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5殉主

  大內侍衛們幾步就趕上前。


  上了些年紀的太監大聲道:「快攔下她們!」


  「殿下,你們殺了殿下!」一個太子妃嬪失聲尖叫了起來。


  一個大內侍衛從身後給了這妃嬪一刀。


  這妃嬪慘叫一聲,屍體栽倒在地。


  其餘的幾個妃嬪看著同伴的屍體倒地,一時傻在了原地。


  趁著這幾個妃嬪反應不及的時候,大內侍衛們手下一點也沒有留情,將這幾個妃嬪砍殺在了地上。


  「我們走,」上了些年紀的太監看了看幾個妃嬪的屍體,招呼手下抬著太子的屍體跟他走。


  幾個慎刑司的管事嬤嬤,這時正帶著慎刑司的人,將太子的妃嬪們,從各自的房中「請」出來。


  「你們要帶我們去哪裡?」太子的妃嬪中也有烈性之人,被「請」出房后,高聲斥問慎刑司的太監宮人們道。


  慎刑司的人不理會這些斥問,只顧著把這些妃嬪集中到一起去。


  正亂著的時候,有妃嬪「啊」的尖叫了一聲。


  一個性烈的妃嬪,不堪被這些奴才驅使,一頭撞在了院中的假山石上,腦漿迸裂,當場就斷了氣。


  庭院里響起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聲,眾妃嬪無頭蒼蠅一般在庭院里亂撞。


  也許是有人開了頭,又有幾個妃嬪尋了死。


  慎刑司的人在一旁看著,除了不讓這些妃嬪跑出這個庭院外,對其他的事,他們不管也不問。


  庭院中橫躺了數具屍體后,妃嬪們反而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少人輕聲抽泣,那種完全失了理智的尖叫聲消失了。


  「哪位貴人想死,」為首的管事嬤嬤直到這時,才開口跟眾太子妃嬪說道:「奴才們絕不攔著,還有哪位貴人主子想死,不如動作快點,奴才們沒辦法在東宮這裡久等。」


  「你們要帶我們去哪裡?」有太子妃嬪顫聲問這管事嬤嬤道。


  這管事嬤嬤說:「太後娘娘為諸位貴人主子重新安排了住處。」


  「我們不走,」馬上就有妃嬪高聲道。


  這管事嬤嬤看了這位妃嬪一眼,說:「這位主子,聖上已經登基,主子你還要住在東宮裡?」


  這下子庭院里安靜了下來。


  「各位貴人主子,請吧,」這管事嬤嬤說道。


  「殿下呢?」又有妃嬪問道。


  「太子殿下要見各位貴人主子,自會去新住處見各位的,」這管事嬤嬤說完這話,把手沖手下們揮了揮,說:「請各位貴人主子離東宮。」


  「那我們的東西,」有妃嬪想起自己的財物都還在房中放著,叫了起來,說:「這是讓我們空手離宮嗎?」


  「各位貴人主子的東西,過一會兒自有奴才送到各位貴人主子那裡去,」這管事嬤嬤說:「各位貴人主子還是快些吧,淋雨生了病,可是奴才們的罪過了。」


  等太子的妃嬪們從東宮的另一個側門被帶離了東宮之後,幾個太監把太子的屍體抬到了東宮的正門前。


  上了些年紀的太監指著大門的門楣,說:「就是這個地方吧。」


  幾個太監七手八腳地把太子的屍體懸挂在了大門的門楣之上,太子的屍體在門楣上來回晃動了幾下之後,才靜止不動了。


  「太子殿下歸天了!」上了些年紀的太監隨即跪地哭喊了起來。


  太監們一起跪倒在地,跟著哭喊了起來。


  當慶宗白承意在南城外,跪在世宗的靈柩前大哭至驚厥的時候,東宮裡也傳出了,世宗太子白承諾愧對父皇,自盡於東宮正門殉死的消息。


  安錦繡還是站在帝宮的城樓之上,聽了太監來報之後,只是背對著這太監點了一下頭。


  白承意被四九抱在懷裡,走在世宗靈柩的左邊,小皇帝還是在哭,只是嗓子啞了,眼淚好像也哭幹了,在四九的懷裡抽噎著,哭不出聲,也哭不出眼淚來。


  從南城回帝宮的街道,全都凈水洗街,黃土鋪路,百姓們攜家帶口地跪在道路的兩邊,跪迎著世宗的靈樞。


  春雨紛紛,京都城滿城哀泣之聲,連春花都似乎失了明快的顏色。


  遠遠地看見長街盡頭那裡出現了白色的招魂幡旗后,安錦繡跟左右道:「先皇回來了,我們出宮迎他吧。」


  「是,」眾人一起應聲。


  等安錦繡走到了帝宮的正宮門時,宋妃帶著世宗的妃嬪們跪在了內宮門后。


  齊妃坐在暖閣里,兩個宮人站在她的左右兩側,暖閣里除了外面的雨聲,什麼聲音也聽不到,直到恫哭之聲傳進了這間暖閣后,齊妃才開口跟左右道:「看來先皇回來了。」


  兩個宮人看著齊妃,這會兒倚闌殿的人就怕齊妃尋死。


  齊妃摸了摸自己的臉,跟兩個宮人說:「讓他們備軟轎,我也得去內宮門那兒跪著去了。」


  一個宮人跑出去傳令去了。


  齊妃低頭看看自己穿著的喪服,跟還留在自己身邊的宮人說:「你去給我拿件氅衣來。」


  這宮人走到了門前想跟外面的人傳令。


  「你就不能動了?」齊妃突然就怒聲道:「我是囚犯嗎?要你們時時刻刻地盯著我?滾出去!」


  這宮人被齊妃這一罵,嚇得退了出去。


  暖閣的門沒再被關上,讓站在門外的人能看見齊妃的舉動,這樣倚闌殿的人才能放心。


  齊妃側頭按了一下耳朵,像是傳入耳中的恫哭聲讓她的耳朵難受了,隨後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老了,」齊妃自言自語了一句。


