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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2天子一禮

  「不要再說了,」白承允抬手拍了一下安元志的肩頭,道:「你怎麼能跟你五哥吵嘴呢?」


  安元志神情委屈地看著白承允。


  白承允沖安元志搖了搖頭。


  安元志把身子背對了白承澤,沒再言語,只是這會兒帳前的眾人,都能看清安五少爺臉上忿忿不平的神情。


  世宗把上官勇叫進了中軍帳里,按世宗的意思,他們還是得去探一下路,不能就坐在這裡乾等著。


  上官勇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這裡能走的路他都已經讓探馬去探過了,要是有路可走,他又怎麼可能瞞而不報。


  世宗看一眼上官勇的神情,道:「就沒有村落能讓大軍過去嗎?」


  「聖上?」上官勇叫了一聲,大軍從村落里走?那老百姓的農田還不被大軍踏平了?


  「現在朕也不顧不上那麼多了,」世宗道:「農田裡該收的東西應該都收了吧?」


  上官勇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在攤開在桌案上的地圖上指了幾個村落,說:「聖上,這幾個村落倒是可以讓大軍走,只是村中的道路太狹窄,大軍要是過,村人的房子恐怕礙事。」


  為了行軍趴掉當地村人的房子?這種事,世宗就是戎馬大半生,也還從來沒有干過。


  上官勇眼瞅著地圖,說:「聖上,要是這麼做,失房失地的村人,您要怎麼……」上官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有血滴落在地圖上,在牛皮紙質地的地圖上很快就暈染開來,上官勇愣怔了一下,忙就抬頭看向世宗。


  世宗掩著嘴,血順著他的手指縫往下滴落。


  「聖上?」上官勇驚道。


  世宗的身體往前一弓,捂著嘴的手鬆開之後,一口血就吐在了地圖上。


  「榮大人!」上官勇來不及多想,沖帳外喊道。


  「父皇?」帳外的白承允和白承澤忙都出聲,大聲問道。


  世宗勉強道:「朕沒事,榮雙進來。」


  榮雙知道這幾天世宗的身子不好,應了世宗一聲后,沒顧得上回應白承允和白承澤探究的眼神,榮雙邁步就趕進了帳來。


  上官勇這會兒看著地圖上的血跡,身子有些發僵。


  榮雙到了世宗的身旁,問道:「聖上現在難受的厲害?」


  世宗搖了搖頭。


  榮雙當著上官勇的面,給世宗餵了葯,又給世宗扎了針。


  上官勇看世宗的臉色漸漸緩過來后,才開口道:「聖上,您的身體?」


  方才若是能忍得住,世宗是一定不會當著上官勇的面吐出血來的,這會兒世宗只能跟上官勇道:「老毛病,衛朝不必擔心。」


  上官勇不擔心世宗的身體,他只擔心這仗要怎麼打?皇帝御駕親征,結果重病在軍中,他們這些將軍是要忙著給皇帝找大夫看病,還是顧著打仗?這樣的身體,還親征什麼呢?上官勇儘力克制著,沒把這會兒心裡的情緒流露出來。


  「此事不要往外說,」世宗看著上官勇道。


  「臣遵旨,」上官勇領命道。


  「你派人去這幾個村落探一下路,」世宗道:「朕現在耽擱不起。」


  上官勇領了旨,看了榮雙一眼后,退了出去。


  「聖上,」榮雙在上官勇退出中軍帳之後,跟世宗憂心道:「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回京城去等死?」世宗一笑,道:「不必了。」


  榮雙沒法勸,方才上官勇那一眼裡面的不滿,他是看得真切,榮雙委屈卻百口莫辯。


  上官勇出了帳,白承澤便問道:「衛朝,我父皇方才怎麼了?」


  上官勇木著臉道:「方才聖上說他有話要與榮大人說。」


  方才上官勇叫的那一嗓子雖說聽不出慌張來,可是世宗要見榮雙,應該由世宗發話吧?中軍帳外的眾人都不是傻子,上官勇的話在他們聽來,就是欲蓋彌彰。


  安元志說:「姐夫,聖上怎麼說?」


  「我會派人出去探路,」上官勇看著安元志道:「你在這裡等著,不要再放肆了。」


  安元志點了一下頭。


  上官勇帶著人去了前營。


  白承允往中軍大帳旁的空地上走去。


  安元志想了想,還是跟在了白承允的身後,小聲道:「四哥,我姐夫方才那一嗓子,我覺著,聖上的身子可能又不好了。」


  白承允看了安元志一眼,沒有說話。


  安元志道:「四哥,我就要帶兵先行了,后軍那裡放著軍中大半的糧草軍需,還望四哥你小心一些后軍營。」


  「我知道了,」白承允答應安元志道。


  「不管出了什麼事,我覺得四哥都不要離開聖上的好,」安元志又小聲跟白承允說了一句。


  安元志的話只說了一半,但白承允能聽懂。


  若是世宗真的在軍中出了事,那麼白承允只有在世宗身邊寸步不離,才能保證這位世宗朝的四皇子可以在軍中成皇,畢竟世宗最親信的部下在最後一刻,只會待在世宗的周圍,不會遠離,不接手這些人的忠心,白承允一定成不了皇。


