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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3傻柯兒

  「他就是稱帝了,我既然不打算做他的臣子,」上官勇跟周宜說道:「那我就不用怕他這個皇帝。」


  周宜點了點頭,突然又問上官勇道:「那如果是白承英稱帝呢?」


  上官勇擰了擰眉頭,看來安錦繡說的沒有錯,白承澤和白承英都找過周宜了。


  周宜追問上官勇道:「你準備怎麼辦?」


  上官勇說:「老師,那我們就等等看看吧。」


  周宜說:「等什麼?」


  上官勇踩著腳下的一塊石頭,道:「等著看他們兩個誰稱帝吧。」


  周宜說:「你不事先做好打算嗎?」


  上官勇挪開了自己的腳,細看之下,才發現自己踩著的是一根佛像的手指。


  「衛朝?」


  「我現在的打算就是穩住京畿之地,」上官勇跟周宜道:「誰稱帝,對我來說,區別不大。」


  周宜抬手在上官勇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知道慶帝白承意被剌身亡,太后安氏死在了天幕山的消息后,周宜跟自己身邊的門客幕僚們商議了一天一夜,最後得出祈順朝日後一定是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的結論。對於周宜來說,他現在沒有爭天下的資本,他所能做的就是保住周家手裡現有的富貴。而這富貴要如何保?在周宜看來,不是去投靠新帝,而是應該去投靠手中兵馬最多的那個人,因為天下大亂之後,只有兵馬才是最要緊的東西。


  「現在所有人都在想出路,」周宜低聲跟上官勇說道:「等等看也好。」


  上官勇一腳踢開了腳下的佛指,道:「老師放心吧,我不會把兄弟們往死路上帶的。」


  周宜站在三塔寺前往南方看去,神情凝重,那裡會有一場惡鬥,只是他和上官勇都只是看客了。


  半月之後,江南符鄉的汀水渡口前,白承英站在船頭,目光冰冷地看著河岸上的白承澤。


  一路的逃亡,白承澤的身邊此時只剩下兩個侍衛,三人都是周身的狼狽,兩個侍衛甚至需要互相攙扶著走路。


  白承英看一眼白承澤纏著紗布的頸項,明知故問地問白承澤道:「受傷了?」


  白承澤看見白承英后,心中便已絕望,他離李鍾隱派來接應他的人只隔著一道汀河水罷了。


  「白承澤,」白承英說:「當年你在這裡殺了符鄉林家滿門的時候,你想過自己的今天嗎?」


  符鄉林家,白承英不說,白承澤就不可能想起來這個清貴人家,「死了的人,我從來不想,」白承澤跟白承英道:「就為了殺我,你不用親自來這裡的。」


  「你倒是不畏死,」白承英冷笑道:「這麼不畏死,你一路上如喪家之犬一般地跑什麼?」


  「能不死,我當然不願意死,」白承澤說道:「你一路命人殺我,沒有成功,你這是沉不住氣了?」


  「四哥的仇,我一定得報,」白承英說道:「不殺了你,我日後無顏去見四哥。」


  「四哥,」白承澤一笑,道:「我想四哥這會兒更願意看著你用心重整江山吧?」


  「你不死,」白承英冷笑道:「我如何重整江山?」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你自己啊。」


  「白承澤,我既要報仇也要江山,」白承英道:「你見不到李鍾隱了,死了這條心吧。」


  白承澤看看面前的渡口,想渡河的人這個時候都遠遠地躲開了,河岸上一片沙石地,無遮無擋,無處可逃。


  白承英慢慢抬起了手。


  幾條兵船上的兵卒看白承英抬手,馬上就張弓搭箭,箭頭對準了白承澤。


  「王爺!」兩個侍衛還是忠心的,把白承澤護在了身後,一個侍衛跟白承澤急道:「您快走吧!」


  人跑不過箭,白承澤跟兩個侍衛道:「你們走吧。」


  「王爺?」


  「不必再護衛我了,」白承澤道:「自尋生路去吧。」


  兩個侍衛護著白承澤往後退,沒一個聽白承澤話的。


  「白承澤,」白承英這時在船頭冷道:「跟著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白承澤看著站立船頭,衣袂飄飄的白承英,嘆了一句世事無常,沒想到到了最後,跟自己對上的人是不白承允,不是安錦繡,而是白承英。


  「放箭!」白承英大聲下令道,看著白承澤的目光帶著大仇得報的快意。


  箭如飛蝗,兩個侍衛當場被亂箭射死,屍體卻一時之間站立不倒,替白承澤擋下了不少的飛箭。


  胸膛一痛,白承澤身形踉蹌著,跪倒在地。


  白承英如同一個冷眼旁觀者,跟白承澤說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何我會出現在這裡?」


