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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7分梨分離

  夜盡天明之後,京都城從帝宮到南城門的道路,都用凈水潑街,黃土鋪了地。朱雀大營的兵馬,在天還沒亮時,就已經站立在了街道的兩旁肅立值守。往日天明之後,就會褪去晚夜的寂靜而變得喧囂的街道,在這一天,悄無人聲。


  安錦繡在御書房的高台下,看著「小皇帝」上了自己的御駕之後,才往後走,上了太后的鳳輿。


  帝宮外,隨駕去皇陵的御林軍和大內侍衛們將宮門前的空地,站得滿滿當當,韓約騎馬站在這些人的最前頭。


  皇帝和太后離開帝宮之後,韓約騎馬走到了御駕的旁邊。


  一行人走過了京都城的七條大街,最後出了京都城的南門。


  留守京城的官員們,由安太師帶領著,跪地送皇帝離京。


  在官員們身後跪著的,是京城的百姓。


  車駕走出去很遠了,人們都還能聽到身後的山呼萬歲聲。


  白承澤走在御駕和鳳輿之間,仔細看了跟在御駕旁的人後,小聲問白登道:「你看見四九了嗎?」


  白登呆了一呆,四九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小皇帝身邊的暗衛頭領,只是這個人長什麼樣,白登兩眼一摸黑,完全不知道。「王爺,」白登跟白承澤說:「奴才沒見過這個四九。」


  白登這一說,白承澤也反應過來了,四九的長相,就是在宮裡當差的大內侍衛,也不一定知道,白登這個賢王府的管家怎麼可能知道?


  白登還說:「王爺,上一回聖上到王府來看七王爺,四九跟來了嗎?」


  白承澤搖了搖頭,說:「沒有。」


  白登說:「要不奴才上去打聽一下?」


  白承澤沒說話,只衝白登一擺手,


  白登再想想自己方才說的話,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沒事跑去打聽皇帝身邊暗衛頭領的事,自己這不是活膩歪了嗎?


  四九是暗衛,也許這會兒躲在隊伍里的什麼地方,這個可能白承澤想的到,只是白承澤這時又在問自己,若是四九不在怎麼辦?

  這時一陣大風刮過,御駕的窗被吹開了半扇,外面的人還沒來及動手關窗,從御駕裡頭就伸出了一隻大人的手,把被風吹開的窗拉上了。


  白登就跟白承澤說:「原來聖上的御駕里還有侍衛在啊。」


  白承澤覺得自己現在可能有些杯弓蛇影了,四九貼身護衛白承意,自然應該是跟白承意一起待在御駕里。


  袁義這時在鳳輿外跟安錦繡小聲道:「去三塔寺得走一天的時間。」


  「別慌,」安錦繡在鳳輿內道:「一切按計劃行事,白承澤就在隊伍里,再想改他的棋路,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白登看了看跟在他們身邊的人,全是面目陌生的御林軍,面無表情地騎在馬上,跟白登對視上的目光都顯得兇悍。白登打了一個寒戰,他現在懷疑這幫人不是御林軍,而是衛國軍假扮的,御林軍什麼時候有這種兇悍之氣了?白登往白承澤的跟前又貼了貼,小聲跟白承澤道:「王爺,這些人是御林軍嗎?」


  白承澤只是一笑,道:「他們穿著御林盔甲,自然就是御林軍,不然他們還能是什麼?」


  看自己的主子不在乎,白登就不好說什麼了,緊跟在白承澤的身後,不敢離開半步。


  趕路一天之後,御駕里傳來了一個男孩的笑聲,笑聲很大,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麼開心的事。


  聽到這聲音,白承澤似乎又是能安心一些了,這個聲音是白承意的聲音。


  「休息一下吧,」安錦繡這時在鳳輿里道。


  一個太監跑到了御駕前,沖御駕里道:「聖上,太後娘娘覺得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吧,停下來休息,」御駕里的小皇帝說道。


  隊伍停下來原地休息,但無人點起篝火,也無人敢大聲說話。


  白承澤從白登的手裡接過水壺,剛喝了一口水,袁義就過來道:「王爺,我家主子說,前邊就是三塔寺,我們在這裡停一下后,連夜趕去三塔寺,讓聖上在寺中休息。」


  露宿野外,的確不如住在屋子裡舒服,白承澤這一回沒有生疑,看著袁義道:「可是去三塔寺,可能還要走上兩個時辰。」


  考慮到小皇帝受不住路途的顛簸,他們這一行人行進的速度很慢,若是能日行八百里,那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到三塔寺了。


