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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赴會

  所謂“深山藏古寺”,但凡有名的佛門廟宇大都建在深山老林裏。這並非是說深山老林內清修才能修成正果,而是對於尋常僧侶,隻有呆在深山老林內,遠離塵世喧囂才能靜心來。


  其實一個人若有向佛之心,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可修行,反之,那人縱然身在廟宇,心中無佛,又有何益?


  西山大覺寺自創寺之初,自是本著深山禮佛,不問紅塵之心。可元朝末年,天下大亂,即便在這深山之中,亦難幸免。戰火之下,自不分男女老幼,貴賤僧俗。


  迫於形勢,群僧也隻好拿起手中武器,攘平天下紛爭。待得洪武皇帝朱元璋定鼎中原,僧人們這才結束了軍旅生涯,重歸山林,修心禮佛。


  眾僧歸來,再瞧那寺院斷壁殘垣,野草橫生,一派淒涼景象。不得已,他們又下山化緣,籌募許多銀錢,請泥瓦匠人,重修廟宇。這才有了大覺寺今日氣象。


  待到諸事安定之時,僧人們除了精研佛法外,也勤修武藝。在那江湖上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漸漸聲望日隆。曆經幾代人的努力,大覺寺才有了中原武林泰山北鬥的地位。


  那無遮大會原是大覺寺的法會,隻請武林中的首腦人物觀禮。隨著江湖世事多變,各派走動頻繁,這法會漸漸成了商議武林大事的盛會。


  再到後來,邀請的嘉賓不在局限於幾大派的首腦,但凡有名望之士均會得到請帖。


  這樣的盛會除了能領略到大門大派首腦人物的風采,也能多交上幾個新朋友。


  大覺寺帖子一發,天下英雄自然雲集影從。往日赴會的人最多也不過五百,而今年上西山赴會群豪要比往年多了一倍,大覺寺這邊雖然安排了得力的人手進行接洽,可仍是忙的焦頭爛額。


  江湖好漢們都知道一句俗語,“要上大覺寺,必走六龍盤。” 這話裏說的六龍盤是指通往上山的路,這條山道共有六折,蜿蜒曲折,形似遊龍,固有此稱。這六龍盤與泰山十八盤自不能相提並論,但要一口氣登上山頂,也非易事。


  好在每一處折彎均有一座涼亭,供人歇息。同時沿路之上又有武藝高強的僧人把守。山下有三十六名迎客僧,此時群豪已上山,這三十六人便分成三隊,坐在牌樓下歇息。


  忽然,東麵的林子飛起無數的鳥雀,眾僧不由得心頭一凜,跳將而起,握緊手中木棍,準備隨時迎敵。


  遠處隆隆聲響,好似滾雷一般。那為首僧人眉頭微皺,思忖著是否是妖邪來犯,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他不免有所警覺,大聲喝道:“眾家弟子,速速布陣。”


  他話音剛落,群僧袖袍鼓風,腳下奔走起來。三十六人分為兩列跟隨那首座僧人站在大道上嚴陣以待。


  這時,一輛黑色的馬車自大道上奔馳而來,四馬並進,氣勢雄壯。


  馬蹄鐵踏在石板上更是錚錚聲響,而這每一聲又好像踏在了眾人的心上一樣。


  四匹黑馬齊頭並進,步幅幾乎一致,顯然受過嚴苛的訓練,而操控馬韁之人腰背挺直,站在車轅上,似乎並不擔心會從那車上掉下來。


  籲了一聲,四匹健馬幾乎同時前蹄上揚,長嘶一聲,又同時下落。群僧看在眼中,既佩且驚。


  那馬夫大大咧咧從車轅上跳下,向為首的僧人拱手道:“煩請大師父通傳一聲,說我家主人要上山。”


  那僧人看了一眼馬車,緩緩道:“貴客見諒,無遮大會已經開始,此時上山恐怕不妥。”


  這馬夫道:“這麽說今年我們來遲了,隻能等明年再來?”


  這知客僧微笑道:“正是,貴客多多包涵!”


  馬夫搖了搖頭道:“若是我家主人執意要上山呢?”知客僧斂起笑容,將手中木棍一頓,大聲說道:“那就看尊駕有沒有這本領了。”言下之意,我以禮相待,你若胡來,我也不怕。


  馬夫環視眾僧了一眼,冷笑道:“人常說大覺寺是這武林的泰山北鬥,我原就不信,今日看來,我倒是有先見之明。


  所謂泰山北鬥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有恃無恐罷了,既是如此,不才就向各位高僧討教幾招。”


  那知客僧道:“敝寺與江湖朋友打交道自然是以和為貴,可是遇上了狂徒匪類,那也隻好先禮後兵。”


