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燕雀

  「殺了吧,」安元志看著慶楠道:「抗旨不遵,我們就都是死罪,現在我們冒不了這個險啊。」


  慶楠就看著上官勇,當自己沒主意的時候,他還是習慣讓上官勇拿一個主意出來。


  「把這道聖旨在營里傳開吧,」上官勇低聲道。


  慶楠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把這道聖旨在朱雀大營里傳開,讓這裡的人知道,殺人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只是奉旨行事?

  安元志的反應比慶楠快一點,把慶楠一拉,說:「你快去啊,這樣還能救些人。這些人還有家人呢,能跑一個是一個啊。」


  慶楠醍醐灌頂,是啊,這些人是以何炎一黨的罪名被處死的,依著世宗的脾氣,這些人死了,他們的家人還不得跟著一起死?


  「他們的仇人不是我,」上官勇又低聲說了一句。


  慶楠腳步匆匆地跑走了。


  上官勇抬頭看看漫天的大雪,問安元志道:「你怎麼來了?」


  安元志伸手接了一些雪在手裡,跟上官勇道:「這事還是讓我來做吧,姐夫你不要出面。」


  「什麼?」上官勇看向了安元志。


  「你知道那些活著的人會怎麼想?」安元志小聲道:「也許他們會想誰奉的旨,誰就是仇人呢?」


  「你是說這些人不該放?」


  「放就放吧,上天有好生之德,總會有人記著姐夫你的這個恩情的,只是帶人去殺人的事,還是我去吧,」安元志道:「我身後有安家,還掛著一個駙馬的名頭,就是招人恨,我也在不乎。」


  「元志……」


  安元志衝上官勇搖了搖手,「姐夫,你還是留著一些好名聲吧。」


  上官勇轉身往屋中走去。


  安元志看了看離他們這裡遠遠站著的朱雀大營的兵將們,回身跟在了上官勇的身後。


  半個時辰后,慶楠跑進了屋中,跟屋中的上官勇和安元志點了點頭。


  安元志一手拿著世宗的那道聖旨,起身道:「這事我帶人去辦,慶大哥,你在這裡陪著我姐夫吧。」


  慶楠拍一下安元志的肩膀,沒多話。他想在朱雀大營里接著呆下去,這個殺人的差事他就不能去做。被叛了死罪的人里,真的有無辜之人,這個殺戒一開,日後朱雀大營里的人,誰還敢與他慶楠交心?

  安元志走出了溫暖的堂屋,看看屋外站著的人,張嘴哈出來的氣息凝結成了一團白霧,安元志只對眾人道:「他們的斷頭飯吃過了,我們過去吧。」


  站在屋外的人中,有衛國軍中的人,也有朱雀大營的人,聽了安元志的話后,這些人都沒有作聲。


  安元志邁步走到廊下,往關著囚犯們的地方走去。


  慶楠雙手抱頭坐在上官勇的下首處,把自己此刻的神情掩在了雙臂之間。


  上官勇道:「你也做好準備吧,雖然四殿下在聖上面前舉薦你暫代朱雀大營,可是太師覺得聖上不會這麼做,過不了幾日,你會迎來新的上司。」


  慶楠道:「愛誰來誰來吧。」


  「你日後在京城更要小心,」上官勇道:「看看何家的下場,你就應該知道,在這裡,走錯一步,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慶楠抬頭看向上官勇,上官勇看著有一些疲憊,除此之外,沒有再多的情緒了。


  「你說的那個小太監,現在應該關在大理寺里,」上官勇說道:「你有空可以去大理寺認一下人。」


  慶楠說:「一個快死的人了,我去找他做什麼?」


  上官勇道:「總歸是有用的。」


  慶楠的目光一凜,道:「他還能供出何炎的同黨來?」


  「你想上位,在京城這裡沒有你立戰功的機會,」上官勇說道:「那就只有讓人給你讓位了。許這個小太監活命的機會,他應該能幫你。」


  慶楠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望著上官勇一臉的驚疑。


  上官勇也奇怪慶楠此刻的神情,說:「怎麼了?」


  「你,」慶楠說:「你真是上官勇?」這些年,他們經過的事不少,大家都在變,只是慶楠沒有想到他的上官大哥會變成這樣。


  上官勇愣了愣,理解不了慶楠這會兒的激動,道:「你怎麼了?現在大理寺在對芳草殿的那些人用刑,就是要審出幫著蔣妃跟何炎聯繫的人是誰。」


  慶楠說:「這也是太師的意思?」


  上官勇搖頭,道:「他也在找這個人,你儘快辦這事吧,這個小太監不管落在誰的手上,都一定會被用來剷除異己,既然這樣,為何你不把這人拿過來用?」


  慶楠在上官勇身旁的空椅上坐下了,歪著頭看了上官勇半天,突然就又笑了起來,說:「大哥,你現在也會算計了,果真是跟著什麼人混,就會變成那些人的樣子嗎?」


  「算計?」上官勇道:「走錯一步就會死,你要我怎麼辦?」


  慶楠把茶几上的半碗涼水灌進了肚子里,說:「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大理寺,我也不想像今天被抓的這些人這樣,豬狗一樣地被人宰割。」


