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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堅強之下的傷口

  安元志看看又蹲牆角那兒熬藥的向遠清,跟盯著白柯看的安錦繡小聲道:「姐,我們先出去說話。」


  安錦繡坐著不願走。


  安元志說:「他沒事兒,我這兒陪他半天了,平安一時半刻醒不了的。」


  袁義這時說:「那我在這兒守著,主子跟你少爺上去說說話。」


  「走啊,」安元志偷偷拉了一下安錦繡的衣袖。


  安錦繡這才起身,又跟著安元志往外走。


  袁義站在了床榻跟前,看著就是在昏睡中,也還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樣的白柯,袁義是高興這孩子活著的同時,也心焦,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安元志跟安錦繡坐在小花廳里,一問一答的,姐弟兩個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慶楠玩腦子玩不過白承澤的,」安元志對慶楠能弄死白承澤的可能性不抱希望,跟安錦繡說:「你說慶楠運氣好,我還說白承澤那個禍害活千年呢。」


  安錦繡手指敲了敲坐榻的扶手,把放袖口裡的匕首拿出來給安元志看,說:「白承澤是讓想平安殺了聖上。」


  安元志把匕首拿在手裡掂了兩下,說道:「看來他一開始就沒準備讓平安活著回去了。媽的,養只狗養這些年還能養出點感情來呢,平安在那混蛋心裡還不如狗呢。」


  「聖上若是死了,」安錦繡道:「他又逃出了京城,我一氣之下再誅了賢王府上下,為聖上,為白柯,為家人,白承澤一下子就是被逼無奈起兵報仇了的苦主了。」


  「我呸!」安元志呸了一口,說:「他想的美。」


  「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他,」安錦繡想想卻又道:「至少他救了平安。」


  「他那最多也就是順手,」安元志說:「他就想著讓我們一家人自相殘殺呢!」


  「平安活著就好,」安錦繡低聲道:「活著就好。」


  安元志正想著自己得說些什麼安慰一下他姐姐,袁章在小花廳外道:「主子,衛國公在宮外求見。」


  「讓他進來,」安錦繡應聲道。


  袁章在小花廳外應了一聲是,轉身就跑走了。


  「我去接姐夫,」安元志站起身來道。


  「你,」安錦繡看一眼安元志,擔心道:「你的身體?」


  「沒事兒,」安元志沖安錦繡擺了擺手,就要往外走。


  「元志,」安錦繡說:「慶楠的事……」


  安元志不等安錦繡把話說完,就道:「我不跟我姐夫說,姐你放心吧,」安元志說著話,就走出了小花廳。


  安錦繡在安元志走出去后,小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安錦繡你還能裝到幾時?」


  安元志見到上官勇的時候,上官勇已經由袁章領著,往千秋殿這裡走了。


  「五少爺,」袁章看見安元志后忙就行禮。


  「你先回千秋殿去,」安元志跟袁章說:「我領衛國公爺去見太後娘娘。」


  「是,」這樣做不合宮中的規矩,可袁章沒敢多說,回身給上官勇又行了一禮后,先撒腿跑了。


  「白柯怎麼樣了?」袁章跑走之後,上官勇開口就問安元志道。


  「傷的挺重,但死不了,」安元志跟上官勇並肩往千秋殿走著,邊跟上官勇小聲道:「姐夫,我驗過了,他真是平安,我姐沒認錯。」


  上官勇的腳步一停。


  安元志手指指自己身下的那一處,道:「他這裡有胎記,我姐跟你說過嗎?」


  上官勇這會兒腦子裡有什麼東西轟隆隆炸著,什麼也想不起來。


  安元志用手指環了胎記的樣子給上官勇看,說:「就是這樣的,小時候挺紅,現在可能隨著人長,他那個胎記顏色褪了不少,但樣子我記得,一模一樣。」


  上官勇說:「所以呢?」


  安元志說:「所以他是平安啊。姐夫,我讓向遠清看過了,是娘胎裡帶出來的胎記,不是白承澤給他弄的,他真是平安。」


  上官勇的臉扭曲了一下。


  安元志看著上官勇,說:「姐夫你不高興?」


  上官勇搖了搖頭,說:「不是,他還活著就好。」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上官勇此刻的心情,慶幸,歡喜,憤怒,內疚,反正是種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同一時間佔據了上官勇的大腦,這種滋味,不感同身受,沒辦法體會。


  安元志看了看他們站著說話的這條路,小聲跟上官勇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上官勇邁步又往前走,雙腿僵直,以至於走路的姿式讓人看著有些怪異。


  「我姐說平安活著就好,」安元志寬慰自己的姐夫道:「這是好事啊,平安還活著,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這孩子現在我們找回來了啊。」


