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信口雌黃
四殿下。
剌客連說了兩遍這三個字后,就看著像是昏死了過去。
官道旁的這片空地上鴉雀無聲,眾人的神情各異,都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白承澤看了看自己的左右,道:「這一定是他信口雌黃!」
空地上還是鴉雀無聲。
白承澤往剌客的面前又走近了幾步,伸手抬起了這剌客的下巴。
侍衛在白承澤的身後說:「爺,他昏過去了。」
白承澤說:「把他弄醒,不可能是我四哥!」
這個侍衛答應了白承澤一聲。
白承澤鬆了手,這剌客的頭又無力地低垂下去,白承澤半側了身想轉身走時,這剌客卻突然把頭一抬,沖著白承澤就是一張嘴。
「爺!」幾個五王府的侍衛同時驚叫了起來。
白承澤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自己的面部,隨後手心處就是一疼。
侍衛們衝到了白承澤的面前,看白承澤的身上沒血,稍稍放心了一些。
一個侍衛大聲問白承澤道:「爺,您怎麼樣?」
白承澤把手掌翻過來,在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拔出匕首,將自己左手心的一大塊皮肉削掉了。
眾人看見黑血順著白承澤的手掌往下淌,都是愕然。
一個席家軍的將軍彎下了腰,在白承澤削下來的皮肉里,一根通體發綠的細針極其剌眼。
白承澤這時顧不上說話,看傷口處黑血不盡,又削了一塊皮肉下來,這一下傷口處可見白骨了。
「這個混帳,」席家軍的一個將軍這時反應過來,去看被兵卒們扔到了地上的剌客,狠狠地踢了一腳面朝下睡在地上的剌客,說:「別他娘的裝死了!」
剌客挨了這將軍一腳后,除了身子被踢得動了動外,再沒其他的反應了。
將軍感覺不對,將這剌客踢翻過身來,這才發現這個剌客已經咬舌自盡了。
「誰把他下巴扳上去的?!」另一個席家軍的將領看見這剌客死了后,暴跳如雷地大喊道。
白承澤的傷口處這時總算是流出紅血了。
幾個圍著白承澤的侍衛都鬆了一口氣,黑血流盡,說明自家爺就是中了毒針,這會兒也問題不大了。
「爺,剌客死了,」一個侍衛替白承澤上了葯,一邊為白承澤包紮著傷口,一邊跟白承澤道:「爺打算怎麼辦?」
白承澤的臉色很難看,像是力氣不支一般,坐在了地上。
「四殿下原本就看我們大將軍不順眼!」看白承澤這會兒沒力氣說話,一個席琰的親信將領大聲說道:「大將軍又認回了兒子,二少爺是五殿下的好友,四……」
「夠了!」有席家軍的將軍喝止這位道。
這個叫林兆的將軍卻還是一臉憤恨地道:「這會兒我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大將軍走時去見過四殿下,誰知道四殿下是不是在那時對大將軍起了殺心?」
白承澤開口道:「我四哥不會做這種事的。」
「那這要怎麼解釋?」林兆大聲問白承澤道:「五殿下,這些剌客連你都要殺,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白承澤啞口無言了。
「這算什麼?」林兆道:「我們為國拚命,四殿下卻要殺我們?」
白承澤聽著耳邊罵白承允的聲音,看著躺在不遠處的席琰的屍體,心中一聲冷笑。為了防著世宗的疑心,白承允在人前對待席琰反而像是對待仇人,這下子這兩個人在人前的演戲成真了,白承澤不在乎席琰是不是死不瞑目,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只有背水一戰,身後無退路了。
席家軍的幾個將領這時走到了白承澤的跟前。
白承澤抬頭看看這幾人,道:「我知道諸位與席大將軍感情深厚,但人死不能復生,望諸位將軍節哀順變。」
一個將軍道:「五殿下,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白承澤說:「自然是派人把席大將軍的死訊告之我父皇。」
「不能再回雲霄關了啊,爺!」一個白承澤的侍衛叫了起來。
「閉嘴!」白承澤斥了這侍衛一聲。
幾個五王府的侍衛一起跪在了白承澤的跟前,一個侍衛道:「爺,雲霄關那裡要是知道爺無事,誰知道會不會再有剌客過來啊?」
白承澤底氣不是很足地道:「胡說八道!」
「爺,」這侍衛給白承澤磕頭道:「奴才求您了,您不能再這樣忍下去了,四殿下不會放過您的。」
白承澤給了這侍衛一記耳光,斥道:「你是活夠了嗎?」
林兆這時道:「安五少爺一心想殺二少爺,雲霄關那裡要是知道了大將軍的死訊,聖上會怎麼做?」
讓夏景臣接掌席家軍,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五殿下,」有席家軍的將軍道:「聖上會讓誰當我們的主將?」
白承澤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個要由我父皇聖斷。」
