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老頭子疑心重
金鈴鐺知道蕭雲帆守在自己身旁,她假裝說夢話驚醒道:“別過來,別過來。”蕭雲帆坐至床邊,眼神中充滿憐惜說道:“傻丫頭,別怕。蕭大哥在你身邊呢。”金鈴鐺坐起身來,一雙妙目看著他心道:“他與這馮妙卿情誼深厚,淩先生這招妙極,我若不謊稱失憶,豈非給他幾句話就戳穿。”
蕭雲帆當日救回這馮妙卿自然是金鈴鐺改扮的,不過她這次所用的並非是尋常的易容術,而是一門來自東瀛的秘術。尋常的易容術不過是在一個人原本的相貌上做以修飾,貼一張精巧的麵具。破綻居多,譬如帶上麵具後,臉上肌肉僵硬,難免不自然。
再有麵具本身經過硝製根本無法替代肌膚本來的樣子,例如出汗,臉紅這樣的體症也無法顯現。其最大破綻在於耳後,任何麵具在黏貼時,耳朵根處無法掩蓋,親近之人若是細心,總會發現端倪。
東瀛的這門秘術不然,可以完全將一個人的相貌變化為另一個人。施術者隻要一手摸著本體的臉頰,另一隻手按在另一個人臉上,便能將對方的臉完美無缺的複製下來。真的馮妙卿已被毀容,而金鈴鐺擁有這張臉自然可以騙過蕭雲帆。
她眨著眼幽幽道:“蕭大哥,我什麽都記不得了。我隻聽你喊我叫卿兒,你和我以前就相識麽?我心中有許多疑問,還得向你請教。”蕭雲帆點頭微笑道:“你說吧,你想知道什麽?”金鈴鐺故意問道:“我為什麽會失憶?”
蕭雲帆臉色發白心中忖度道:“這種事我怎麽能告訴她,她一個女兒家若知道真相,勢必會痛不欲生。”他心思活絡,隨口道:“哦,你不小心摔倒了,腦袋撞在欄杆上,所以以前很多事你記不得了。不過你安心休養,蕭大哥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金鈴鐺心中一陣醋意,她看著蕭雲帆的臉伸手握住他的手說道:“蕭大哥,你待卿兒真好。我若是一輩子都記不起以前的事,你會怪我麽?”蕭雲帆眼中含淚微笑道:“你就算記不得,蕭大哥可以告訴你啊。卿兒,你答應蕭大哥要做我的妻子,待我了卻赤水幫的事咱們就成親。”
金鈴鐺心中一陣喜悅,口中卻道:“蕭大哥,你願意娶卿兒為妻,我心中歡喜的很。不過卿兒的身世如何,我爹娘可在世,我還有哪些親人,這些我都一概不知。卿兒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嫁給你,總覺得對不住你。”
蕭雲帆伸出手指在她鼻梁上輕輕一刮說道:“傻丫頭,你是春秋樓主的孫女,你的外公是僰族的大祭司。至於你的雙親……”忽然,他不再說下去,金鈴鐺心道:“原來這馮妙卿的身份著實尊貴,難怪蕭雲帆對她這麽好。”她見蕭雲帆不再往下說,故意催促道:“你為何不說了?”
蕭雲帆神色黯淡地道:“你爺爺馮世伯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你外公阿彌汗也仙逝,至於你的雙親在你很早的時候就沒了。”金鈴鐺聞言,泫然欲泣。蕭雲帆握住她的手道:“卿兒,我知道說這些你心中難過……蕭大哥不提了……不提了。”
金鈴鐺眼波流轉,柔聲道:“蕭大哥,你說的赤水幫卿兒不想去,你也別去了,好不好。卿兒隻想蕭大哥陪著我,對了,我爺爺外公他們的墓在哪裏,我想去拜祭拜祭。”
蕭雲帆心下為難,便道:“卿兒,蕭大哥要去赤水幫辦一件極為重要的事,等辦完這件事,天涯海角,隻要卿兒喜歡,我們去哪兒都行。”金鈴鐺嗔道:“蕭大哥你口口聲聲說會一直守在卿兒身邊,我如今不想去你說的赤水幫,你就不肯遷就我麽?”