  上官勇說:「他一定恨我。」


  「那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安元志說:「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了,他恨你什麼?給他把刀,讓他殺白承澤去好了。」


  上官勇苦笑了一聲,說:「元志,白承澤是養大的他人。」


  「是啊,」安元志說:「養著讓他來殺親爹,這他媽就是一仇人啊。平寧的眼睛都差點被他弄瞎,不是白承澤攛掇,平安能跑到安府給你送杯毒水?」


  「我說的話,他能信嗎?」上官勇沒什麼自信地道。


  安元志說:「他不信,就慢慢說唄,這事你要是為難,我跟他說去,反正我現在也天天閑著養傷。」


  上官勇愁眉不展,不過在進小花廳的時候,他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不想讓安錦繡看見自己發愁的樣子。


  安錦繡看見上官勇后,就站起了身來。


  安元志說:「你們說說話,我進秘室去看看。」


  安元志走了后,上官勇走到了坐榻前,拉著安錦繡坐下了。


  「外頭沒人?」安錦繡小聲問了一句。


  「沒有,」上官勇道:「袁義把人都調開了。」


  「向遠清說平安沒事,」安錦繡依偎進了上官勇的懷裡,說道:「就是得養上半年的時間,平安不止是骨頭斷了,還受了內傷。」


  「向遠清說沒事,那一定是沒事了,」上官勇道:「你這下子可以放心了。」


  安錦繡拉起上官勇的手,說:「你打我一下,我現在還是覺得我可能是在做夢。」


  上官勇說:「這怎麼能是做夢呢?」想想在偏殿里,自己差點一刀殺了親生兒子的事兒,上官勇就還心顫呢。


  「我不知道啊,」安錦繡露出牙齒,咬了一下嘴唇,跟上官勇說:「我沒覺著疼。」


  嘴唇被安錦繡咬開了一個口子,血順著下巴眼看著就要往衣領上滴了,上官勇伸手過去,把這血給拭去了,沖安錦繡皺眉道:「你這是魔怔了?」


  安錦繡看著上官勇不說話。


  上官勇看著安錦繡的樣子也是心疼,說到底,這還是他這個大男人沒用,護不住妻兒。


  「平安真的沒死,他回來了?」安錦繡問上官勇。


  上官勇湊過去,舔一下安錦繡嘴唇上的傷口,嘴裡頓時就有了一股血腥味,「不是做夢,平安回來了,」上官勇跟安錦繡說。


  安錦繡喃喃道:「是嗎?」


  上官勇把安錦繡的嘴唇含在嘴裡吮吸著,想替安錦繡止血,也想吻吻自己的這個女人。


  「平安,」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嘴唇上的血已經不流了,被上官勇吻得多出了一抹艷紅色,安錦繡卻喊了一聲平安的名字,倒在上官勇的懷裡,失聲痛哭了起來。在人前強撐到現在,安錦繡方如夢初醒一般,痛苦襲上了心頭,被她封在心底深處的那些傷口,一下子沖裂了名為堅強的硬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上官勇將自己的妻子擁抱在懷中,除了說不哭,他說不出別的話來,這個口拙的人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來。


  「我要怎麼跟他說?」安錦繡哭著跟上官勇道:「我把他丟了這麼多年,我沒想過去找他,我都不知道他還活著,兒子會恨我,他一定恨我!」


  前世里,同一張面孔,鄙夷不屑的目光,憤恨的咒罵,今世里,這張面孔面對著自己時,還是那樣的憤恨,還是沖著自己叫罵,安錦繡覺得,自己如今承受不住平安的恨意,半點也承受不住。更讓安錦繡痛苦的是,前世里她只是對這兒子生而不養,今世里,她卻想殺了這個兒子。


  「有我呢,」上官勇低聲道:「他要恨也是恨我,是我沒護住你們。」


  「是我招來的禍事,」安錦繡在上官勇的懷裡搖頭。


  上官勇握住了安錦繡的手,這手如今又是變得冰冷,「錦繡,」上官勇跟安錦繡道:「日子會好的,平安不好,我們再教他,至少我們一家可以團聚了,不是嗎?」


  「平安很好,」安錦繡哭著又說了一句。


  「好,」上官勇道:「平安不壞,你不要哭了,我在這兒呢。」


  哭泣只是一種宣洩,當淚水流盡的時候,該面對的事情還是得面對。安錦繡在上官勇懷裡痛哭之後,漸漸平靜了下來,心裡的那些傷口,不管是不是已經千創百孔,都再一次被安錦繡自己藏起,深埋了起來。


  上官勇低頭吻去了安錦繡的眼淚,聲音因焦急而微顫地道:「不哭了?」


  「不哭了,」安錦繡抬頭看著上官勇一笑,說:「將軍,真好,平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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