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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章 隻見新人笑

  “是……”嵐琪立刻停手,呆了一呆後忙道,“臣妾這就把他們恢複原樣,皇上恕罪,我隻是見這桌上太淩亂。”


  她說話的聲兒越來越小,羞愧地低下了頭,她也知道,因為自己不認字,鬧笑話了。


  “你雖是包衣旗出身,但家境也算優渥,為何不教你識字念書?”玄燁坐下,把嵐琪整理的折子重新分開,這裏頭有毫無意義的請安折子,也有重要的軍機大事以及各地政務。


  “臣妾是姐姐,是阿瑪額娘的長女。”嵐琪道,“是一定要進宮當差的,包衣旗的人家都知道,不能教讀書寫字。”


  玄燁點頭:“是有這麽個說法,怕你們念書多了,心思活絡,又或惹是生非嗎?但好像,朕不記得有這麽一條明文規定。”


  嵐琪說:“回皇上,這是包衣旗的奴才們,自己的活法兒。”


  “有道理。”玄燁道,想了想後,便問,“昨晚朕對你說的話,你沒對太皇太後提起?”


  “臣妾不記得了。”嵐琪虔誠地看著皇帝,“臣妾不記得皇上說過什麽,不知該從哪兒說起。”


  如此委婉的回答,十幾歲的小姑娘,的確很懂事,懂得照顧人的心情,體貼又細致。


  玄燁凝視著她,逼得嵐琪怯怯地縮回了目光,他方道:“你很機靈,也很聰明,太皇太後喜歡這樣的孩子,但不要過了頭。”


  “是。”


  “你時時刻刻,在揣摩朕的心意,是不是?”


  “臣妾沒有揣摩皇上的心思。”嵐琪應道,“皇上問什麽,臣妾便答什麽。”


  玄燁放下手裏的折子,神情嚴肅:“那你為什麽,老衝著朕笑?”


  “因為高興……”雖然回答得很幹脆,可嵐琪的神情是彷徨的,她不知道怎麽說才能讓皇帝接受,但說的是實話,至少心裏能踏實。


  “你不忌諱皇後?”


  “忌諱?”


  “嗯,這個詞不對。”玄燁自己有些亂了,眼神再次變得空洞,冷靜下來後,才道,“他們都顧及皇後,都以為朕要死不活,總不忘表白他們對皇後的哀悼之情,大臣們是,後宮們更是。”


  嵐琪低垂著眼簾,捧著手裏的奏折,一動不動。


  玄燁苦笑:“就你,沒心沒肺地笑。”


  嵐琪顫了一顫,把奏折抓得更緊了。


  玄燁問:“你揣摩出朕的心思,知道朕厭煩了那些假惺惺的言語嗎?”


  “臣妾……”嵐琪的下巴,就快貼上胸口,她很不安,但也無路可退。


  “說吧。”玄燁道,“不論你說什麽,朕赦你無罪。”


  嵐琪小心放下折子,恭恭敬敬地跪坐在炕上,說道:“臣妾和皇後娘娘不熟悉,進宮以來,統共沒見過幾回麵,臣妾崇敬皇後娘娘,但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臣妾對皇後娘娘,再沒有其他的感情。”嵐琪緊張地說,“去年五月娘娘過世後,布常在就生了,她身體不好,又舍不得小公主,月子裏總是哭,日日夜夜離不開人。因此,臣妾根本無暇為了皇後娘娘悲傷,也實在提不起情緒為並不相熟的人傷心難過,到如今,更是淡了。”


  她深深叩首:“請皇上恕罪。”


  玄燁卻雙眸泛紅:“本來就是,不相幹的人,和你們有什麽關係?一個個的,有什麽資格來可憐朕。”


  嵐琪俯身不敢起來,根本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怒是悲,更不知道說什麽話才能讓皇帝高興,她隻能選擇說實話。


  “朕不怪你。”玄燁說,“半年多來,朕的心情一直不好,但從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慰,然而每個人見到朕,總不忘表白他們的哀悼,不忘安慰朕節哀。除了前線戰事,大臣們一樣的緊張顧不過來,其餘時候不論是誰,見麵開口就要提皇後,朕很煩躁,日積月累,幾乎要瘋魔。”


  嵐琪緩緩直起身子,心疼地看著皇帝,雖然自己隻是眾多後宮中的一人,將來也會淹沒在曆史之中,可是皇帝從此是她的丈夫,是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她原本隻是個小宮女,就算多次與皇帝相遇,得皇帝相助,也不該有非分之想,可她卻是實實在在有這念頭,不止一次地想,若能陪伴在帝王身邊該多好……