蕭雲帆皺眉道:“這不是可以遷就的,我義兄駱九天在赤水幫。鬼相門的人如今要在燕老爺的壽宴上製造事端,我若不去,對方陰謀得逞,屆時非但我義兄性命堪憂,前來赴宴的武林同道也難免遭殃。千百條人命的事我豈能置之不理?”
金鈴鐺嘴唇牽動又道:“蕭大哥聽你這麽說來,卿兒以為這件事十分凶險,卿兒如今沒了親人,就隻有蕭大哥你一個可以依靠,你若有個萬一,卿兒怎麽辦?”蕭雲帆握緊她的手道:“你放心好了,蕭大哥心中有你,自會保護好自己。我還要娶卿兒為妻呢。”
金鈴鐺思忖他去意已決,便不再規勸。她假裝扶頭說道:“我頭疼症又犯了……”蕭雲帆憐惜道:“那你好生休息,蕭大哥便在門外守候。”金鈴鐺點了點頭,自躺下。心中想道:“這呆木頭,他倒是有情有義。淩先生吩咐我要設法拖延住他,到底要怎樣做,才能阻止他。”
範大統腿上的傷勢頗為嚴重,雖然已敷了上好的金瘡藥,但傷口要愈合也得十天半月光景。侯通海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歎息道:“這小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和鬼相門一鬥到底,我看是勸不住他。”
範大統靠在一個軟墊,雙手抱在胸前道:“你這賴皮猴向來主意最多,這關鍵時候你居然拉稀。我們出門前阿雲怎麽交代的,你忘記了嗎?”侯通海伸手撓了撓下巴道:“阿雲的話,我自然放心裏。所以這事我不是和你商量嘛!”
範大統的傷口隱隱作痛起來,他嘴角忍不住咧了一下。而後緩緩道:“行了,咱哥倆你還蒙我,打你一進門,我就知道你肚內準是有了主意。痛痛快快說出來吧。”侯通海點頭道:“嗯,知我者,老範也。我是這麽計議的,你腿上有傷,行動不便,我找幾個徒孫來服侍你。
帆兒這邊,實在不行,我陪他走一趟,也好有個照應。眼下的情況你也清楚,鬼相門那邊指不定要憋什麽壞呢。小獅子向來最鬼,一肚子壞水也是沒地使,我這老猴子也該顯顯威風了。我們這一老一少出馬,興許能平下這場風波。等了結這樁公案,咱們一道回華山。”
範大統心中有些不願,可侯通海說的是實情。他笑著罵道:“我就知道你老小子這麽安排,露臉的事讓你包圓了。我老範就剩下給你鼓掌叫好了。”侯通海咳嗽了一聲道:“得,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但是別急,等我把話說明白了。這事非但不能露臉,必要是還得把臉藏起來。”
範大統略作沉思道:“也是。你我都金盆洗手了,若再趟渾水難免惹同道恥笑。”侯通海道:“那可不是,我啊就給咱這幹兒子墊墊腳,讓他把這事辦敞亮了,也好了卻心結。”
範大統的目光忽然與侯通海對一起,他向老友招了招手示意有悄悄話說。侯通海走進床邊低聲道:“你想說什麽?這屋裏除了我就是你,還怕人聽見?”範大統低聲道:“我這心裏一直琢磨著一件事,我想來想去沒想明白。你可得幫我參詳參詳。”
侯通海道:“你說說看。”範大統神色凝重地說道:“猴子,你難道不覺得帆兒帶回這姑娘整件事有點不對勁。”侯通海道:“這……我還真沒覺得。”範大統道:“你想想看,對方為何要抓那姑娘?”侯通海道:“這不廢話,要挾帆兒。”
範大統搖頭道:“既然對方想要挾帆兒,或者是扣住帆兒那就該下足了本錢用那小丫頭引帆兒上鉤對不對?”侯通海道:“是。”範大統道:“可是帆兒輕輕鬆鬆就把人帶回來了,你說這正常麽?”
侯通海眼珠一轉,略作沉思。而後豎起大拇指誇讚道:“老範,平日裏我是不服你的,可這事我一百個服氣。你說的很有道理,這事倒是我大意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看好了。”
星光閃爍,粒粒亮如鑽石。蕭雲帆坐在庭院的石階上,低頭想著心事。他想起與馮妙卿兒時的初遇,想起在神農穀那一夜的曆險,想起與她河邊見僰族人聚會,想起在四川碉樓中向她傾訴衷腸,想起在那屋頂上與她山盟海誓……
那些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讓他感慨萬千。而麵對如今的馮妙卿,他感到陌生,他明白造成今日的結局完全是他的原因,而他應竭盡所能去彌補這一切。可想到要去赤水幫赴會,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擔憂。自己若真的一去不複還,馮妙卿今後又該如何活下去?
