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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修我甲兵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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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修我甲兵 (三)


  “兩位哥哥哎,太好了,你們居然還都活著!” 不遠處,露出一張被硝煙熏黑娃娃臉,衝著他們熱情地招呼。


  “袁胖子,你就不希望我們的好!” 王希聲迅速扭過頭,大聲抱怨,方方正正的國子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怒意。


  “心些,頭不要露得太高,鬼子槍法準,三八大蓋兒的射程也比咱們的遠!” 李若水將手迅速向下壓了壓,示意對方注意戰術動作。


  “沒事兒,我個子矮,鬼子根本看不著我!” 袁無隅滿不在乎地晃了下膀子,笑著回應。


  話音剛落,耳畔就傳來了一串呼嘯,“啾——”  “啾——” “啾——”,三顆子彈,貼著他的鋼盔頂部邊緣飛了過去,濺起一串耀眼的火星。


  袁無隅立刻應聲而倒,鋼盔像顆破碎的籃球般砸在了戰壕後壁上,然後又高高地彈了起來,直接落到了戰壕外,四分五裂。


  “胖子——” 李若水和王希聲兩個的眼睛,同時變得血紅。尖叫著抓起步槍,朝著子彈飛來的方向發起反擊。周圍正在休息的其他戰士也迅速抄起武器,試圖將開冷槍偷襲的鬼子兵找出來,替袁無隅報仇雪恨。


  沒有人去看袁無隅的傷勢,有經驗的老兵都知道,鋼盔隻能防禦手榴彈和炸彈的破片,卻根本擋不住正麵飛來的子彈。而子彈擊中鋼盔之後,即便沒有直接打碎袁無隅的腦袋。對鋼盔的衝擊力,也足以直接扭斷他的頸骨,讓他在最短時間內失去呼吸。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對麵的鬼子兵不肯被動挨打,很快就架起輕重機槍,朝中國軍人的陣地上進行掃射。緊跟著,鬼子的野炮開加入了戰團,將李若水等人身前身後炸得泥漿亂飛,硝煙彌漫。


  新一輪戰鬥,就這樣以幾聲冷槍為前奏,迅速拉開了帷幕。敵我雙方的子彈像暴雨般,在兩軍的陣地間橫掃。野戰炮、迫擊炮的轟擊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宛若滾滾悶雷。


  戰壕前的積水,很快就冒起了白煙。空氣中彌漫著屍骸腐爛的惡臭味道,炮彈炸裂後的硝石味道以及黑火藥燃燒時的硫磺味道。很多國民革命軍戰士都被熏得眼淚滾滾,卻不得不咬緊牙關在濕漉漉的戰壕裏死撐。一些趁著戰鬥間歇幫忙向前線送彈藥和給養的民壯,也不得不留在了戰壕裏,雙手抱著腦袋瑟瑟發抖。


  “我得回我那邊,否則,一旦鬼子朝著那邊展開進攻,弟兄們沒有主心骨!” 王希聲端著步槍跟日寇對射了片刻,就迅速恢複了理智。扯開嗓子朝著李若水打了聲招呼,轉身就走。


  日本軍官都是中國人的好學生,將三十六計玩得滾瓜爛熟。連日來,什麽趁火打劫、瞞過海、聲東擊西,都施展了個遍。眼下雖然主要進攻方向,是李若水所在的二連陣地,但誰也不敢保證跟二連緊鄰的三連那邊就會高枕無憂。所以,王希聲這個火線提拔的連長,必須立刻趕回去,提前做好布置,以免麾下的弟兄們被鬼子打個措手不及。

  “幫,幫我找一下槍。我的槍,我的槍剛才不知道掉哪了。”有東西輕輕拉住了他的褲腳,跟跟著,一個虛弱的聲音,忽然在他腳下響起,嚇得他後背上的寒毛根根倒豎。


  “胖子!” 眼淚不受控製地滾滾而下,王希聲蹲下身,用手拉袁無隅慘白的手掌。


  袁無隅詐屍了,因為他死不瞑目。沒關係,生前是兄弟,做了鬼也是。王希聲不怕,王希聲願意將對方從泥濘的戰壕中拉起來,願意繼續跟對方並肩而戰,哪怕因此被對方吸幹了陽氣。


  “槍,我的槍。王哥,你,你幫我找一下槍。我眼睛花,花得厲害!” 袁無隅卻不願意吸他的陽氣,隻是繼續虛弱地懇求,“我,我現在看什麽都倆影兒!”


  “你,你沒死?!” 驚喜的感覺,瞬間籠罩了王希聲的全身。他猛地跪了下去,丟下步槍,雙手緊緊抱住了袁無隅的腦袋,”你居然沒死!死胖子,你居然還活著。嗚嗚,死胖子,我剛才以為你已經殉國了!”


  “我,我個子矮,頭盔有點兒大,裏邊墊了一摞報紙。” 袁無隅被汗臭味兒熏得難受,卻沒有力氣掙紮,緊皺著眉頭發出痛苦地回應,“可能,可能忘記係頭盔帶子也有關係吧。我,我不清楚,反正我剛才醒來的時候,脖子好像還是直的!”


  “該死的胖子,你嚇死老子了!” 王希聲雙手一鬆,將袁無隅的腦袋又丟回泥地上。緊跟著快速摸了一把眼淚,彎腰將自己的步槍撿起來,放在了對方手邊上,“給你了,我得趕緊回我們連那邊,沒功夫伺候你。死胖子,等打完了這仗老子再過來跟你算賬!”


  罷,低下頭,沿著戰壕撒腿狂奔。一邊跑,還一邊伸手將係鋼盔的帆布帶子鬆了鬆,以便下次自己遇到冷槍,也能有袁無隅一樣的好運氣。


  “你,你要摔死我啊!” 袁無隅躺在泥濘的戰壕中,大聲抱怨。滿是泥漿的臉上去,瞬間卻灑滿了陽光。


  大難不死的感覺真好,雖然頭依舊暈得厲害,眼前世界也有些模糊。但在被冷槍打飛了頭盔的情況下,還活了下來,就比什麽都強。


  努力翻了下身,他將自己從泥窩裏拔出。醉鬼般晃悠著,在戰壕裏找適合自己的位置。


  李若水身邊目前人比較多,不需要他這個外來戶添亂。左側的火力點好像也很充足,鬼子很難從那邊突破。右側,右側那邊,重機槍附近,好像出現了一個空擋。兩名戰士都犧牲了,隻有幾個送補給的民壯趴在戰壕旁,緊閉著眼睛,胡亂朝戰壕外開槍。


  用力晃了下腦袋,袁無隅努力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後深一腳淺一腳朝目的地挪動。才走了兩三步,耳畔忽然又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尖嘯,“嗚————”


  一整排炮彈砸到了目的地處的戰壕邊緣,瞬間重機槍正副射手連同周圍所有戰士和民壯,全都吞沒在了烈焰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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