  說著,這和尚跨出一步,手中木棍向馬夫胸口點去,這馬夫不閃不避。


  任由對方這一棍結結實實戳在了他胸膛之上,要知道這一棍的力道可是不小,尋常人若受了這一棍,就算不死,也嘔出血來。反觀那馬夫麵色如常,那一棍似乎連隔靴搔癢都沒做到。


  馬夫冷笑了一聲,慢悠悠伸出左掌,五根手指抓緊棍身,極為輕巧地就將棍端拉開自己的胸口。跟著右掌一抬,迅捷拍出。


  那知客僧先是一驚,跟著雙臂酥麻好似電擊一般,更奇怪的是那木棍,他雙手明明攥的好好的,卻在一瞬間脫手,反撞在自己的胸口。


  這一下又快又準,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按理而言對方的力道極為沉猛才是,可這一下點在他的胸口卻無半分力道,最巧的是那木棍在他胸口肌肉上一彈,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知客僧雙掌不住顫抖,如火燒一般,心中更是驚駭無比,來人顯然是手下留情,否則以這一棍的力道足以讓他遭受穿胸之厄。


  念及於此,不免驚出一身的冷汗。他身後的同伴倒是沒瞧出什麽異樣,本欲再上前打發了這狂徒。


  知客僧勉力舉起手掌,沉聲道:“都住手。”


  他望著那馬夫,恭敬地道:“還請貴客報上名號,小僧即刻派人通傳。”


  馬夫拱手道:“我家主人便是鬼相門門主。”他此言一出,群僧登時嘩然。


  那知客僧雙眉微皺,心中計較:“魔教妖人到此,隻怕來者不善。單一個馬夫就有如此厲害,想必車上之人更加難對付。


  此時若要師兄弟們一起上,隻怕也討不到便宜,反而白白送了性命。


  不如權且由我帶路,將他們引到山上,天下群豪俱在,諒他們武功再高,也隻能束手就擒。”


  那馬夫見知客僧遲疑,笑道:“怎麽,中原群豪人人喊著要誅滅我們,如今見了正主,反倒賣乖起來!”


  知客僧雖然心中不忿,可他畢竟還是識大體之人。


  當下微笑道:“非也,隻是山上群豪雲集,小僧隻怕你家主人有命上去,卻沒命下來。”


  馬夫冷笑道:“這便不勞師父操心,師父隻管引路就是。”


  知客僧的目光又忍不住向那馬車瞧去,猜想車上裝著多少人?


  就在這時,車門掀開,先是從車上跳下一個女子。


  那知客僧心頭微動暗想:“攪擾武林不寧的居然是個弱質女流?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依著他的猜想,這鬼相門門主之少是個七老八十的老者才對。


  那女子看了馬夫一眼說道:“馬大哥,我瞧這山路彎彎繞繞,要門主他老人家就這麽走上去,恐怕有些不妥吧?”


  那馬夫道:“姑娘說的是,不過要上大覺寺可隻有這一條路,要我將馬車趕上山卻不大容易。”


  他二人正在商議,車內傳出一個聲音道:“馬兄弟,玉奴,你們就在山下等著就是。旁人是怎麽上山的,我也怎麽上山就是了。”


  玉奴咬了咬嘴唇道:“可是?”車內人道:“可是什麽?”


  知客僧此刻才醒悟過來,原來這姑娘並不是正主,正主是車內之人。


  那廣場之上,群豪麵麵相覷,而後交頭接耳起來。對於林中泉提的和議之事,群豪似乎看法不一。


  白若萱在人群裏,心中忖度道:“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中原武林這百年來,對魔教的態度一直是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這突然提議講和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玄機?

  在大覺寺開會,卻讓神劍閣來主持,如此看來這神劍閣的實力今非昔比,想那林長空也不過爾爾,生出這兒子倒是大有出息。


  這講和講和,兩家首腦人物都該到場才是,鬼相門這邊如今是葉先生掌權,他會來麽?

  不管怎樣,這終究是一件好事,江湖上傳言蕭雲帆是鬼相門的人,若真能講和,蕭雲帆有鬼相門做靠山,也算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


  林中泉的豪言壯語表麵上為了武林大局著想,可人群中那些有識之士卻會深思這背後到底暗藏何種玄機。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極為雄壯的聲音。


  那聲音說道: “蕭雲帆拜山!”


  短短五個字,卻如平空炸雷一般,登時將群豪喧嚷之聲都壓了下去。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驚恐之色,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兵刃。


  要知道這無遮大會在先前喊的最響亮的口號便是誅殺蕭雲帆,鏟除鬼相門。


  令許多人想不通的是,這蕭雲帆未免太大膽了些,明知這大會是對付他的,他還要來一遭,豈不是自投羅網?

  也有人想,這蕭雲帆既然敢來,想必有恃無恐。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今日也插翅難飛。


  也有極少數的人佩服他的膽色,縱然他為禍武林,可衝這份膽色也算得上人物。


  同樣也有人歎息,想著以他的名望本可成就一番大事業,但他偏偏卻自毀前程,轉投鬼相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但真相往往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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