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他的童年,結束了
福臨登基繼位,成為大清新一代帝王,玉兒被尊為聖母皇太後,從此與姑姑哲哲平起平坐。
某種意義上,她也成為了皇太極的妻,可妻還是妾,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是年九月,皇太極下葬,隆重盛大的禮儀,拖垮了所有人的身體,在先帝葬禮之後,哲哲和玉兒先後病倒,雅圖推遲了返回科爾沁的日子,日夜伺候在嫡母和親娘的身邊。
玉兒畢竟還年輕,比哲哲強些,等她大安時,哲哲還病懨懨氣息孱弱,叫人擔憂不已。
齊齊格時常帶著東莪進宮來伺候,說起前朝的事,如今每日由代善、濟爾哈朗和多爾袞共同議政,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當年皇太極與四大貝勒同坐南麵的光景,大清的曆史,便是在這磕磕絆絆中不斷地往前衝。
自海蘭珠去世,前後兩三年的光景,整個盛京城像是憋著一口氣,這口氣過去了,大清是將變得更強大,還是一蹶不振自此衰敗,誰也不知道。
但玉兒和多爾袞的心是一樣的,他們彼此都不在乎到底是誰做皇帝,要的,是這個國家屹立於大地之巔。
齊齊格聽多爾袞說,當日玉兒對他講,讓他去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說整個大清都虧欠他,這叫齊齊格唏噓不已。
多爾袞道:“太後心意如此,可我也有我的考量,現下我做了皇帝,兩黃旗不答應,豪格不答應,隻怕代善和濟爾哈朗也會為了自己的私立,將刀劍衝向我。為了江山穩固,軍心不亂,萬全之策就是立福臨,假以時日,待我大清定都北京時,我會想法子讓福臨禪位,真正奪回該屬於我的一切。”
齊齊格麵上是聽著,可心裏不得不盤算,多爾袞曾說,玉兒為了給福臨要一對雛雕而殘忍地射殺大雕。
這麽多年的相處,齊齊格也知道,玉兒絕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善主,布木布泰極其的驕傲,從不把皇太極的女人放在眼裏,庶福晉們在她眼裏等同就是奴才,她從出生起,就高高在上。
如此心高氣傲的人,在皇太極駕崩後,突然卑微到塵埃下,任由豪格和娜木鍾欺侮淩虐,更與姑姑一起將立新君這麽大的事,完完全全推到前朝。
齊齊格不信玉兒是放棄,不信她是要成全多爾袞,她怎麽都不信。
可信也罷,不信也罷,事已至此,君是君、臣是臣,日子該過還得過。
十月初,哲哲的身體有了起色,精神也漸漸好了,眼瞅著盛京將要初雪,她日夜催促雅圖返回科爾沁。
雅圖知道自己是嫁出去的人,不該在娘家留太久,她是最懂事的孩子,姨母和阿瑪接二連三地離去,朝廷、後宮一大堆的事等待兩宮太後處置,她不能分擔,就不該再給她們添麻煩。
寒風蕭索的這一日,玉兒送雅圖離宮,弼爾塔哈爾站在一旁,高大英俊的男子,讓人看著安心,玉兒知道女婿待雅圖極好,這就比什麽都強。
“不要欺負人。”大玉兒含笑對雅圖說,“自己的日子,要好好地過,弼爾塔哈爾寵著你,是因為他愛你,要好好珍惜。”
雅圖雙頰緋紅,若是從前,必定撒嬌,可眼下,她也實在高興不起來。和丈夫一道向母親行禮後,坐上馬車,匆匆而去。
大玉兒扶著蘇麻喇的手,緩緩往回走,經過崇政殿,見堆積如山的折子被送進去,她下意識地,想要跟進去為皇太極打理。
可腳下才挪了一步,心裏就清醒了,她的男人不在了,再也不用她來做這些事。
轉身要走時,範文程與幾位大臣從崇政殿出來,見到太後,齊齊上前行禮。
“你們退下吧,我有幾句話要對範大人說。”玉兒如此命令,不相幹的人,便是離開了。
她對範文程道:“咱們去大政殿瞧瞧,皇上說龍椅太硬了,硌得他屁股疼。”
範文程躬身相隨,可口中卻道:“太後娘娘,恕臣直言,龍椅自然要硬一些,要硌得屁股疼,這樣坐在上頭的人,才能知道這江山有多不容易,帝王之位,怎會是安逸的?”
