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裏春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行其事
一艘雙桅貨船在江上行著。船艙內的黑箱子中,蕭雲帆醒轉過來。這箱子四麵都有指頭粗細的小孔,故而他身在箱中呼吸倒也順暢。蕭雲帆原本以為自己真的要見閻王,殊不知他體內的蚩尤血已有本身的血質相融,愁斷腸的藥性雖是猛烈,但蚩尤血卻能將其融合消解。
從而轉化為自身的精元滋養本體。與其說他喝下的毒藥反不如說他飲下的補藥,蚩尤血的奧秘從來未有人參透,不管是計千雲還是阿彌汗知道的不過是皮毛,而蕭雲帆更不可能知道。他此時覺得周身暖洋洋的,甚至連周身的每一個毛孔也覺得無比舒泰。
蕭雲帆心道:“奇怪這是哪兒,怎地我的手腳張不開?”他知道自己未死,心頭喜悅,心想:“哈哈,看來我玉獅子果然命大。隻要老子不死,就攪你個天翻地覆。”他的手摸了摸眼前,方知自己被關在一隻箱子內。
轉念一想:“這個小丫頭倒是狡猾的很,這次若沒有老天爺幫忙,蕭雲帆非得一命嗚呼不可。”他伸手向上推了推,箱蓋翻到一邊。他從箱中跳出,四下漆黑一片。
蕭雲帆自語:“這小丫頭把老子關在這裏必是要送到他們的老巢去,去了哪兒,隻怕玉獅子真的就要變成死獅子。”他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原來他被關在船的倉庫內。
他伸手探入懷中,好在火媒沒有被搜去。他旋開火媒的蓋子,湊在唇邊輕輕一吹,艙內登時亮了起來。蕭雲帆掃視了四周一下,向門邊走去。他伸手去拉門環,沒想到門被鎖住。
自己的烏鞘劍又沒在手邊,想要出去著實不易。他坐在地上暗道:“若是以內力貫穿船板,必定會有響動。”就在他沉思之際,忽聽得門外穿來橐橐地靴聲。蕭雲帆趕忙滅了火媒,鑽回箱子中。
耳畔聽得開鎖之聲,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靴聲漸近,一隻大手掀開箱蓋。蕭雲帆手指刺出,正中來人膻中穴。這一指力道剛猛,那人隻覺氣息一滯,兩眼翻白咕咚一聲跌倒在一旁。
蕭雲帆跳出箱來,借著牆上掛著的燈籠散發出黃光,看清了這人的臉。這人年紀不大,下頦上留著短須。此人正是白若萱身旁的阿奇。
將對方點倒後,他自語道:“哦,原來是那小丫頭身旁的幫凶。哼,上次你們從老子手裏劫走銀十三,讓老子丟人現眼。這次嘛,蕭某也和你們玩個偷天換日。”
說著他將阿奇的鬥篷,衣衫、鞋襪脫下,而後把自己的衣衫與他掉了個兒。就在他伸胳膊套對方的衣服時,一件物事吧嗒一聲響掉在地上。蕭雲帆拾起一看,原來是一隻瓷瓶。上麵寫著:愁斷腸三個小字。
蕭雲帆眼珠一轉,嘴角含笑道:“有了。”說著他拔開瓶塞,掰開阿奇的嘴,將整瓶藥水一股腦兒都給對方灌了下去。跟著他將阿奇抱起,放入箱中。正要離開,忽然瞥見左手便木桌上放著一把銅鎖,順手拿起,掛在了木箱上。
他提燈籠緩步走出房門,穿過一個甬道拾級而上。萬沒想到門外還有兩個守衛,這兩人見他出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低頭行禮。蕭雲帆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壓著嗓子道:“把東西給看好了,若有什麽差池當心你們的小命。”
那二人聽他語氣嚴峻,心中惶遽。忙道:“是……是,屬下一定盡忠職守,不讓一隻蒼蠅飛進去。”
這艘船不大,蕭雲帆四下巡視了一番,他穿著阿奇的衣衫,旁人自然認為他是阿奇,也不敢多問。蕭雲帆探明路徑,來至阿奇房中,見桌上擺著美酒菜肴,當下也不客氣,飽餐了一頓。
那柄烏鞘劍掛在阿奇的床頭,蕭雲帆伸開四肢,躺在床上心想:“此地終非久留之地,我待的越久,西洋鏡就容易被拆穿。倒不如想一個穩妥之法,盡早脫身才是。”
羅家府邸,二女見到銀十三已至戌時。銀十三坐在一張檀木椅上,臉上神情冷峻。落月用本來的聲音對他道:“銀大俠好。”銀十三一聽是女人說話,冷冷道:“銀某雙目已盲,有什麽好?”
聽雲見他這話說的頗為無禮,伸手拉了拉落月的衣袖。落月會意道:“銀大俠,未知我大哥蕭雲帆現在何處?”銀十三歎了口氣道:“他如今落在了對頭手上,隻怕性命堪憂。”落月心下一沉,頓了一頓問道:“那大俠可知對頭現在何處?”