  袁義說:「聖上已經在御駕里睡下了,我家主子說,行軍的速度可以快一些了。」


  「那就派人先去三塔寺,跟主持方丈知會一聲,」白承澤公事公辦地道:「讓他們做好接駕的準備。」


  「奴才知道了,」袁義給白承澤躬身行了一禮后,往安錦繡那裡去了。


  不多時,一個大內侍衛騎著快馬往前走了,一看就是去三塔寺通知寺中僧人接駕去了。


  白承澤坐在鋪在地上的皮子上,很專心地吃了一頓晚飯。


  小皇帝下了御駕,由幾個暗衛護衛著,往樹林里走。


  白承澤能看見小皇帝的舉動,跟在小皇帝身邊的那個暗衛,背對著白承澤,但白承澤看這個人的身形和走路的樣子,能確定這個人就是四九。


  小皇帝在樹林里待了一會兒后,揉著眼睛,打著呵欠,被幾個暗衛護衛著又上了御駕。


  袁義不久之後,又拿了一盤水果走到了御駕前,說了些什麼話后,這盤應該是安錦繡吩咐送來的水果,被御駕里的人接了進去。


  袁義從白承澤身前走過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白承澤的跟前,小聲稟告道:「王爺,我家主子已經派人去三塔寺了。」


  「好,」白承澤點了點頭,說:「本王知道了。」


  袁義盯著白承澤看了一眼,後退三步后,又往安錦繡那裡走了。


  「王爺?」白登看著袁義走了,小聲喊了白承澤一聲。


  「沒事,」白承澤冷聲道:「讓他們抓緊時間喝水吃飯。」


  「是,」白登跑去找賢王府的侍衛們了。


  白承澤站起身,往安錦繡的鳳輿那裡看去,安錦繡那裡亮著星點的火光,沒辦法讓白承澤看清那裡的人一個個都是什麼長樣,但白承澤能看見袁義就靠在鳳輿下坐著,手裡拿著個圓溜溜的東西在吃。想想方才袁義拿給白承意的水果,白承澤嘴角掛上了冷笑,安錦繡對袁義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袁義這時跟安錦繡說:「白承澤在看我們這裡。」


  安錦繡歪在輿內閉目養神,說了一句:「他看出什麼不對來了?」


  袁義說:「應該沒有,主子你要睡了?」


  安錦繡把身子坐直了一些,聲音有些迷糊的說:「沒有。」


  「你睡一會兒吧,」袁義說:「我在外面守著,去三塔寺還有幾個時辰。」


  「沒事,」反正輿內沒有第二個人,安錦繡很沒有形象地坐著伸了一個懶腰,問袁義道:「蘋果甜嗎?」


  袁義手裡拿著的蘋果是青皮,吃起來又酸又澀,不過袁義還是跟安錦繡說:「甜。」


  安錦繡在鳳輿里笑了起來,說:「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個。」


  袁義其實是個有什麼就吃什麼的人,他不知道安錦繡是怎麼看出來自己愛吃蘋果的,不過安錦繡既然這麼說了,袁義就道:「主子連這個都知道?」


  「我會看的,」安錦繡說:「就是蘋果的皮沒有梨的好削。」


  袁義啞然失笑,這又是什麼道理?

  安錦繡在鳳輿里自顧自地道:「這個時候,我也不會削什麼梨子給你吃,分梨分離,太不吉利了。」


  袁義把手裡的蘋果幾口啃完了,跟安錦繡說:「主子莫怕。」


  安錦繡在鳳輿里沉默了一會兒,白承澤現在是個什麼心情,她不知道,不過她現在是心下緊張,眼見著要到圖窮匕現時了,安錦繡就覺得自己這會兒喘不過氣來。


  袁義看著站在空地上的白承澤,小聲道:「白承澤也緊張,平日里,他會坐著不動,不會像現在這樣,在那兒踱步的。」


  「他心裡沒底,」安錦繡說了一句。


  袁義說:「我們的心裡不是有底了嗎?」


  安錦繡到了這個時候才跟袁義說:「事情哪有絕對的,我就怕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袁義打斷了安錦繡的話,道:「真要有萬一,那是天不開眼,我想,老天爺不會這樣吧?」


  「誰知道呢?」安錦繡身子依在輿的左窗上,透過這窗,她能看見袁義的一雙腿,就這麼很悠閑的在地上不時晃兩下。


  「惡人總是長命?」袁義把果核扔進了一旁的樹林,問安錦繡道。


  「嗯,」安錦繡說:「壞人總是長命,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這事兒。」


  袁義抬頭看看滿天的星斗,說:「這話不對,好人有好報,我信這個。」


  安錦繡探身往下看去,正對上袁義倒映著星斗的眼睛。


  「不會有事的,」袁義笑著跟安錦繡道:「別擔心。」


  安錦繡跟袁義玩笑道:「袁義,你看星星都看到眼睛里了。」


  袁義低了頭,揉了一下眼睛,方才他的眼裡全是這個正在笑的女子,只是這女子自己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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