  上官勇伸手為慶楠倒了一碗熱水。


  慶楠把這碗熱水也喝下去后,問上官勇:「我就是認出人了,韋希聖能讓我把人領走?」


  「確定那個人還活著后,你就回來,」上官勇道:「我去救這個人。」


  慶楠稍稍一想,道:「安妃娘娘?」


  上官勇搖頭,道:「我去找韋希聖。」


  慶楠說:「大哥,你跟韋希聖有交情?」


  上官勇小聲道:「算不上交情,只是幫著他破了一個案子。」


  慶楠沒有再問下去,道:「那好,我明天就去大理寺認人。」


  「晚上再去,」上官勇道:「避著一些耳目。」


  慶楠抬眼看向上官勇,這會兒他有些能體會什麼叫步步小心,舉步為艱了。


  安元志站在了關著囚犯的營房門前,袁威挎著刀站在他的身後,兩個人都沒有打傘。安元志把聖旨遞給自己的一個,能識字的親兵,道:「你去給他們宣讀聖旨。」


  這個親兵手捧著世宗的聖旨,連走路都不敢大步走。


  袁威說:「我們不進去?」


  安元志搖搖頭,說:「再等一會兒。他們應該已經知道這事了,這會兒就是做做樣子。」


  袁威小聲嘀咕著:「一百多號人呢,怎麼殺啊?」


  安元志扭頭橫了袁威一眼,說:「你不要跟我說,你不會殺人。」


  袁威說:「我沒一下子殺過一百多人。」


  安元志嗤了一聲,說:「一百多人算什麼?聖上就是想殺萬人,也就是一道聖旨的事。」


  袁威聳一下肩膀,世宗對他來說是個太過遙遠的人物,他還犯不上去想皇帝的事。


  安元志說:「天子一怒,伏屍萬里。」


  袁威抹了一把臉,小聲道:「少爺,你操心操心軍里的事就好,你管聖上怎麼樣呢?」


  「燕雀,」安元志白了袁威一眼。


  袁威沒聽懂安元志的話,說:「啥?」


  「閉嘴,」安元志說:「我跟你就說不上話。」


  袁威說:「少爺你現在跟誰能說得上話啊?二少爺?」


  「我跟一個書呆討論武功嗎?」安元志說道:「你再給我找一個人吧。」


  「燕雀跟武功有關?」袁威問道。


  安元志嘲笑袁威的話沒來及說出口,就聽見營房裡傳出了混亂不堪的喊冤聲,中間還夾雜著怒罵聲。


  袁威說:「旨傳完了。」


  安元志提了一口氣,邁步往營房裡走。


  袁威聽著營房裡的叫喊聲,有些不忍心進去。


  安元志回頭說:「你在外面等我吧。」


  袁威手按在刀柄上,跟上了安元志,道:「我能讓少爺你一個人進去嗎?」


  「好,」安元志說:「那你就跟著我一起挨人的口水吧。」


  袁威說:「口水?」


  安元志推開了門,剛帶著袁威站在了營房的門裡,一口血痰就落到了在他的身上,袁威要不是躲得快,一口口水能吐在他的臉上。


  安元志看看營房裡的人,說道:「我也只是奉旨行事。」


  「安元志,你這個小人!」有一員身材十分魁梧的將官沖著安元志大罵道:「一定是你們這些人跟聖上進了讒言!」


  安元志心中冷笑,多忠心的奴才啊,明明是世宗要他死,到了最後,仇人的角色還是他們這些奉旨行事的人來擔著。


  「把他們的嘴都堵上!」袁威把安元志護到了身後,沖左右喊道。


  安元志把袁威往旁邊輕輕一推,說:「你別壞事。」


  「安元志,你以為你會有什麼好下場嗎?!」屋角那裡,又有一員將官開口問安元志道。


  「是何炎拖累死你們的,」安元志看了這員將官一眼,道:「要恨,你們在地下見到何炎,找他算帳吧。」


  安元志不說何炎還好,一說何炎,把這些將死之人的滿腔怒火都給挑了出來。


  面對著群情激憤的場面,袁威又把安元志護在了身後,從不停上下滑動的喉節,就能看出殺人不眨眼的袁威,這會兒是真的在緊張。


  安元志又看了看房中的這些人,道:「我不想為難你們,所以我不會讓你們死得難受。」


  「這個時候了,誰還要你的假好心?!」被反綁著雙手的將官大聲斥安元志道。


  「一刀斃命吧,」安元志跟左右道:「讓他們痛快地死。」


  袁威要上前,卻被安元志拉住了,袁威回頭不解地看著安元志,說:「又怎麼了?」


  「就要成親的人了,你不要沾這些事,」安元志說:「站我這裡看著就好。」


  袁威這才在安元志的身邊站了下來。


  安元志說一刀斃命,那動手的人,都是往這些犯人的咽喉上狠狠地劃上一刀,將氣管整個割斷,讓這些人立即斷了氣息,不要在死前再受什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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