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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十裏春風 第一百五十六章 遁入空門

  街道兩旁鋪子的門都關著,偶有行人也是病懨懨的,臉色蠟黃,眼袋烏黑。


  蕭雲帆見走到一家院落前,就聽到堂屋裏傳出慘痛地哀嚎之聲。他心情頗為沉重,尋思道:“這方圓百裏的大小村落,百姓都是如此,家家戶戶披麻戴孝。瘟疫再這樣蔓延下去,又不知多少無辜的人因此喪命。


  他忽然想道:“可幾日之中,我居然沒瞧見幾個乞丐,當真是稀奇。莫非這瘟疫之事真與丐幫有關?可是丐幫的人這麽做,豈非自尋死路。他們靠乞食為生,衣食父母都不在了,他們又吃什麽喝什麽?難道說他們有別的圖謀?


  瘟疫盛行,百業凋敝。朝廷似乎也束手無策,在這樣下去,隻怕會時局動蕩。大明境內若是不安,那麽北方的韃靼便會來犯,到時後果不堪設想。我蕭雲帆是大明子民,若是不能為國分憂,為民解難,我學這一身的本領又有何用?”


  這時迎麵走來七名白衣女尼,當先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尼姑,臂彎裏搭著一杆拂塵。在這女尼之中,蕭雲帆忽然看到一張清麗絕俗的臉,他的心口禁不住狂跳起來。走上前去大聲叫道:“卿兒,是你麽?”那女尼低著頭道:“施主認錯人了。”


  蕭雲帆雙手抓住那女尼的胳膊道:“卿兒,我是蕭雲帆啊,你不認識了我了?”這時,身旁的女尼忙指著蕭雲帆道:“喂,你快鬆手。你再對我師妹無禮,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那老尼兩道白眉毛一皺道:“施主,請自重。”蕭雲帆並不理睬那老尼,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卿兒居然會出家當尼姑。蕭雲帆眼中含淚道:“卿兒,是我不好。我到底做錯什麽了,你告訴我?你不要不認我。”


  那女尼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淚哽咽道:“施主,前塵往事,皆隨風去。貧尼,慧心。請施主自重。”


  蕭雲帆擼起袖子,他手臂上那一圈淡淡地齒痕仍在。他緩緩道:“卿兒,你看到了麽?我是蕭雲帆你的蕭大哥,你……你哭了,你認識我的對不對?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你告訴我,我自會替你討回公道。你說,是不是有人逼你,你告訴蕭大哥。”


  馮妙卿抬起頭來,她長長的睫毛上淚花閃動,隻聽她幽幽道:“施主,慧心還有法事要做,請施主鬆手。”蕭雲帆搖頭道:“你讓我鬆手我便不鬆。”一旁的女尼抽出長劍道:“你這無恥之徒在騷擾我師妹,我們可要動手了。”


  蕭雲帆回過身來,瞪視著眾人道:“我與卿兒說話,你們最好給我走遠點。”那老尼瞧了一眼蕭雲帆道:“阿彌陀佛,施主,慧心以前或許與你有過塵緣,如今她已遁入空門,還請施主莫在糾纏。”


  蕭雲帆冷笑道:“老尼姑,你不讓我糾纏,我偏要糾纏。你能奈我何?”那老尼將拂塵握在手心道:“既然施主執意糾纏,那老尼隻好出手了。”蕭雲帆冷哼一聲道:“我今日要把卿兒帶走,我倒要看看你們哪個敢攔我?”


  其餘五名女尼紛紛抽出長劍對準蕭雲帆,那老尼道:“慧中,你們且退下,讓為師來。”隻見她袖袍鼓風,身形縱躍而起。手中拂塵輕輕一甩,萬縷柔絲向蕭雲帆襲來。


  蕭雲帆反手抽出長劍,挺劍直刺而出。馮妙卿臉色蒼白,她怔怔地看著他二人鬥作一團。這老尼手中拂塵原是門軟兵器,但這老尼內功精湛,勁力所到之處,那拂塵居然被她舞的如花槍一般。


  蕭雲帆也不敢怠慢,長劍鬥轉,左右撥攔,化解對方淩厲的攻勢。老尼左臂一曲,右掌呼地拍出。蕭雲帆向左一飄,長劍遞出,刺她手臂曲池穴。那柄拂塵萬縷柔絲擰做一股,猶如蛇一般將他長劍纏住。


  老尼喝道:“還不撤手?”蕭雲帆隻覺長劍之上傳來一股極強的勁力,對方愈是凶橫,反而激起他心中的鬥誌。他手掌心忽然一鬆,運氣於劍柄之上,劍身自行絞動起來。老尼吃了一驚,心道:“這後生是誰?居然有如此精湛的內力。”


  劍柄不斷絞動,那拂塵上傳來的勁道居然被他這樣化解。老尼手臂劇震起來,蕭雲帆道:“再不撤手,休怪我不客氣。”那老尼左手運勁,輸送與手臂之上。舊力未退,新力又生。此時那拂塵的柔絲一縷縷如花藤一般向前纏繞,眼見就要纏住蕭雲帆手腕。


  蕭雲帆右手拿住劍柄,向前送出,那拂塵上的柔絲不在向前,凝在當中。那老尼右臂畫圓,蕭雲帆的手臂雖她而動,對方暗使巧勁,一時間也無可奈何。蕭雲帆心道:“這老尼的確有兩下子,我若被他難住,便不能帶卿兒走了。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拚上一拚。”


  那老尼眉峰一動,手臂向後回拉,這一奪之力甚是凶猛,蕭雲帆身子不由得向前滑動。他猛吸了一口氣,雙足站定,再次回奪。那劍身此事在也禁不住二人力道的拉扯,居然斷為三截。


