陣子和趙嬤嬤相處的久了倒是也處出一些情分,倒是想同人說些什麼,可臨來張口也不過一句,「嬤嬤好好照顧五爺,我……去去去便回。」


  說完。


  她也沒再看趙嬤嬤,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桂嬤嬤就站在蕭知的邊上。


  她和林嬤嬤是交好多年的老姐妹,想到前段日子林嬤嬤因為這個女人的緣故受了那樣大的罪,她就想好好教訓這個小蹄子,什麼五夫人?一個臨時拉過來替補的沖喜新娘,沒家世沒背景,就算真被人玩死了也沒有人會說一句話。


  更何況。


  現在還鬧出了這樣的事。


  桂嬤嬤想到之前正院里的事,那張老臉上就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老夫人向來最疼五爺,如今知曉這個小蹄子竟然私下和二少爺勾結,不把她的皮撕一塊下來都是好的!

  看她以後還怎麼囂張!


  蕭知不是沒有注意到桂嬤嬤的眼神,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詭異笑容,可她此時哪有這個功夫去管這些?她已經猜到陸老夫人請她過去是因為什麼了。


  可心裡卻有疑惑。


  陸崇越肯定是不會把以前和原身相處的事說出來的,畢竟說出來,她討不到好,他也一樣得挨罰,除非……他把自己摘了個兩清。


  想到這。


  蕭知的目光又變得晦暗了許多。


  正院就在不遠處了,她神色複雜得看了一眼,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前走。


  而此時的五房。


  趙嬤嬤看著兩人離開卻沒有轉身就走,雖然不知道老夫人請夫人過去是因為什麼,可以她多年的經歷也能看出來今日正院肯定是出了什麼事,這事保不準還牽扯到了夫人……


  若是以前,這樣的事,她肯定是不會管的,她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


  可如今看見五爺和夫人相處的這麼融洽,雖然這陣子因為之前那樁事,兩人還鬧著彆扭,可這兩人的心是一起的。


  活了大半輩子,她都沒見五爺同誰這麼親過,要是夫人真的出了什麼事,五爺回頭肯定會追悔莫及。


  想到這。


  她咬了咬牙,轉身朝書房跑去。


  陸重淵還坐在輪椅上,慶俞剛才讓人上了早膳,這會他就坐在桌前吃著,眼見氣喘吁吁出現在門前的趙嬤嬤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語氣平平得開了口,「什麼事?」


  「五爺。」


  趙嬤嬤稍稍緩和了下語氣,同人說道:「我懷疑正院出了什麼事,夫人這會過去,恐怕……」


  陸重淵耳聽著這話,握著筷子的手一頓,他也沒看人,揀了一個包子就繼續語氣平平得說道:「她出不出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聞言。


  趙嬤嬤一愣,喉間還未吐出的話也變得難以出口。


  她沒想到五爺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以為五爺這段日子遠著夫人只是心裡鬧著彆扭,不知道該怎麼相處,等這股子彆扭勁頭過了,兩個人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可現在看來……難不成是她猜錯了?或許五爺根本就沒有把夫人放在心上?


  張口還想再說什麼。


  但想到五爺的性子,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低下頭,輕輕說了一句,「老奴知道了。」


  「下去吧。」


  「……是。」


  趙嬤嬤又看了一眼陸重淵,見他只是低著頭吃著早膳,無動於衷得和以前一模一樣,她心下嘆了口氣,卻也沒再多言,輕輕應了一聲便往外退去。


  等到門重新被合上。


  陸重淵繼續低著頭吃著早飯。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在蕭知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可自從她出現后,身邊就跟多了個嘰嘰喳喳的黃鶯似得。


  即便這陣子,他躲著她避著她,可她還是每日都會過來煩他。


  有時候站在書房外頭說說話,有時候就是自己做了什麼吃的送過來,即便不能進來也沒事,她始終會站在這扇門外,揚著笑看著他。


  好像只要知道她還在這個院子,那麼即使看不見,他也能夠感受到這個院子是有生氣的。


  可如今……


  這座院子好像重新變得死寂了起來,沒有一點鮮活氣,死氣沉沉的,就好像回到了從前。


  滿桌子的美味珍饈,可陸重淵卻覺得味同嚼蠟,一點都吃不下去了。


  他突然想到剛才蕭知離開前的樣子,她蹲在他的身前,仰著頭和他說道關切的話,她要走的時候站在門前同他說「謝謝」和「抱歉」,以及她最後站在書房門口,轉身朝他看來,嘴裡輕輕說著「如果……」


  如果之後的話,她沒有說。


  可那雙杏兒眼中傳遞出來的神情,他卻看的懂。


  她肯定知道正院發生了什麼,甚至知道這是一件對她尤為不利的事,她應該想讓他幫她的,可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離開。


  大概是知道縱然開口,他都不會幫她。


  握著筷子的手越來越用力,情緒也變得有些波動起來。


  陸重淵低頭看了一眼膝蓋上的毯子,這是蕭知給他蓋上的,其實就算沒有今天那一番話,他也知道她的膽子很大,那個女人總能枉顧他的想法做些什麼,就比如這塊毯子……他每回都覺得不耐煩想扔掉,可她總能穩穩噹噹得給他蓋好。


  然後同他說:「天冷,您別凍著了。」


  抿了抿唇。


  陸重淵下頜微收,目光朝四周看了過去,雖然她才來過書房幾次,可這裡卻好像有很多關於她的身影。


  她平日喜歡寫字,喜歡坐在窗下看書,喜歡站在窗前蒔花弄草。


  東邊窗下放著的那盆蘭花出自她的手筆,現在正伸展著細條,姿態慵懶的曝露在陽光底下。


  桌子上擺著得那張宣紙上還剩半張沒寫,他搬到書房的時候,其實是想把那張字扔掉的,最終卻還是留了下來。


  放在床邊的那本書其實也是她之前看的,精怪志談,都是些胡言亂語騙人玩的,也就她才會喜歡看。


  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很多很多的痕迹……


  陸重淵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他這一生肆意妄為慣了,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可每每碰到她的事,他就變得不像自己。


  多年不曾踏入正院,為了她,去了。


  不喜歡有人離自己這麼近,因為她,縱了。


  那次看到白盈盈拿著手爐砸她,他著著急急運用內力過去,看到她安然無事才放心。


  即使到現在,還不確定該怎麼處置她,卻還是每日好吃好喝供著她,生怕底下的人欺負她,還特地發了話。


  越想。


  心裡這股子情緒就就越像扯不開的千千結,終於,他把手裡的筷子重重擲在桌上,等到發出清脆的響聲才沖身後的慶俞說道:「去查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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