玉兒頷首:“範大人說的是,這話就由你去告訴皇上,讓他好好記著屁股上的疼。”
範文程領命,兩人走過十王亭,站在正中央,這主道上有被馬蹄踩出的坑,從這盛京皇宮建成起,太祖太宗無數次地從這裏發兵,大玉兒也無數次地站在角落裏,目送她的丈夫。
“太後娘娘,將來的事,您想過了嗎?”範文程忽然道。
“將來的事?”大玉兒看他一眼,背過身去,傲然道,“範大人,想的很遠呐。”
“臣……此生隻效忠先帝、太後與皇上,再無他人。”範文程話中有話,隻是說不得。
“那就安生地效忠我和福臨。”大玉兒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是。”
“你隻記著,我分寸不會讓,哪怕以命相搏。”
範文程渾身一緊,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太後絕非常人。她是擁有大智慧,心懷丘壑的女人,皇太極能毫無顧忌地撒手人寰,必是他篤定,有布木布泰在,這天下亂不了。
“臣必當肝腦塗地。”範文程堅定地說。
“眼下兩件事最重要,一則大清入關,李自成就快到北京城下了,他攻入北京的那一天,就是我大清舉兵入關的那一日。”
玉兒身居後宮,對天下事卻無所不知,她威嚴地命令範文程:“再則,就是對皇上的教養,之前為了避嫌,隻是將他與其他皇子同等對待的教導,如今可不成了。範文程,三日之內選拔好足以教導皇上的帝師,先請幾位輔政大臣過目,我自然會和他們商議。其他的事我可以不管,教養皇上,還是我的責任最大,他們也不能幹涉我。”
“臣領旨。”
“教導福臨,要嚴苛一些,那孩子多少讓母後皇太後寵壞了。”大玉兒狠下心腸道,“既要把他當皇帝敬重,同時也不必把他當皇帝害怕,該打該罰不必手軟,一切有我在。他的童年,結束了。”
不久後,範文程退下,大玉兒和蘇麻喇散步回內宮,遇見乳母領著十一阿哥到清寧宮請安,怯弱的孩子似乎還分不清宮裏哪位是哪位,但是見了誰,都跪下磕頭,瞧著怪可憐的。
“好好待他,孩子是無辜的。”大玉兒吩咐道,“都是皇上的兄弟,要體麵些。”
乳母嬤嬤們謹慎地答應下,便帶著十一阿哥匆忙走了。
“娜木鍾怎麽樣了?”大玉兒一麵回永福宮,一麵問蘇麻喇。
“還是那樣,她可堅挺著呢,不過……”蘇麻喇輕聲道,“聽說麗莘托底下的小宮女傳話,她想見您一麵。”
大玉兒冷笑:“見我做什麽,告發她的主子嗎?”
蘇麻喇問:“您見嗎?”
大玉兒搖頭:“見了惡心,過些日子,讓她永遠地閉嘴,但娜木鍾留著,我要看她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蘇麻喇不敢再多嘴,伺候格格歇下,便退下了,不多久手下的宮女找她,說是皇上在書房裏,要她去見一麵。
“先別告訴太後娘娘。”蘇麻喇叮囑道,“娘娘對皇上越來越嚴格,皇上見了娘娘就怕。”
她安排下手裏的事,便獨自來到書房,福臨在屋簷下等了好久,見到她便笑了。
“皇上,有什麽事吩咐奴婢?”蘇麻喇蹲下來,滿臉慈愛地說,“是不是肚子餓了?”
“蘇麻喇,你把這個拿去。”福臨卻交給蘇麻喇一紙包糖果,背著小手說,“這是嶽樂皇兄給我的,說是東洋來的糖,我是男孩子,我不吃糖。”
“您賞給奴婢吃呀?”蘇麻喇樂壞了。
“不、不……要不你分一半?”福臨倒是尷尬,忙道,“我是想讓你去送給那個小丫頭,就是你帶著我躲起來的那家人,我把她的糖打翻在地上,這是我賠她的。額娘說了,男人家要敢作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