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5失而復得的兒子
白柯站在不遠處的樹林里,冷眼看著站在一起說話的白承英和李鍾隱,在確定白承英沒有命人去動白承澤的屍體后,小孩才轉身,身子靈巧,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樹林的深處。
五日之後,世宗六子白承英在江南稱帝,頒旨誥告天下,賢王白承澤的九宗大罪。
白承英稱帝僅三日之後,湘王白少昱以白承英弒君殺兄為由,於封地北陽城,身穿喪服起兵,席捲祈順半壁江山的戰火,由此依次點燃。
白柯於一月之後,才由江南回到了京畿之地,站在了駐紮在祭城之外的衛國軍營前。
「你找誰?」守轅門的將官不認得白柯,沒把白柯當一回事的問道。
「我找上官勇,」白柯說道。
「什麼?」將官聽了一愣,現在敢直呼上官勇姓名的人已經很少了,將官忍不住又打量了白柯一眼,小孩衣衫周整,乾乾淨淨的,看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
「我找我,」白柯躇躊了一下,才道:「我找我父親。」
「你父親是誰啊?」將官問道。
安元志從一座營帳里出來,遠遠地往轅門那裡看了一眼,剛想邁步往上官勇的帥帳走,腦子裡過過自己方才看到的人,猛地停了腳步,定睛看看站在轅門前的人,大聲道:「平安?!」
轅門前的兵將一起看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跑到了轅門前,瞪著孤身一人找到軍營來的白柯。
將官往後退了幾步,把地方讓給安元志。
白柯看了安元志一眼,把頭一低。
「我,」安元志抬手就在白柯的頭上拍了一巴掌,說:「你跑哪兒去了?」
白柯挨了安元志這一下,沒動彈,也不說話。
「你知不知道,」安元志手指著白柯訓道:「你半路偷跑,人將軍差點當著你爹的面抹脖子,以死謝罪?」
白柯這才開口道:「那他,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你想起來人的死活來了?」安元志看著白柯冷道。
白柯撇一下嘴。
安元志有火沒處發,他也不能真把自己的外甥揍一頓,把白柯拉到近前,上下左右地看了看,說:「沒傷著吧?」
白柯被安元志弄得不自在,簡單說了句:「沒有。」
「跟我來吧,」安元志沒好氣道:「你爹已經準備派人去江南找你去了。」
白柯跟著安元志走進了這座衛國軍營里,這時候的白柯不再像兒時那樣,對軍營充滿好奇了,目不斜視地跟在安元志的身後走著。
安元志徑直把白柯帶到了上官勇的帥帳前。
「五少爺,」帥帳前站著的幾個中軍官一起沖安元志行禮。
安元志手指指帥帳,小聲道:「他們還沒有議完事?」
「還沒有,」一個中軍官回安元志的話道。
安元志把白柯往旁邊拉了拉,說:「我們兩個在這裡等一下吧。」
白柯往帥帳那裡張望,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跑了一回后,上官勇還會不會認他。
「江南好玩嗎?」安元志這時問白柯道。
白柯說:「你怎麼知道我去了江南?」
安元志說:「你不去江南還能去哪兒?白承澤死前,有個小孩英勇無敵地救了一回人,那小孩不是你?」
白柯小聲說:「是我,怎麼了?」
「沒怎麼,」安元志說:「反正你爹不生氣,我還能說什麼?」
白柯意外道:「他不生氣?」
上官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是拍了桌子的,不過為了這對父子著想,安元志不能跟白柯說實話,「白承澤雖然沒安好心吧,不過好歹是他救了你一命,花錢養大了你,」安元志跟白柯說:「你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你要報白承澤的這個養育之恩,你爹不攔著你。」
白柯試圖分辨出安元志這話的真假來。
「別想了,」安元志抬手在白柯的頭上揉了一下,「你師父的事,你也不用想了,在你師父看來,白承英一定比白承澤更像個明主。當然,他們私下裡互許了什麼好處,這個我不知道,從龍之功,白承英若是能重整河山,他李氏一族也就跟著東山再起了。」
白柯咬了咬牙。
「回來了,就別再跑了,」安元志跟白柯說道:「恩你也報過了,接下來就老實跟著你爹,孝道,你懂不懂?」
白柯還沒答話,幾個將官從上官勇的帥帳里走了出來。
「過來吧,」安元志把白柯一拉。
幾個將官看見安元志帶著一跟他長相極像的小孩走了過來,都停下了腳步。
一個將官看看安元志,又看看白柯,說:「五少爺,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一兒子了?」
白柯馬上就掛了小臉。
安元志倒是樂了,把白柯的肩頭一攬,說:「外甥像舅,這是我親外甥。」
「外甥?」另一個將官馬上就道:「大哥的兒子?」