  所以,她對不起布常在,就算被所有人指責背棄主子,她也不會難過。


  但機會來了,她不願輕易錯過,就算今日是最後一次伴駕,此生也了無遺憾。


  “來,朕接著教你寫字。”玄燁說,“往後識字了,就能好好整理這些奏折,也不會讓人笑話。”


  皇帝說著,拉了嵐琪起身,一同走到書桌邊,這裏有昨夜沒寫完的字,也有嵐琪的名字還躺在紙張底下。


  “朕還有政務,大臣們還等著見朕。”寫了幾個大字,告訴嵐琪是什麽意思後,玄燁麵帶威嚴地說,“你在這裏慢慢練著,朕回來要考你,別偷懶。”


  嵐琪捧著筆,用力點頭,呆呆地目送皇帝離去,連行禮都忘得一幹二淨。


  等她坐下握筆臨摹,覺得臉上癢癢的,抬手便抹到眼淚,可淚中帶笑,問自己:“傻子,你哭什麽?”


  那一日,新常在烏雅氏被皇帝從慈寧宮帶回乾清宮後,竟一整日沒再出來,而後更是直接在乾清宮過了夜,後宮建立十年來,從不曾有這樣的光景。


  正月裏剩下的日子,更是恩寵不斷,一時間,惹來議論紛紛,連前朝大臣們,也開始在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常在。


  這天翊坤宮裏,內務府送來元宵節開銷的明細,那幾個奴才也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提起鍾粹宮新得寵的烏雅常在,說皇帝撥了不少賞賜,隔三差五地送去,冷清了那麽多年的鍾粹宮,竟是熱鬧了起來。

  冬雲聽不下去,打發他們離開,可回過身,驚見主子將手裏的清單死命地往嘴裏塞,嚇得她魂飛魄散,上前拚命搶奪。


  可靈昭卻像是要用這東西堵住嘴,不讓自己哭泣,她痛苦地說著:“他就是要惡心我,他就是要惡心我……”


  冬雲總算搶下來,哭著說:“您做什麽,也別折騰自己啊,娘娘。”


  靈昭痛苦地顫抖著:“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憑什麽這樣對我?”


  這樣的哭聲,止於翊坤宮,玄燁聽不見,旁人也聽不到。


  但後宮裏,好奇烏雅氏的大有人在,安貴人便是因為眾姐妹念叨烏雅氏的姿色本就比兆佳氏出眾,布常在注定要被自己的奴才爬到頭上,而鬧騰著,要把身邊兩個模樣清秀的宮女換了。


  榮貴人勸她說:“用了這麽多年,那樣忠心耿耿,你可別犯傻,換了新的來,從頭調教還不見得忠於你,怎麽會有你這麽傻的?”


  僖貴人亦是道:“跟了那麽久了,皇上要看上,早就看上了不是。”


  安貴人憤憤不已:“我的奴才要是敢這樣犯賤勾引皇上,我可不等皇上出手,就先扒了她們的皮。那布常在也是窩囊,都是生了個女兒的人了,怎麽這麽沒出息。”


  惠貴人從門外回來,她本是去翊坤宮交代差事的,但冬雲說昭妃娘娘不舒服不見人,她又回來了。


  “說來,那天晚上的事,到底和昭妃娘娘有沒有關係?”安貴人十分好奇,“我怎麽聽說,昭妃娘娘也攙和在裏頭?”


  眾人互相看看,誰也不清楚,榮貴人和惠貴人則是心照不宣,又聽安貴人嘀咕:“你們聽說了嗎?那個小狐狸精,雖然見天在乾清宮待著,但到這會兒,皇上還沒碰她呢。那東暖閣裏到底什麽光景,你們猜猜?”


  榮貴人也忍不住說:“說來也奇,皇上既然這樣稀罕,做什麽不碰她。”


  端貴人在一旁輕聲道:“當年皇後娘娘也……”


  可這話說出口,她自己就覺得不合適,幽幽閉了嘴。


  安貴人不屑道:“怎麽著,一個小賤婢,還能和皇後娘娘相提並論了?真可笑,我看皇上壓根兒就沒動什麽心思,指不定另有打算呢。”


  僖貴人問:“能有什麽打算,一個家世平平的小宮女罷了。”


  惠貴人在一旁翻看榮貴人繡的手帕,麵上波瀾不驚,腦中則迅速飛轉,皇帝對皇後那樣情深意重,怎麽可能在她去世不滿周年裏,就迅速戀上新人,不可思議,難道真的是太皇太後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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