  老尼眼疾手快,拂塵立刻卷住一截向蕭雲帆刺來,蕭雲帆身形倒縱,躍上屋頂。老尼大袖一揮,也飛縱上來。蕭雲帆丟掉手中斷劍,用那黑色劍鞘與對方抗衡。


  站在一旁的女尼問道:“慧心這人是誰?”旁邊一個長臉的女尼撇嘴道:“這還用問自然是慧心的老情人了。”馮妙卿看著二人在屋頂打鬥,雙手不由得攥地緊緊的。


  老尼雙足騰空,手中拂塵一轉,一圈圈柔絲向蕭雲帆頭頂罩下,蕭雲帆右手上揚,黑色的劍鞘旋轉著向上刺出。他這一招喚作:“驚濤駭浪”。那拂塵上的柔絲一瞬間被他劍氣衝了開來。老尼身形一轉,拂塵送出,刺他後心靈台穴。


  蕭雲帆向前跨出一步,右足挑起一片瓦向空中擊出。拂塵的力道雄渾,啪地一聲,將那瓦片擊的粉碎,化作無數的飛石又朝蕭雲帆打來。蕭雲帆手中劍鞘在前麵畫圓,將那飛石盡數震開。跟著他身子躍起,手中劍鞘連劃了三道弧線擊出。


  三道弧線實則是無形有質的劍氣,三道劍氣猶如猛浪一般,向前撲去。這招“濁浪排空”正是碧海青天劍中的厲害的招數,不到萬不得已。他覺不使出,三道劍氣淩厲之極。那老尼也揮出拂塵送出內力與之相迎。


  半空之中發出爆裂聲響,老尼手中拂塵登時裂了開來,一縷縷柔絲輕輕落下。這拂塵乃是她平生最珍愛之物,此刻被人損毀。她不由得一臉錯愕,稍一分神,未及抵禦對方又是一道劍氣送出。嗤地一聲響,她肩頭衣衫被刺破一圓孔,登時血流如注。


  老尼伸手按在肩頭,蕭雲帆身形一晃,繞至她後背,單肘一撞正中對方要穴。老尼一口鮮血噴出,從屋頂跌了下去。一眾女尼嚇地花容失色,趕忙飛身要去接住她,免她身子跌在地上。


  這時,一道白影閃過,將老尼接住,放在一旁。蕭雲帆手挽劍鞘道:“老前輩,得罪了。”一眾女尼趕忙走過去詢問師父傷勢,老尼麵如淡金緩緩道:“不礙事。”說著她的目光轉向那白衣人。


  這白衣人不是旁人正是玄女宮的宮主雪蘭依。自從四川之行後,她四下遊曆,廣收門徒。此番得聞江南瘟疫,便帶領門人趕赴徽州。


  當日她救了蕭雲帆後,便將馮妙卿寄在這老尼姑的庵裏。這老尼便住在黃山腳下的梨花庵,法號玄元。她與雪蘭依是摯交,故而答應收馮妙卿為徒。恰逢徽州瘟疫盛行,這老尼便帶領弟子們下山對百姓進行救治。誰曾想到了此處,卻遇到蕭雲帆。


  雪蘭依冷冷地望著蕭雲帆道:“蕭雲帆,玄元師太怎麽也是長輩,你這樣目無尊長未免太不像話了。”這時,一隊白衣女子滾鞍下馬,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圓臉少女見蕭雲帆站在屋頂,又驚又喜,她眼中含淚叫道:“蕭大哥。”


  蕭雲帆飛身從屋頂落下,衝那少女道:“水妹子,你好。”水含煙正欲上前與蕭雲帆敘舊,在她心中不知有多少話要對他講。然而雪蘭依卻伸手攔住了她。水含煙一怔,江含月忙走過來扯了扯水含煙的袖子,示意她退回來。


  蕭雲帆道:“雪宮主,想必這位師太是你故交,蕭某並非有意要加害於她。我要從她手中要一個人,大家言語失和。故而動起了手。”


  雪蘭依心如明鏡,卻不願將前事挑破。緩緩道:“無論怎樣,你傷了老身的摯友。即便你往日對我玄女宮有大恩,但今日老身勢必要為摯友討回公道。”


  玄元師太道:“蘭依,我沒事,你這後生武功好是了得。隻怪我學藝不精,怨不得旁人。你萬不可與他動手,你在江湖上也算一派宗師,此事若是傳揚出去,恐怕玄女宮臉上也無光。”


  雪蘭依道:“玄元,你我故交多年,你知道我的脾氣,你帶你的徒弟先走。這個人我來對付。”玄元歎了口氣道:“這位蕭施主糾纏小徒,此事是我這做師父的無能,怎能讓你出手?”她這話說實則有意回護蕭雲帆,生怕蕭雲帆在雪蘭依手中吃虧。


  蕭雲帆此刻心中隻想到馮妙卿,他向玄元師太道:“師太,晚輩得罪之處,還望你海涵。不過卿兒我一定要帶走。”水含煙站在一旁看著前麵的女尼麵容熟悉,脫口叫道:“馮姊姊。”


  馮妙卿看了她一眼,單掌豎在胸口向眾人:“阿彌陀佛,此事皆因我所起。蕭施主,貧尼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蕭雲帆喜道:“卿兒,你終於肯認我了。”馮妙卿走上前去,伸手撫摸著他的麵頰,蕭雲帆心中萬分激動。


  突然,馮妙卿伸出手指點在他膻中穴上,她向後退了一步道:“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蕭施主好自珍重。”說著,她頭也不會地向前走去。


  梨花庵的眾女尼也向雪蘭依辭行,水含煙怔怔地看著馮妙卿道:“馮姊姊。”她看著眾女尼遠去的背影,又看看站在原地的蕭雲帆,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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