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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疤痕

  蘇麻喇很無奈:“奴婢知道皇上在哪裏,剛才聽見動靜,還以為是皇上回來了。”


  元曦閉上眼睛,疲倦地說:“姑姑,我累了,您讓我睡會兒吧,趁著天氣涼快,早些回島上去,太後一定惦記著呢。告訴玄燁,不要難過,姥爺活著的時候很快活,人都要死的,別害怕。”


  “奴婢知道了,您……保重。”蘇麻喇道,“過些日子,去島上吧,巴爾婭也盼著你呢。”


  元曦隻是點了點頭,沒再睜眼睛說話,蘇麻喇不願勉強這孩子,便悄然退下了。


  門外有腳步聲,是蘇麻喇離開的動靜,不會是福臨回來的聲音,元曦睜著眼睛,看著灰沉沉的天,眼淚不斷地落下來。


  “阿瑪……”她捂著嘴,痛哭顫抖,好一陣才緩過來,吃力地癱倒在枕頭上,頭疼的更厲害了。


  北海永安寺中,葭音尚不知此事,來了島上幾日,都虔心抄經,為故去的雙親和兒子超度。


  福臨則處理政務,閑暇時二人才說說話,外人或是猜想帝妃二人在島上卿卿我我,實則佛家之地,最清淨不過。


  福臨是早晨知道佟圖賴去世的事,派吳良輔往佟家送了慰問,賜予祭葬,命京中百官前去吊唁。


  然而福臨沒有回宮,是他想當然地以為,元曦回家去了。


  因此不急著回宮安撫傷心的人,待葭音今日抄完最後一篇經文,午後二人才一同離島。


  離島之時,葭音才得知伯父故去,傷心不已,急著要回去安撫元曦,福臨說:“她一定在家裏,你不用急。”


  可回到紫禁城,才得知元曦病了,且根本沒有回娘家。


  要知道,除非是皇帝下旨,或太後下旨,準許妃嬪離宮料理喪事,她們才能離宮,不然都是僭越宮規,且不吉利的事。


  宮規是冷酷無情的,給予妃嬪們多少富貴,同時也施加了多少約束,元曦並不怨,就算沒病,也沒想過要回去。


  此刻一覺醒來,坐在床邊的是葭音,一前一後兩個人隔著一年都失去了父親,最知彼此的痛苦,相顧無語淚流滿麵,元曦又哭了一場。


  好容易平靜下來,葭音說皇帝來過,守了半個時辰不見她醒,就先回乾清宮,晚些時候再來。


  元曦聽著沒有言語,隻有喝藥吃飯,折騰一場,就又累了。


  但吳良輔派人來說,皇帝一會兒就過來,葭音便借口回去換身衣裳,暫時離開。


  福臨來時,穿著出門的衣裳,見麵就說:“朕讓他們備轎,朕抱你上轎子,出了宮換馬車,朕送你回家去。”


  元曦搖頭:“臣妾不回去,皇上別忙。”


  福臨說:“朕知道你想回去,就是被那些該死的規矩約束著,朕不在乎,你也別在乎,你起不來,朕來抱你,回去看看你母親和兄弟也好。”

  元曦執意不從:“皇上帶臣妾回去,隻會讓家人心驚膽戰手忙腳亂,阿瑪已經走了,在哪兒都是陰陽相隔,沒什麽區別。皇上,臣妾說心裏話,您聽了別不高興,若是讓人知道,皇上又帶著妃子回她的娘家治喪舉哀,葭音姐姐的舊賬,又該被人翻出來念叨了,實在沒意思。”


  福臨有些不高興:“你是不是覺得,朕在你和葭音之間,不能公允相待?元曦,朕沒一早就回來看你,就是以為你回家去了,想著也不急,讓你安安心心在家,沒想到你根本沒走。”


  這話元曦信,她也相信隻要自己開口,也能得到和董鄂葭音一樣的待遇,可她不稀罕呀。


  “皇上別生氣,抱抱我……”元曦軟綿綿,朝福臨伸出手,憔悴的臉上兩行清淚,楚楚可憐。


  福臨心疼極了,摟過元曦道:“好了,朕不逼著你,你要趕緊好起來,聽話。”