林兆大聲道:「聖上能怎麼做?就像當年的雲霄鐵騎一樣,把我們歸到上官勇的手下去唄,這樣一來,四殿下就得償所願了。我呸!怪不得安元志一心想殺了二少爺!」
林兆起了這個頭后,席家軍眾人就又是一陣嘩然。
白承澤按一下自己手心上的傷口,這疼痛能讓他保持清醒。
啟明星出現在了夜空上,天邊已經隱隱有了亮光,這一夜眼看著就要過去了。
有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眾人這一回一起亮了兵器在手中,嚴陣以待。
「二少爺?」等這一隊策馬急馳的人到了近前後,在眼尖的兵卒喊了一聲。
夏景臣到了空地上,下了馬後,就跑到了白承澤的跟前,看著白承澤包著白布的左手,道:「五殿下受傷了?」
白承澤看著很是勉強地站起了身來。
夏景臣伸手扶了白承澤一把,急聲道:「出什麼事了?」
白承澤手往席琰那裡指了指,說:「席大將軍走了,你去看看吧。」
夏景臣回頭看著躺在那裡的人,他方才就看見這人了,只是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會是他的父親。
「景臣,」白承澤往前推了夏景臣一把。
夏景臣走到了席琰的身前,有兵卒拉下了蓋在席琰身上的披風,看見這人真是席琰之後,夏景臣突然之間就感覺無措。
白承澤走到了夏景臣的身旁,道:「事情是這樣……」
白承澤剛說了這幾個字,夏景臣就身子發了軟一般,一下子跪坐在了席琰的身旁。
白承澤住了嘴。
夏景臣喃喃地道:「他怎麼會死了呢?」
「景臣,」白承澤喊夏景臣。
「這不可能啊,」夏景臣搖了搖頭,突然之間就淚流了滿面。
席家軍的眾人看夏景臣哭了起來,一起跪在了地上。
白承澤長嘆了一聲。
夏景臣伸手試了一下席琰的鼻息,寒風將他的手背吹得冰涼,這讓夏景臣都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父親還有呼吸。
有席家軍的兵卒在這時又哭出聲來了。
夏景臣愣怔地看著席琰,他恨這個人恨了這麼些年,只是這個人這些天對自己的那些,小心翼翼地討好,夏景臣不是不知道。他還年輕,席琰也還可以再活過幾十年,夏景臣總覺得有些事他們可以來日方才,報仇也好,認父也好,這事可以讓他慢慢想,誰知道席琰竟然就這麼死了!
「節哀,」白承澤等了夏景臣一會兒后,伸手拍了拍夏景臣的肩膀,小聲說了一句。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夏景臣問道。
白承澤還沒說話,就有席家軍的一個將領叫了起來:「是四殿下!」
「什麼?」夏景臣又是一愣。
眾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經過,跟夏景臣說了一遍。
夏景臣聽完眾人的話后,坐著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突然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四殿下!」
白承澤把夏景臣一拉,說:「你要幹什麼?」
「我去找聖上,」夏景臣道:「我得為大將軍討一個公道!」
「你回軍中去,」白承澤放大了聲音跟夏景臣道:「我回雲霄關去,這事我去問,你不要多嘴。」
夏景臣甩開了白承澤的手。
白承澤往後退了幾步,道:「你是席琰的兒子,席大公子體弱多病,你好好想想自己現在該做什麼!」
夏景臣困獸一般,他想喊我不是席琰的兒子,可是這會兒席琰的屍體就在他的眼前,這話夏景臣再也喊不出口了。
「現在雲霄關那裡有上官勇他們在,」白承澤近一步勸夏景臣道:「你去了后再遇上安元志怎麼辦?這一回我不一定還能護住你啊。」
「那你回去了,誰又能護住你?」夏景臣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看著很蒼涼地一笑,道:「我是皇子。」
「爺!」五王府的幾個侍衛一起叫了起來。
「我們不能回雲霄關去,」林兆這時道:「四殿下一定會想辦法讓我們受上官衛朝的轄制,我們席家軍最後一定變成他上官勇的衛國軍!」
上官勇有自己的親信,他們這些人就是入了衛國軍,日子能跟在席家軍中的一樣嗎?就算日後他們的主將不是上官勇,世宗派了別的將軍來,他們這些將軍面臨的問題都一樣,席家軍的主將不姓席了,那這支軍還叫席家軍了嗎?
夏景臣看向了白承澤,他這會兒腦子亂,完全沒了主意。
「你帶著他們跟后軍匯合,」白承澤道:「我帶人回雲霄關面見我父皇,席大將軍的事,我一定會跟我父皇討一個說法的。」
夏景臣說:「四殿下如今是儲君,爺你說的話,聖上能聽嗎?」
白承澤道:「不聽,我也要說,我不是怕事之人。」
夏景臣怒道:「說了沒用,那還有什麼必要去說?不如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