微風細細的吹過,將他的頭發吹的散亂。他此刻的心也是散亂的,他是浪劍門最後一個傳人,若他死了,師父的絕學便要失傳。可若是真的不去赤水幫,鬼相門奸計得逞。他恐怕一生也無法原諒自己。
他低聲道:“師父,您老人家在天之靈能告訴帆兒應該怎麽辦?”他閉上眼,想起謝天琊站在紫玉山的瀑布前對他的教誨,所謂大俠武功再高沒有仁者之心亦是莽夫。他將這句話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喃喃自語道:“大俠武功再高沒有仁者……”
這三年以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向這個目標而去的,他也結識了不少新朋友:水含煙,玉修羅,聽雲,落月,銀十三,鳳揮毫……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快樂。除了學會千靈訣這門曠世絕學讓他欣喜外,他還見到了當今聖上,這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事。
若是他死了,他本應滿足。而他心中有了情,有了牽掛,他便不那麽想死。這世上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都等著他去領略。他曾夢到過娶了一個女子,與這女子長相廝守,而後白頭偕老。夢中他是沒見過這女子的臉,但他知道上天已經為他安排好了這段姻緣。
這女子是馮妙卿,他這一世最愛的人。他本應竭盡所能的去守護她,讓她此生不再受流離顛簸之苦,也不再受世人白眼譏諷,然而終究沒能守護好她。蕭雲帆恨自己,恨自己的無力,而在這天地之間再偉大的人物也是渺小的。隻要是人就會有痛苦,隻是每個人心中的痛苦不同罷了。
忽然,院牆外飛來三支梭鏢。三點寒光呈品字形打來,蕭雲帆身形一側,梭鏢釘在地上。來人站在高牆上,蕭雲帆道:“好賊子,我來會會你。”說著他飛身而起,向那牆上奔去。
黑衣人左掌一轉,按向他心口。蕭雲帆左臂一擋,封住對方攻勢。黑衣人足尖在牆上一點,雙足連環掃至。一股勁風迎麵而來,蕭雲帆手臂向前一探,左掌化爪拿他腳踝。這人應變也隻能也頗為了得,左足一收,淩空翻身向後落去。
蕭雲帆不容對方有喘氣之機,暗運內力,一掌呼地拍出。對方身形左趨避,伸足在院牆上一點,倒縱而出。蕭雲帆喝道:“惡賊休走。”當下展開輕功追那黑衣人。月光之下,二人一前一後,在屋頂上來回縱躍。
那黑衣人翻過一片屋脊,跳入一個天井之中,躲在暗處。蕭雲帆緊隨而至,他飄身下落搜尋那人蹤跡。過得半晌,並未找到。他心下猛然一沉暗道:“不好,是調虎離山之計。”當下又向客棧方向飛至。
黑衣人來至金鈴鐺房內,他走至床邊,伸手點中金鈴鐺穴道。黑衣人問道:“說,你到底是什麽人?”金鈴鐺心神慌亂暗想:“蕭雲帆不是應該在門外麽,怎麽會讓人進來。”
見對方逼問自己底細,她定了定神道:“我是馮妙卿。”黑衣人道:“你胡說。你是鬼相門設在蕭雲帆身邊的臥底。”金鈴鐺道:“什麽鬼相門?我可不知道。”黑衣人道:“你不說,那我可有法子讓你說。”金鈴鐺道:“你……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麽?”
她忽然大聲喊道:“蕭大哥,救命……救命……”就在此時,砰地一聲響,門板分開。蕭雲帆奪門而入,欺身至那黑衣人身前。黑衣人甚是機敏,腳下一轉,身子躍起,從窗格飛出。
蕭雲帆道:“惡賊,休走。”說著又追了出去。兩人又鬥作一團。蕭雲帆邊打邊說道:“哼,你這回休想逃,還是讓我看看你的廬山真麵目吧。”招招都向對方麵門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