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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那就是你吧

  玉兒反問蘇麻喇:“靈昭若想做皇後,有錯嗎?”


  蘇麻喇一時語塞,垂下了眼簾。


  眼下後位空懸,距離中宮最近的人,非翊坤宮昭妃莫屬,不讓人家做是一回事,連想都不讓人家想,就是皇上沒道理了。


  就算想都不讓人家想,也不該去欺負人,可這半年來的光景,皇帝對翊坤宮的態度,明擺著在欺負昭妃。


  若非昭妃掌權六宮多年,若非上頭太皇太後和太後兩宮支持,隻怕連那些小貴人小常在,都能欺負到她頭上去。


  “罷了。”玉兒說,“由著他吧,總要有一件事,順著他的心意,玄燁本是個脾氣倔強且固執的孩子。”


  “可時間久了,恐怕叫大臣們捉了把柄。”蘇麻喇說,“這還是其次,若是把昭妃娘娘逼瘋了,豈不是太可憐了。”


  玉兒說:“可是玄燁從九年前就不喜歡她,我們能怎麽辦?”


  蘇麻喇歎息:“大李子說,他也摸不清皇上最近究竟在想什麽,有一陣以為要寵幸布常在,可轉身就撂下了。”


  玉兒冷靜下來,道:“別催他,更別強迫他,隻要江山穩固,就算犧牲後宮的女人,就拿我來生來世的福分抵消吧。”


  是年,皇帝於臘月十九日封印,封印後直接到鞏華城住了兩天,連帶著南邊戰事也讓大臣們一並去鞏華城行宮商議。


  歸來後,休息不過兩日又要出發,但小年前這一天,狂風暴雪,玉兒下嚴旨,不許玄燁出宮。


  祖母難得下令,玄燁也不敢違抗,一乘暖轎到寧壽宮請了安,從北邊繞過來,看一看神武門外暴雪受災的情形,便要接著去慈寧宮。


  皇帝的暖轎裏,寶座底下的炭盆燒得滾熱,玄燁年少氣盛,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熱氣,實在悶得慌了,他總會挑開簾子放些冷氣進來。


  此刻,隨手挑起窗簾,便見路邊站著倆個子高大的太監。


  宮裏冬雪天可免了太監宮女遇見主子就下跪的規矩,但他們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寒風吹開他們的衣袍,露出一個姑娘被逼在牆根,那麽冷的天,整個兒窩在雪地裏。


  轎子很快就從他們麵前走過,玄燁心裏莫名地一顫,不自覺地出聲:“停下。”


  暖轎的行徑,戛然而止,大李子上前問:“皇上,有何吩咐?”


  玄燁問他:“做什麽把一個宮女逼在牆根下?她做錯了什麽?”


  大李子朝後方看了看,忙道:“咱們往這兒走,這姑娘攔在路中間,也不知長沒長眼睛,直挺挺地迎麵來,奴才就派倆太監把她摁住了。”


  玄燁苦笑:“這麽大的風雪,她撐著傘頂著風,看不見前路,也聽不見動靜,不是很尋常?”


  大李子咽了咽唾沫:“是,奴才這就命人放了她。”

  玄燁卻說:“把她帶過來了。”


  大李子不敢二話,趕緊命人把那小宮女帶到禦前,柔弱的姑娘跪在雪地裏,凍得瑟瑟發抖,可能更多的是因為害怕。


  “你是哪裏的宮女?”玄燁問,“這麽大的風雪,一個人在宮裏瞎走做什麽?”


  小宮女低垂著腦袋,根本不敢出聲,還是大李子催促她:“皇上問你話呢,抬起頭來。”


  “奴……奴婢是鍾粹宮的宮女。”跪在地上的,正是布常在身邊名叫嵐琪的姑娘,她抬起被凍得通紅的臉蛋,冷靜下來,好生回答皇帝,“奴婢是布常在的宮女,今日榮貴人做東請各位主子去喝茶小聚,可是風雪這麽大,布常在前幾日風寒才愈,今日實在不宜出門,所以奴婢要去榮貴人的宮苑,向榮貴人告假。”


  嵐琪想了想,叩首道:“奴婢實在是沒有看見皇上聖駕過來,衝撞了皇上,罪該萬死。可是奴婢還要去向榮貴人告假,請皇上允許奴婢事後再去慎刑司領罰。”


  大李子幹咳了一聲,責備道:“皇上什麽話都還沒說,你瞎起勁什麽?”