  「四哥,」安元志說:「五哥在軍里有暗中的勢力,你一定要小心。」


  白承允點頭。


  能說的話都說了后,安元志沖白承允一拱手,說:「四哥,我去看看我那五萬人去了。」


  看著安元志轉身要走,白承允喊了安元志一聲:「元志。」


  安元志回身又站下來,說:「四哥還有什麼吩咐?」


  「謝謝你,」白承允跟安元志低聲說道。不管安元志是不是出於真心,這聲謝白承允覺得自己應該說。


  安元志一笑,露出了一嘴白牙,說:「四哥還跟我客氣?元志日後還指望著四哥的大樹好乘涼呢。」


  白承允搖下一頭,道:「你去吧。」


  安元志往前跑走了。


  白承允再走回中軍帳前的時候,看見白承澤靜靜地站在那裡,中軍帳前沒人敢與他搭話,這讓白承澤站在那裡有些勢單力孤,被孤立了的樣子,只是白承澤的臉上一派雲淡風輕,全然不在意。


  「四哥,」看見白承允走了過來,白承澤笑著喊了白承允一聲。


  白承允心中一嘆,這份表面功夫,他可能修鍊一輩子,也達不到白承澤如今的功力。


  「元志走了?」白承澤問白承允道。


  白承允小聲道:「他去看父皇調給他的五萬精兵去了。」


  「父皇調給他的兵,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白承澤好笑道:「這小子,行事也太小心了一些。」


  「沙場之事豈可兒戲?」白承允看著白承澤認真道:「元志比你小,五弟,你遇事還是讓著他一些吧。」


  「四哥教訓的是,」白承澤把身量放得很低,跟白承允認錯道。


  白承允被白承澤這樣一弄,反而是有話也不好說了。


  到了這天的午後,大雨漸漸小了。


  黃昏之後,大雨停歇,有在河邊看守的兵卒跑回軍中跟世宗稟報,向南河水下去了一些。


  等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世宗帶著眾臣又一次到了向南河邊。


  這一次向南河的水流聲還是聽著嚇人,可是看水流,不像大雨如注時那樣湍急了。


  世宗把幾個老船工叫到了面前,問道:「這樣的水,人能游過去嗎?」


  還是白天里跟世宗說話的那個老船工道:「聖上,這水還是太大,小人看最好還是再等一天吧。」


  世宗搖頭,「朕等不了一天。」


  老船工說:「那等到天亮?」


  「元志,」世宗這一次直接喊安元志了。


  安元志走到了世宗的身邊,跟老船工道:「老人家,只要有人可以游到對岸,為我們拉一條能扶的繩子,我們就可以過河去。」


  老船工說:「這位小將軍,這水太大了啊,小人怕你們下水之後,會被水沖走。」


  安元志說:「我看這水比白天時緩了不少,老人家不用為我們擔心,你們中有人能游過去嗎?」


  老船工站在那裡,猶豫不決。


  世宗跟安元志道:「你回去把你的兵將帶過來,準備過河。」


  安元志領了旨后,騎馬先回了營。


  「老人家,」世宗在安元志走後,沖老船工抱拳一禮,道:「朕知道朕這是在強求,只是軍情如火,朕不能再在這裡等下去了,還望老人家助朕一臂之力。」


  世宗這一行禮,把老船工嚇得夠嗆,忙就道:「小人不敢,聖上,小人們這就下水去試一試。」


  船工們都是目不識丁的百姓,不懂什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只是天子都親自拜託了,船工們哪還有不豁出命去的道理?


  等安元志帶著自己的五萬輕騎到了向南河邊時,船工們已經在河面上拉起了兩道長繩。


  安元志下了馬,隱隱又能聽到船工們的抽泣聲,安元志的心頭就是又一緊,這是又死了船工了?


  上官睿這時迎到了安元志的面前。


  「死人了?」安元志小聲問上官睿道。


  「死了三個船工,讓水沖走了,」上官睿道:「你和袁威他們一會兒下水后,一定要小心。」


  袁威這時在後面道:「少爺,你跟我說實話,你的水性到底好不好?」


  安元志說:「我的水性肯定沒有船工們的好。」


  「那一會兒我拉著你,」袁威馬上就說道:「把你的馬讓小誠子帶著。」


  安元志還要說話,被上官睿拉了一下手,說:「現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先把你的命保住再說。」


  安元志只得點了一下頭,他是會游泳,可也只是在安府里的蓮花池子里游過。


  世宗看著安元志到了自己的面前,道:「元志,繩鎖已經給你們拉好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朕說的?」


  安元志單膝往地上一跪,跟世宗道:「聖上,末將這就帶著五萬精兵先行一步了,末將萬望聖上保重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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