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小曾子和阿曾
榮雙跟在吉和的身後,放輕了腳步走進內室里看世宗,就看見世宗躺在床上,嘴微微張著,已經在熟睡中。
吉和看看自己手裡捧著的湯藥,看向了榮雙,這是叫醒世宗,還是讓世宗先睡?
榮雙側耳聽聽世宗的呼吸聲,沖吉和擺了擺手。
吉和端著湯藥又退了出去,讓榮雙守著世宗。
榮雙木頭人一樣站在了世宗的床榻旁,他感覺世宗對自個兒的病已是心知肚明了,只是世宗不願意聽,那他就閉嘴不說,能拖一天是一天罷了。
吉和出了御書房,把湯藥交給了在門外候著的一個太監手裡,自己到了白承允坐著辦差的偏殿里。
「我父皇怎麼樣了?」白承允手裡的筆不停,問吉和道。
吉和說:「回四殿下的話,聖上還在睡著,榮大人讓奴才不要去打擾聖上。」
白承允捏了捏自己雙眉之間的印堂。
吉和看一眼白承允面前的桌案,還是堆著一堆奏摺,吉和沒敢多看,把頭又低下了。
「去告訴等著我父皇召見的大人們,」白承允道:「讓他們等著吧。」
「是,」吉和忙領命道。
白承允回頭看看身後窗外的天色,又道:「去準備一些吃食,若是我父皇起得遲,就讓大人們在宮裡用飯好了。」
吉和應著聲退出了這間偏殿。
等天色漸漸暗下去后,白承允出了宮,他的府中還有一場晚宴在等著他。
世宗卻一直睡著沒醒,朝臣們就只得在御書房的一間宮室里坐著等。
袁義在出宮的時候,在宮門外見到了韓約。
韓約沖袁義點了一下頭,也不問袁義要去哪裡,只說:「現在宮裡盯著安妃娘娘的人多,你早些回來。」
袁義卻站下來問韓約道:「你什麼時候娶紫鴛過門?」
「啊?」韓約被袁義問得一下子回不過神來。
袁義說:「紫鴛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你們兩個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你也讓我娶紫鴛?」韓約反應過來后,很吃驚地問袁義道。
「我為什麼不讓你娶紫鴛?」袁義笑了起來。
韓約嘴一癟,這傢伙笑起來的樣子太招眼。
「找個機會你去跟主子說說吧,」袁義說:「還有,以後不要再跟紫鴛說亂七八糟的話。」
韓約又是一呆,等袁義走了后,他才沖著袁義走的方向小聲嘀咕道:「我跟那丫頭說什麼了?」
跟韓約站在一起說話的許興,這時跟韓約小聲道:「這就是你的大舅哥了。」
韓約給了許興一腳,說了聲:「滾開。」
天完全黑了之後,世宗才醒了過去,看看點了燈的床頭,小聲道:「什麼時辰了?」
守在一旁的榮雙忙道:「回聖上的話,快到戌時了。」
世宗道:「朕睡了這會久?」
「聖上現在多睡睡好,」榮雙道:「這樣才能多休息。」
世宗笑了一聲,說:「不用多久,朕就能一睡不起了,這個時候要多睡什麼?」
「聖上,」榮雙情緒有些激動地喊了世宗一聲。
「你是個大夫啊,榮雙,」世宗道:「你還看不透生死?」
「臣……」榮雙不知道,跟一個天天被人喊萬歲的帝王,要怎麼談生死的問題。
「不說這個了,」世宗卻自己完結了這個話題。
「快讓吉和他們進來伺候,」榮雙扭頭命站在自己身後的太監道。
這太監跑出去后,不一會兒,吉和就帶著人進來了。
「老四呢?」世宗由吉和伺候著穿衣,一邊問道。
吉和說:「四殿下先回府去了,說晚些時候再進宮來。」
世宗說:「宮裡沒飯給他吃?」
吉和賠笑道:「聖上,奴才聽說,四殿下今日在府中擺了晚宴,宴請衛國侯爺他們這些將軍。」
「上官勇接下來的幾天,應該有不少酒宴要吃,」世宗聽不出喜怒地道:「好口福啊。」
吉和不敢接世宗這個話頭,只能幹笑了幾聲。
有小太監端了湯藥上來,被世宗拿在了手裡,一仰脖,一飲而盡。
榮雙看世宗喝了葯了,遞給了世宗一小杯清水,讓世宗漱漱嘴。
世宗沖榮雙搖了搖頭,帶著一嘴藥味的道:「去四王府傳旨,既是酒宴就應該賓客盡歡,讓老四今天晚上就不用進宮來了,有事明天再說。」