  玄燁淡淡一笑:“她的傘都破了,你們給她一把新傘,這裏到榮貴人屋子裏還有些路。”


  大李子連忙應下。


  玄燁放下簾子,裏頭悠悠傳來一聲:“走吧。”


  暖轎繼續前行,偶爾有一絲絲寒風從窗口飄進來,驅散轎子裏的悶熱,愜意又舒坦,玄燁默默地想,果然又遇見了。


  “那就是你吧。”玄燁自言自語,“朕不會虧待你,會給你榮華富貴,其餘的,該承受的該麵對的該犧牲的,那也是榮華富貴的代價。”


  慈寧宮裏,大阿哥保清被送來太祖母跟前,結實可愛虎頭虎腦的小家夥,十分討玉兒喜歡,頑皮的時候能上房揭瓦,但聽話的時候,也能好好跟著玉兒,由太祖母把著手寫字。


  玄燁來了,見著喜歡,換他教兒子寫字,父子倆亦是說說笑笑。


  如今,保清還隻會用簡單的短語字詞來表達他的意思,咿咿呀呀連帶比劃,卻讓玄燁恍然想起,承祜走的時候,就這麽大。


  玉兒眼見得孫兒神情落寞,命乳母將小阿哥抱走,帶著玄燁到暖閣喝茶,問了幾句三藩的事,想把他的情緒轉開。


  反而是玄燁主動提出:“皇祖母,來年又是選秀的年份,是不是?”


  玉兒道:“禮部避開你,已經來問過我,我讓他們等一等,等你的旨意。”


  玄燁頷首:“是,就讓他們照規矩辦。”


  玉兒想了想,才道:“是想讓宮裏有些新人?”


  玄燁卻直白地說:“傾弦到了選秀的年紀,拖下去,佟家的人該坐立不安疑神疑鬼,讓他們早早安心吧。”


  玉兒苦笑:“皇上真要把那小丫頭選進來?你知道你小舅舅,把她教導成什麽脾氣了嗎?”

  玄燁毫不避諱地說:“再壞,也不能殺人放火,除此之外,由著她去吧。”


  玉兒便直言:“你是想有人來,與靈昭的地位抗衡?”


  玄燁的眼神是空洞的,捧著茶緩緩喝下,應道:“不是抗衡,是傾弦的出身,值得她擁有尊貴的冊封。”


  “玄燁,你若有不願對我說的話,皇祖母不會追問你。”玉兒道,“但皇祖母希望你能聽我一句,你可以不喜歡昭妃,可以不立昭妃為皇後,但不要折辱她,不要在外人麵前讓她蒙羞讓她下不來台,除此之外,皇祖母不會幹涉你任何決定。”


  玄燁卻淡淡一笑:“皇祖母,鈕祜祿氏敏感且脆弱,九年多來,朕為了顧及她的心情,處處考慮周到,處處費心,任何事總要想一想,她是不是會不高興。但是從今往後,朕再也不願費心,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玉兒一語戳中玄燁的心思:“可過去的九年,你考慮的那一切,不是為了靈昭,是為了舒舒。”


  玄燁放下茶碗,冷漠地對祖母說:“是,所以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玉兒說:“她好歹為你……”


  玄燁打斷了祖母的話:“她可以繼續這樣活下去,擁有和以往一樣的尊貴和榮耀,隻要別求更多的。”


  玉兒讓自己冷靜,調整心情,平和地說:“是想讓傾弦成為皇後。”


  玄燁搖頭:“誰也不想,那個位置,能拖多久是多久,沒有皇後,三軍照樣打仗,沒有皇後,百姓的地裏依然能種出莊稼。”


  玉兒心中歎息,道:“皇祖母知道了,玄燁,放輕鬆些,隻要皇祖母不逼你,沒人能逼你。”


  可玄燁的眼神,卻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仿佛停滯了一瞬,才抬頭道:“多謝皇祖母,孫兒記下了。”


  那日傍晚,靈昭接到皇帝的旨意,說雖然為了大行皇後之故,今歲除夕不擺宴,但太皇太後和太後健在,不宜太過悲傷。


  至明年,一切重新開始,正月十五時,在慈寧宮擺宴,宴請王公大臣。


  操持一場宴席,如今對靈昭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她照著玄燁的吩咐去做就好。可是那天夜裏,玄燁明明來了翊坤宮住宿,他既然自己要來,又何必打發小太監傳旨,且當天晚上,皇帝倒頭就睡,什麽話都沒說。


  那之後連著數日,皇帝都留宿在翊坤宮,外人看起來昭妃娘娘複寵,風光無限,可屋子裏到底是什麽光景,隻有靈昭和玄燁自己知道。


  除夕前一晚,靈昭忍無可忍,問坐在燈下看折子的玄燁:“皇上,臣妾做錯了什麽嗎?”


  玄燁疲倦地抬起頭,反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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