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塞上江南
漠北元夕有塞上江南之稱,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小城,留給上官勇最深的印象就是橫貫了小城的脂胭河。
安元志聽上官勇說了這河的名字后,嫌棄道:「怎麼取個這麼女氣的名字?」
上官勇笑道:「河裡的石頭天生就發紅,看著像是女人臉上的胭脂,所以就叫了這麼一個名。」
「胭脂河,」安元志念一遍這河的名字,還是嫌棄道:「太女氣。」
上官勇好笑道:「這名字又不是我取的,你跟我抱怨有什麼用?」
「塞上江南,」安元志說:「既然這城這麼好,那為什麼會鬧荒年呢?」
上官勇搖頭,道:「那年胭脂河的水幹了,大人們都說,那一年河裡的石頭像被血染過,鮮紅色,看著很嚇人。」
安元志說:「這不可能,除非河裡死了人。」
「是啊,」上官勇嘆氣道:「那年餓死了很多人,幹了的河裡堆滿了屍體,大人小孩的都有。」
安元志咂一下嘴,說:「這麼慘?」
「天災人禍,」上官勇說:「升斗小民能有什麼辦法?去找老天爺要一個公道?」
安元志現在聽到老天爺,天道這一類的話,頭皮就發麻,勉強一笑后,安元志跟上官勇說:「話扯遠了,姐夫,你們元夕那兒是不是有一種寬面?這麼寬,」安元志用手跟上官勇比劃了一下。
安元志這一比劃,上官勇想起來了,說:「就是麵條啊,不過是加了元夕城的一種大麥,吃起來跟白面的味道不同。」
安元志兩眼放光,說:「好吃嗎?」
上官勇又想了想,然後老實跟安元志說:「不記得了。」
安元志拍了一下床板,說:「這個不要緊。」
上官勇會錯了安元志的意,說:「這裡離元夕城很遠。」
安元志看著上官勇笑道:「我姐……」
聽安元志又要說到安錦繡了,上官勇豎起了耳朵。
安錦繡卻在這時手裡拎著一個食盒,推開了內室的門。
安元志就說了我姐兩個字后,聽見門響,回頭看是安錦繡進屋之後,忙就起身去迎安錦繡,把上官勇丟這兒了。
「他怎麼樣了?」安錦繡小聲問安元志。
「這才幾天?」安元志伸手接過了安錦繡手裡的食盒,也是很小聲地跟安錦繡說:「傷口得慢慢長,不過能說話了,跟我說了這半天的話,也沒見氣力不足。」
安錦繡神情放鬆下來,說:「這樣我就知足了。」
安元志晃一下手裡的食盒,說:「是什麼吃的?」
「別晃!」安錦繡忙就一把抓住了安元志來回晃悠的手。
安元志帶著安錦繡往床榻那裡走,說:「我姐夫正好餓了,姐,你來的正好。」
安錦繡沒再理會安元志,幾步走到了床前,一臉關切地問上官勇道:「怎麼樣了?」
上官勇已經盯著安錦繡看了一會兒了,聽安錦繡問了,搖一下頭,說:「沒事了。」
「傷口不疼了?」安錦繡說:「你不要哄我。」
上官勇說:「沒事,不大動就沒感覺,我養幾日就好了。」
「養幾日?」安元志一邊站在桌前開食盒的蓋子,一邊說:「姐夫,軍醫跟我說了,至少三個月。回到白玉關后,再讓向遠清給你看看,他也許有辦法讓你養傷的時間再短一點,不過幾天這話,你就不要哄我姐了,我姐又不是小孩兒。」
看著瞪著自己的安錦繡,上官勇想讓自己的這個小舅子趕緊滾蛋。
「我替你洗過頭了,」安錦繡跟上官勇說:「你都睡著沒醒。」
上官勇看著安錦繡一笑。
安元志說:「姐夫,你那頭髮洗了三盆水,那水都是黑的。」
上官勇更想讓安元志滾蛋了。
安錦繡說:「是不是我不在你身邊,你都不打理自己的?」
上官勇說:「哪能呢?」這話,上官大將軍說的有些心虛,不過打著仗呢,自己肩上擔著那麼多人命,他能記著每天洗把臉就不錯了,天天洗澡什麼的,上官大將軍就是不打仗的時候,也沒這麼勤快過。
安錦繡伸手在上官勇的腦門上戳了一下。
安元志這時又說了一句:「姐夫,我姐給你擦洗過了,我幫的忙,你那身上,」安元志說到這裡,又咂了一下嘴,那意思是說,臟到不能再髒了。
上官勇看安錦繡,心說,你能把你弟弟「請」出去嗎?
安錦繡這會兒忙著看上官勇胸膛上的傷口,沒能領會到上官勇的心愿。
「姐,」安元志這會兒看著食盒,跟安錦繡說:「你還真做了?」
安錦繡嗯了一聲。
上官勇沒這姐弟倆的默契,打了一個哆嗦,沖安錦繡急聲道:「你又做了什麼?」
安錦繡抬頭看向了上官勇,一臉的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麼讓這男人不滿意的事了?