「當年城南舊巷那場大火,沒把我外甥燒死,」安元志說道:「這是我姐生的,好容易找回來的。」
饒是眾將官都是見多識廣之人,聽了安元志這話后,也全都當場傻住。
白柯想掙開安元志攬著自己的手,沒能掙開,最後只能是看著眾將官一笑。
白柯長得好,笑起來的樣子也甜,這小孩真心想討好什麼人的時候,沒有不成功的。眾將官里就算平日再面冷的人,被白柯看著笑了這一下后,都和緩了臉色。
上官勇這時走出了帥帳,看到白柯后,也是一愣。
安元志拿開了手,跟上官勇說:「姐夫,平安回來了。」
上官勇看著自己的長子,皺一下眉。
白柯低頭站著,不自在地動著雙腳。
「你們爺倆兒說說話吧,」安元志說著話,招呼眾將官跟他走。
眾將官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跟著安元志走了。
「進來吧,」上官勇看了白柯一會兒后,低聲招呼了白柯一聲。
白柯走進了帥帳,離著上官勇遠遠地就站下了。
上官勇坐在了帥帳里的一張椅子上,跟白柯說:「你過來。」
白柯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
「有受傷嗎?」上官勇問兒子道。
白柯搖了搖頭。
「白承澤已經死了這麼久,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找我?」上官勇又問。
白柯說:「路上有人追殺我。」
上官勇的臉馬上就是一沉,「白承英的人?」
「還有我師父的人,」白柯小聲道。
上官勇拉起白柯的雙手看了看,這雙手可一點也不白皙,粗糙,還結了厚厚的繭子,典型的一雙習武之人的手。
白柯心裡還是彆扭,但沒掙開上官勇握著他的手。
「白承澤死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上官勇鬆開了長子的手后,問道。
「讓我來找你,」白柯說:「沒再說其他的了。」
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上官勇綳著臉頰,讓他的這張臉更顯得刀雕斧鑿般的稜角分明了。之前上官睿猜測過,白承澤會將白柯扔給白承英,就算自己當不成皇帝,白承澤也不可能讓白氏的江山就此土崩瓦解。上官勇這些日子就在等著,白承英拿白柯來要挾自己呢,沒想到,白承澤會讓白柯來找他。
上官勇遲遲不說話,白柯便也不吱聲,低頭站在上官勇的跟前。獨自在外冒險行走了這些日子,白柯也在長大,把安元志和上官睿跟自己說的話再想想,他也能想明白一些事了。這會兒面對上官勇,白柯心情複雜,但恨是沒有了。
「慢慢來吧,」上官勇沉默良久之後,跟白柯道。
白柯抬頭看上官勇一眼,說:「什麼慢慢來?」
「我們兩個慢慢習慣吧,」上官勇道:「你對白承澤是怎麼想的,我不問,只是平安,從今以後你是我上官勇的兒子。」
白柯眨一下眼睛。
「人在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上官勇說:「我也不跟你說什麼堂堂正正了,我只要求你做人做事問心無愧。」
白柯把頭點點。
上官勇抬手拍了拍白柯的頭。
「那我……」娘親這個稱謂,白柯努力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口來。
「你娘親很好,」上官勇知道這小孩要問什麼,說道:「等這仗打完,我帶你去看她。」
「那這仗什麼時候能打完?」白柯問道。
「我也不知道,」上官勇說:「你就留在軍中吧,學的就是領兵打仗,跟在軍中,你可以學得更多。」
白柯說:「我可以留下?」
「不留下,你要去哪裡?」上官勇說:「你還有地方可去?」
除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裡,白柯的確也無處可去了。
「又長大了一些,」上官勇臉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看著白柯輕聲道:「之前我一直擔心你落到了白承英的手上,已經準備派人去江南找你了。」
白柯知道上官勇這是在擔心自己,抿了抿漂亮卻有些薄的嘴唇,白柯的身子微微往上官勇的跟前傾了傾。
兒子的小動作,上官勇看在眼裡,順勢就把白柯往懷裡一抱,嘆道:「你小時候我也抱過你的。」
白柯吸了吸鼻子,身體慢慢在上官勇的懷裡放鬆下來。
上官勇只抱了白柯一下,隨後便鬆開了手,看著白柯暗自吁了一口氣,這個兒子總算是回來了。
上官勇在這兒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安元志卻在自己的營帳前,看到了袁白。
「少,少爺,」袁白看見安元志后,結巴著喊了安元志一聲。
安元志看看袁白的身後,說:「你不是跟平寧在一起的嗎?小胖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