  白承澤深吸了一口氣,小聲笑道:「李鍾隱投到你的門下了。」


  「白承澤,你的名聲太壞,你若是成皇,」白承英說道:「怕是上官勇會第一個帶兵殺到江南來吧?李老元帥還不想跟上官勇兵戎相見,所以我替他跟你說一聲抱歉。」


  不想跟上官勇兵戎相見,這是背叛的理由嗎?白承澤搖了搖頭,跟白承英道:「良禽擇木而棲,只可惜你也未必就是好的枝頭。」


  「殺了他,」白承英下令道。


  遠處的人群里,這時發出了驚叫聲。


  白承英和兵卒們一起往驚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十幾匹馬衝出了人群,朝渡口這裡飛奔而來,轉瞬即至。


  「王爺!」有親兵大喊著,拉著白承英就往一旁躲避。


  趴卧在馬鞍上,將身形藏起的小孩,突然坐直了身體,手執弩弓,瞄著白承英就放了一箭。


  船上的弓箭手們,忙也放箭。


  小孩這時已經到了白承澤的跟前,沖白承澤伸出了手,大聲道:「上馬!」


  白承澤由這個小孩拉著,上了這匹馬。


  「白柯,」白承英站在船頭,喃喃念道:「安錦繡竟然放了他?」


  中箭倒地的馬,嘶叫哀鳴,不多時,馬血就將渡口前的沙石地染紅了一片。


  白柯一直策馬跑在馬群的最裡面,讓這些馬當他和白承澤的擋箭牌。


  「追!」白承英在船頭下令道。


  忙就有兵卒下了船,追到了岸上。


  「王爺,」一個幕僚站在白承英的身後,跟白承英小聲道:「白承澤身中數箭,兩箭都在要害處,這個人活不了了。」


  白承英道:「我們上岸去。」不親眼看到白承澤的屍體,他如何能安心?

  追兵們追著白柯到了一處蘆葦盪后,失去了白柯的蹤跡。


  「進去找!」領頭的將官命部下們道。


  深秋的蘆葦盪,蘆葦枯黃,白色的蘆花已經枯萎,卻仍然撲天蓋地長成一片,在風中搖曳,給了躲藏者最好的庇護。


  「你忍一下,」白柯拖著白承澤泡在蘆葦盪中河水不算太深的地方,小聲跟白承澤道:「我一會兒就帶你去看大夫。」


  白承澤拍了一下白柯的手,示意白柯放開緊緊拽著他的手。


  白柯扭頭看白承澤。


  「你怎麼會來?」白承澤問白柯道。


  「看著我的人去上官勇那裡了,」白柯說道:「我半路偷跑了。」


  「你知道我在江南?」


  「你一定會找我師父的,」白柯說:「我不來江南,我要去哪裡找你?」


  白承澤說:「不恨我?」


  白柯沒有答白承澤這話,恨當然恨,他現在就沒有喜歡的人,只是他也不想看著白承澤死,這個理由白柯說不上來,總之他就是不想看著白承澤死。


  「水裡是不是很冷?」白承澤問白柯道。


  「這都什麼時候了?」白柯沖白承澤不耐煩道:「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


  「一會就沒有機會了,」白承澤笑道。


  白柯忙就低頭看,這才發現水面上已經蕩漾開了幾縷血絲,「你把身上的箭撥了?」白柯馬上就急道。


  「沒用了,」白承澤這一回再張嘴說話時,鮮血從嘴中溢出,瞬間又將衣領染紅了一片。


  「我帶你去看大夫,」白柯拖拽白承澤就要走。


  「柯兒,」白承澤握住了白柯的手,小聲道:「你聽我說。」


  「先保命啊!」白柯跟白承澤小聲喊道。


  「不要去找李鍾隱,」白承澤卻跟白柯道:「他現在是白承英的人了。」


  「我們先去看大夫,」白柯不想聽白承澤說話。


  「仔細找找!」遠遠的,一個兵卒的聲音傳了過來。


  白柯的身體一僵。


  「你是上官勇的兒子,」白承澤把白柯的臉扳著,面對著自己,說道:「去找上官勇,回到你父親的身邊去。」


  白柯說:「你是不是要死了?」


  「成王敗寇,」白承澤說:「我沒什麼可怨的。」


  「你再忍一下啊,」白柯求白承澤道:「等這幫兵過去,我就帶你去找大夫。」


  白承澤伸手,將白柯眼角的眼淚拭去。


  「父王!」白柯哭著喊了白承澤一聲。


  白承澤心裡啊了一聲,原來這兒子還願意喊他一聲父王。白柯到了白承英的手上,倒是一個可以要挾上官勇的砝碼,白家的江山可能還有重整的希望,白承澤沒想到自己到了這個時候,還會面臨一個選擇。


  「只是中箭啊,」白柯卻不了解白承澤此刻心中的天人交戰,低聲求白承澤道:「你再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帶你去看大夫,我,我現在給你上傷葯有用嗎?」


  「傻柯兒,」白承澤輕輕嘆了一口氣,動動手指,又一次拭去了白柯的眼淚,小聲道:「我的兒子不應該這麼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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