這時,一股帶著蔥香的味道飄進了上官勇的鼻子里。
安元志端著個大碗走到了床榻前,跟上官勇說:「姐夫,你看這是什麼?」
上官勇往碗里看,厚厚的一層肉沫下是兩指寬的麵條,麵條的顏色也不是白色,而是微微發黃,湯料紅彤彤的,飄進鼻中的香味頓時變得誘人起來,上官勇覺得聞香識味,這麵條一定很好吃,上官大將軍咽了一口口水。
就在上官勇張嘴要說拿雙筷子來的時候,安錦繡給了安元志一下,說:「這是你的,你姐夫這樣了還吃辣?」
安元志眨眨眼,突然沖安錦繡叫了起來:「姐,我也受傷了啊。」
安錦繡啊了一聲,記著相公傷了,她倒是把親弟弟身上也有傷的事忘了。
「你忘了?」安元志問安錦繡。
忘歸忘,但想著安元志一向打蛇上棍的尿性,安錦繡是不會承認的,「我忘了,」安錦繡很正兒八經地跟安元志說:「這碗是給我自己吃的。」
食盒裡就放著兩碗面,安元志說:「那我的呢?」
安錦繡說:「你的在廚房裡,你去廚房裡吃吧。」
「你一定是忘了我身上有傷的事了,」安元志說道:「姐,你這樣不好吧?」
上官勇被安元志控訴一般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這也越發肯定了他對安元志的看法,這個小舅子還是沒長大。
「你就想著姐夫了,」安元志開始跟安錦繡絮絮叨叨起來。
安錦繡神情正常,去桌前把上官勇的那碗面端了來,輕輕踢了踢安元志,讓安元志把上官勇扶坐起一些來,她自己坐在了床榻邊上,開始喂上官勇吃面。
當著安元志的面,被安錦繡喂,這讓上官勇有些尷尬。
安元志看著這一幕後,看著上官勇的眼神很羨慕,又有些不痛快,他的姐姐,憑什麼要干這種伺候人的事呢?
被安元志這種複雜的眼神盯著后,上官勇突然之間就不尷尬了,反而是痛快了,他隨後看著安元志的眼神,安錦繡看不懂,不過安元志明白,他姐夫這是在跟他說,羨慕就自己找個這麼好的女人去。
「我走了,」安元志有些泄氣地跟安錦繡說了一句。
「去吧,」安錦繡忙著伺候自己的男人,沒顧上看自己的弟弟一眼。
「那面你不吃就糊在一起了,」安元志又跟安錦繡說。
安錦繡想了想,突然就跟安元志說:「我現在也不餓,你拿回廚房去吧。」
「你根本就不是要自己吃的,」安元志馬上就逮住了安錦繡的這個話頭。
安錦繡總算是抬頭看了安元志一眼,她這會兒很懷念前世里那個沉默寡言的安元志。
安元志看安錦繡說不出話來了,得意了,說:「我沒說錯吧?」
「別跟你姐鬧,」上官勇開口了,說:「你剛才答應了我什麼?」
安元志瞪大了眼睛,他就多說了幾句話,這就到要被打死的地步了?
安錦繡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上官勇的身上,說:「元志答應了你什麼?」
「我回廚房了,」安元志端著手裡的碗,轉身就往外走。
「記得叫袁義去吃面,」安錦繡又叮囑了安元志一聲。
安元志踢門出去了。
「他怎麼了?」安錦繡問上官勇。
上官勇說:「小孩兒脾氣,你越管他就越來勁。」
安錦繡想想白承意,白承意可沒這毛病。
上官勇緊接著就道:「平寧就是這樣,外甥像舅,這話一點也不假。」
上官大將軍可以發誓,自己的語氣最多就有那麼一點點嫌棄的意思,一般人根本就聽不出來,可他媳婦不是一般人,所以剛剛還一臉溫柔喂他吃了一口面的安錦繡變了臉,說:「元志怎麼了?你還在氣我讓承意成皇這事?」
上官勇要是雙手能舉得起來,他就舉雙手投降了,這話題怎麼又到白承意成皇這事上來了?「沒有啊,」上官勇跟安錦繡說:「平寧是像元志。」
「兒子長得像你!」安錦繡跟上官勇強調道。
「他脾氣像元志,」上官勇說:「挺好。」
安錦繡瞅著上官勇。
上官勇看碗,說:「我這會兒餓得慌。」
安錦繡又餵了上官勇一口面,問上官勇道:「有沒有力氣咬?我喂你?」
這個喂指什麼,上官勇很清楚,當即就想點頭,可是抬頭看安錦繡,自己媳婦的臉有些發黑,「不用,」上官勇很機警地說道:「我能自己吃。」
「那你說說,這面好吃嗎?」安錦繡問道。
上官勇馬上點頭,順便張嘴又吃了一口,跟安錦繡說:「是雞湯?」
「嗯,」安錦繡說:「用雞湯煮得面,將軍,這面你就沒吃出些什麼別的味道來?」
上官勇吃東西快,嚼兩口后,嘴裡的面就往肚子里咽了,聽安錦繡這麼問自己,就只跟安錦繡道:「你喂的東西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