銀十三道:“你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即便知道對頭在何處,又能怎樣?”聽雲不禁怒氣上衝道:“銀十三,我姊姊跟你說話,你何必夾槍帶棒?”
銀十三對女人向來抱有成見,但這二女與蕭雲帆沾親帶故,他已經客氣了很多。歎了口氣道:“二位誤會了,銀某人說話向來如此。蕭雲帆救我性命,銀某對他感激萬分。可如今我雙目已盲,又結了丐幫的梁子,可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聽雲道:“我大哥舍了性命就你,你一句自身難保就想置身事外?”銀十三冷哼一聲道:“銀某人做事用不著旁人指手畫腳。此事我自有主張,我原以為蕭兄留下字條別有玄機,鬧了半天竟是要我照料他的兩個妹子。
有道是受人之托,當終人之事,銀某行走江湖多年,手頭還有些積蓄,三五萬兩白銀應該足夠做兩位的嫁妝了。”
聽雲越聽越氣,一跺腳,指著銀十三罵道:“你當我二人是什麽?是你的累贅?”銀十三道:“二位應該是蕭雲帆的累贅。”落月勸住聽雲。轉麵對銀十三道:“銀大俠,我們二人的私事用不著你費心。蕭大哥臨行前囑咐我二人帶你醫治眼睛,你去是不去?”
銀十三臉上露出喜悅之情,可這喜悅之情轉瞬即逝,他心中暗暗自責:“唉,看來是我魯莽了。沒想到蕭兄弟處處替我著想,我方才所說之言的確有些刺耳。可我銀十三又怎會給女人賠不是。”他躊躇片刻道:“銀某的這雙招子能治好?”
落月道:“那是自然。銀大俠行走江湖多時,想必聽過神農穀雲海平的名字?”
銀十三點頭道:“神農穀求醫要千金帖,這樣的寶物尋常人是得不到的。”落月道:“蕭大哥與那雲神醫交情篤厚,我二人又帶他的信物在,就算沒有千金帖,那雲神醫也會給你醫治。”
銀十三道:“好,隻要銀某這雙招子能複明,自當救出蕭兄弟。”落月道:“不急,方才銀大俠說得罪了丐幫,而銀大俠除了相貌奇異外,你這身裝束隻怕格外引人注意。依小女子之見,尊駕還是改改妝容這樣我們才好趕路。”
銀十三聽她所言有理,點頭稱是。落月道:“今夜為時已晚,為防旁人知曉。明日我們別處改扮。”
三人留在羅府住了一宿。次日,雞鳴時分,東方已白。三人便與那秀才揮手作別。行了五裏,馬車停了下來,落月道:“雲妹,你來為銀大俠改扮。”聽雲對昨夜之事記恨在心,自然不願。
落月柔聲道:“好妹子,如今我們要救大哥,你就勉為其難吧。”聽雲見她如此說,在車中拿出一個包袱打開來,裏麵除了一身衣服外,還有一從假發,牛皮麵具,白胡須等物。
她二人在車外等候,銀十三換好了衣衫,聽雲幫他帶上假發,用膠水粘在頭上,而後又為他帶上了麵具,貼了假胡須。片刻功夫,銀十三就被改扮為一個老者模樣。
雖然假發、麵具等物讓銀十三極為不適,但為了求醫,他也隻好默默忍受。二人趕著馬車向西而去,一路上銀十三的話很少,隻聽趕車的二女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他索性靠在車廂呼呼大睡起來。
車行至一片樹林前,二女要去小解。獨留銀十三一人在車上,等她二人回來的路上。聽雲道:“姊姊,你說這銀十三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好像十分畏懼女人。”
落月笑道:“你怎知他畏懼女人?”聽雲道:“我給他帶假發,貼胡須的時候他的神情告訴我的。”落月道:“哦,有這回事?”聽雲道:“當然,大哥說這人在江湖上與他齊名,我看他沒有一點及得上大哥。”
落月搖頭道:“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他能與大哥齊名,自然有過人之處,咱們今後與他相處的日子還長,你可不能生出輕視之心。”聽雲吐了吐舌頭道:“我嘴上不說,心裏說總可以了吧。”
落月伸手鑿了她一個暴栗道:“你個鬼精靈,要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天你睡著說出夢話來,讓人家知道總是不好。”聽雲努著嘴道:“我說姊姊這是白擔心,我要睡覺自然是和你一起,他怎麽會偷聽到我的夢話,假若他知道,也隻會是姊姊你告的密。”
落月莞爾看著她,咳嗽了一聲道:“你我二人如今已經改了裝束,以後說話還是要符合身份,否則被歹人看穿那可就不妙之極。”聽雲道:“什麽歹人啊,有什麽可怕的。我們在四川那會兒不久沒遇到什麽事嘛。”
落月正色道:“江湖上人心險惡,所以我們得處處小心。”聽雲打趣道:“姊姊你這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向蕭大哥。”原來二女在四川之時,與蕭雲帆尋找那些孩子的父母時就呆在一起過,而這些話便是那時蕭雲帆說的。
落月神情黯然心道:“老天爺保佑,希望蕭大哥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