  “我聽話……”元曦哽咽難語,滿腹悲傷湧出來,傷心欲絕。


  “朕在這裏,元曦,別害怕。”福臨盡力安撫著她,不知過了多久,懷裏的人才安靜下來。


  離開景仁宮時,福臨胸前的衣襟都濕了,天色陰沉沉,悶熱得透不過氣,真想再來一場大雨,可又怕大雨成災。


  小的時候,下雨天踩水玩兒,下雪天打雪仗,陰晴雨雪都是值得興奮的事,如今自然變化卻是心裏的雙刃劍,少了怕旱,多了怕澇,一年四季沒有一刻安寧。


  這日傍晚,聖旨又到佟府,皇帝再加佟圖賴少保之銜,並命安親王嶽樂代為祭奠。


  元曦請皇帝不要告訴家人她病了,以免多添煩惱,讓家人順順利利地辦完父親的身後事,才是最重要的。


  佟圖賴出殯那日,天降大雨,元曦坐在宮簷下,靠著美人榻看密集的雨水,劈劈啪啪地砸在地上,自言自語地說:“這麽大的雨,他們一定手忙腳亂的,老天爺真不給麵子。”


  香草在邊上道:“老天爺也為大人痛哭,是給麵子呀。”


  元曦苦笑:“話,都是人說的,怎麽好聽怎麽說。”


  小泉子拿來雨傘擋在地上,怕雨水濺濕了主子的裙擺鞋襪。


  元曦說擋著礙眼,要他拿開,小泉子擔心不已:“奴才怕您再淋雨病了,那天晚上真是怎麽也拉不住您。”


  “我夢見阿瑪來跟我道別。”元曦眼中含淚,“怎麽喊阿瑪都不回頭,我就知道,到時候了。”


  “娘娘,您為什麽不回去送送呢,皇上都來接您了。”香草哭道,“心裏該多空落落。”


  元曦苦笑:“那樣的寵妃,有一個就足夠了,我不樂意當。”


  話音才落,從門前進來人,四五個擁簇著披著風衣的人,油紙傘落下,披風解開,是石榴抱著玄燁出現在眼前。


  “額娘。”玄燁一見母親,不顧大雨就跑來,嚇得幾個跟隨的太監立刻打傘追上前。


  元曦恍然從美人榻上起身,搖搖晃晃跑進雨裏,將兒子抱滿懷。


  眾人撐著傘趕來,母子倆已抱成一團,三阿哥奶聲奶氣地說著:“額娘不哭,我回來了,額娘有玄燁。”


  “主子,小心三阿哥淋雨。”眾人勸說著,好歹把母子倆送進了屋子。


  元曦立刻給兒子擦身換衣裳,直到香草提醒她自己也病著,才又感覺到頭疼鼻塞。


  “小姐,太後也回來了,帶著三阿哥一道回來的。”石榴換了衣裳來,說道,“太後說,三阿哥正式回宮,往後和二阿哥一道在書房上學,該正兒八經上課了。”


  元曦讓小泉子去一趟慈寧宮,告訴太後自己一切安好,過幾日再去請安,之後和石榴說起家裏的事,又哭了一場。


  石榴安頓好了三阿哥後,就出宮往家裏來,殯禮已畢,隻有一些親近的家眷留在府中用飯。


  佟夫人因不堪疲憊和悲傷,這會兒在內院歪著,外頭是佟國綱帶著妻子和弟弟一起主持一切,自然井井有條,待客周到。


  石榴來向夫人磕頭,叫佟夫人拉著哭了一回,但不斷有貴族官宦家的夫人來致哀,一些尊貴的親近的,更是直接到屋子裏來看望,石榴便好好地在一旁伺候。


  此刻索尼的夫人,帶著媳婦一道來,佟夫人掙紮著起身,索尼夫人將她推下,溫和地說:“好妹妹,你歇著吧,就想著還有兒子孫子,保重身體才好。宮裏頭,佟嬪娘娘和三阿哥,也惦記著你。”


  佟夫人含淚道:“眼下心裏亂糟糟的,跟了他一輩子,他打仗一輩子,擔驚受怕幾十年,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就這麽快……”


  她們說著這些話,石榴便請少夫人們到邊上坐,索家的大少奶奶帶著女兒一道來的,是個和三阿哥瞧著差不多年紀,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石榴拿糖果給小小姐吃,可仔細一看,卻在這姑娘的額頭上,看見了猙獰的疤痕。


  似乎是為了遮擋疤痕,留了稀疏的劉海,但這道疤痕斜豎在眉毛上,不知道長大了,會變成什麽樣子。


  石榴明白,臉上有疤痕的姑娘,將來選秀會在第一輪就被篩下去,連皇帝的麵都見不上。


  “舒舒,拿了吃的東西,該說什麽?”少夫人哄著女兒道,“謝謝姐姐呀。”


  “謝謝姐姐。”可愛的小娃娃,眼眉彎彎,真可惜了額頭上那道疤。


  “夫人,奴婢是個丫鬟啊。”石榴忙道,“實在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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