  門外的宮人太監們大氣都不敢喘地盯著齊妃,生怕自己的主子又想不開了。


  齊妃張嘴打了一個呵欠,用手掩了一下嘴。


  等宮人替齊妃拿了禦寒的氅衣來,齊妃已經歪倒在了坐榻上。


  「主子方才就躺下了,」門外的宮人跟這宮人道:「她可能是累了。」


  這宮人走進了屋中,喊齊妃道:「主子,奴才替您把氅衣拿來了,您看看這是不是您要穿的那件。」


  齊妃歪在坐榻上沒有反應。


  宮人這時驚覺不好了,抱著氅衣跑到了坐榻前,伸頭一看。


  齊妃闔眼歪躺在坐榻上,面容看上去很平靜,看著是睡著了的樣子。


  「主子?」宮人伸手推了齊妃一下,看齊妃還是沒反應,才抬手到了齊妃的鼻下,試了試齊妃的鼻息。


  門外的宮人太監們,聽見屋裡的宮人聲音不對,都跑進了屋中。


  宮人手裡的氅衣掉在了地上,大喊道:「主子死了!」


  一屋的人全都呆傻住。


  半個時辰后,一個倚闌殿的管事嬤嬤走進了世宗的靈堂里。


  在頌經聲中,安錦繡聽這個嬤嬤跟自己說:「奴才啟稟太後娘娘,齊太妃方才殉先皇了。」


  安錦繡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最後還是袁義叫了她一聲,才把安錦繡叫回過神來,「你說什麼?」安錦繡看著這嬤嬤道:「齊妃怎麼了?」


  管事嬤嬤聲音哽咽地道:「太後娘娘,齊太妃她殉了先皇了。」


  安錦繡的身子往後一倒。


  袁義伸手就扶住了安錦繡,

  「我,」安錦繡過了一會兒,才站直了身體,頭昏沉著說:「找太醫了嗎?」


  嬤嬤低頭不敢答安錦繡的話。


  袁義跟安錦繡耳語道:「主子,齊妃死了啊,再找太醫有何用?」


  安錦繡慢慢轉身,看向了世宗的靈樞。


  管事嬤嬤問安錦繡道:「太後娘娘,我家主子的事要怎麼準備?」


  如果我死了,你把我葬得離聖上遠些。


  齊妃的這句話,安錦繡記得很清楚,「先收殮吧,」安錦繡撫了一下額后,跟這管事嬤嬤道:「我晚上去看她。」


  「奴婢替我家主子謝太後娘娘,」這個管事嬤嬤忙跪地謝安錦繡道。


  「我明明吩咐過你們看著她一些的,」安錦繡沒讓這嬤嬤起身,而是斥這嬤嬤說:「你們就是這麼伺候她的?!」


  這個管事嬤嬤跪在地上自打了一記耳光,哭道:「奴婢該死!」


  袁義這時問道:「齊太妃是怎麼殉先皇的?」


  管事嬤嬤說:「奴婢們發現主子手上的金戒不見了。」


  安錦繡說:「吞金?」


  管事嬤嬤說:「太後娘娘,一直有人在看著主子啊,奴婢是真沒想到,主子她會……」


  「讓太醫去看看她,」安錦繡突然就打斷了這個管事娘娘的話,說:「總要弄明白,她是怎麼死的。」


  這個管事嬤嬤領命之後,抹著眼淚退了出去。


  袁義說:「她真是自殺?」


  安錦繡的頭還是昏沉,說:「不然誰會殺她?」


  袁義說:「她這麼想不開?」


  安錦繡看著世宗的靈樞,跟袁義小聲道:「她對聖上才是真心的。」


  袁義扶著安錦繡說:「你還是先歇一歇吧。」


  安錦繡搖了搖頭,「我先還以為聖上出宮后遇上什麼事,沒想到聖上無事,齊妃卻,我,」安錦繡說不下去了,眼中的血絲這會兒更加明顯了,神情也更加地疲憊。


  袁義只用一隻手扶著安錦繡,讓安錦繡把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的這隻手上,說:「她一心想死,你勸不住,也不可能攔得住啊。」


  沒過一會兒,太醫院的一個太醫來回安錦繡的話,說:「太後娘娘,齊太妃是吞金自盡,金上還沾了毒。」


  安錦繡揮手讓這太醫退下,點手又招過了全福,小聲道:「你讓內廷司對外宣吧,皇後娘娘受驚病亡,齊太妃殉了先皇,太子殿下也在東宮殉了先皇。」


  全福忙就道:「奴才遵命。」


  「母妃,」全福還沒及退出去,白承意自己跑進了靈堂里,跑到了安錦繡的跟前後,伸手抱往了安錦繡的腿。


  安錦繡想抱白承意,但轉念想想,只是伸手整了一下白承意喪服的衣領,說:「聖上去給先皇上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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