吉和忙手指指了一個,站在自己對面的太監,這太監忙就跪地道:「奴才遵旨。」
榮雙說:「聖上,您這會兒想吃東西嗎?」
世宗說:「拿些軟糕來,飯菜就算了,朕這會兒沒胃口。」
忙又有宮人去給世宗端了點心來,吉和伺候著世宗用了一些點心。
「你們退下吧,」幾塊軟糕下肚之後,世宗感覺身上有些力氣了,便跟榮雙等人道:「讓等著朕的那幫人到前殿去。」
榮雙等人這才退了出去。
吉和看世宗的精神好一點了,說:「聖上,您去御書房嗎?」
世宗「嗯」了一聲。
兩個太監抬了步輦過來,三個人扶著世宗坐上了步輦。
御書房裡這會兒還沒有大臣進來,安靜地能讓人聽見,木炭在火盆里燒著的噼啪聲。
吉和扶著世宗在御書案後面坐下了,小聲跟世宗道:「聖上,芳華殿伺候雲妍公主殿下的一個小太監,今天投井自盡了。」
「為了什麼?」世宗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安妃娘娘讓慎刑司的人,把跟這個小太監平日里走動的幾個人都抓了,現在也不知道慎刑司那邊審得怎麼樣了。」
世宗原本還不在意,聽這事跟安錦繡有關,在意起來了,問道:「安妃又去看了雲妍?」
「回聖上的話,」吉和說:「安妃娘娘今天去芳華殿看宋妃娘娘,正好就碰上了這事。這個小太監是宋妃娘娘派給雲妍公主殿下的,誰也沒想到這小太監能突然就尋了死。安妃娘娘怕這裡面再有什麼事,所以就命慎刑司去查了。」
世宗道:「你去慎刑司看看吧,讓外面的人進來。」
「是,」吉和忙道:「聖上,奴才去去就回。」
「滾吧,」世宗道。
一直在御書房這裡,從白天等到了天黑的大臣們,終於聽到太監進屋來說,他們能見世宗了,忙都從供他們休息的宮室里出來,分成兩列站在了御書房的門前。
吉和吩咐了手下好好伺候世宗,自己帶著幾個人,下了御書房的高台往慎刑司趕了。
慎刑司的一間刑室里,幾個小太監被打得半死,血流了一地,空氣里的血腥味讓人聞之作嘔。
吉和進到這間刑室后,就問管事的太監道:「問出來什麼了?」
這個管事的太監忙道:「大總管,這幾個什麼也不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吉和看看這幾個都昏了過去的小太監,說:「這是打得還不夠?」
這管事太監忙道:「大總管,奴才問過了,這個小曾子平日里獨來獨往的,不怎麼跟人來往,這幾個還是跟他同一批進宮的人,所以彼此之間還能說上幾句話。」
「獨來獨往,」吉和說:「那就是什麼也審不出來了?」
管事太監說:「奴才無能。」
「把人弄醒,」吉和下令道:「一個大活人,辦下這麼大的事,能一個幫手也沒有?」
幾個行刑人一起上前,幾桶冷水潑下去,硬把這幾個小太監潑醒了。
「我再問你們一遍,」吉和看這幾個小太監睜了眼,便道:「小曾子的事,你們知道多少?」
幾個小太監哭爹喊娘的,只跟吉和喊冤,求吉和饒命。
吉和不為所動,道:「不說,就給我打。」
刑室里,下一刻就又傳出了小太監們受刑的慘叫聲。
「別打死了,」吉和又叮囑了行刑的幾個人一聲。
全福這時帶著人走了進來,先跟吉和行了一禮,道:「師父。」
吉和看看跟在全福身後的人,說:「你這是又帶什麼屍體來了?」
吉和忙說:「師父,我查了半天,也沒查出這個小宮人是哪個宮的,所以帶來給這幾個認認。」
吉和點了一下頭。
兩個太監把手裡抬著的屍體,往幾個受刑的小太監面前一放。蓋著屍的長布被揭開后,小宮人被埋過了,再從地下被挖出來,這會兒露出來的這張臉,被血混著泥糊住了整張臉。
吉和看了一眼這宮人的臉,說:「把她的臉擦擦,跟鬼一樣,誰能認出她是誰來?」
一個太監上前,就拿蓋屍布替這個小宮人把臉擦了擦。
「都看看,」吉和跟受刑的小太監們道:「認識她嗎?」
幾個行刑人伸手,抬起各自身邊的小太監的頭。
其中一個小太監看了這個小宮人一眼后,就喊道:「她是阿曾,是小曾子的妹妹。」
兄妹?吉和起身走到了這個小太監的跟前,說:「你確定?」
「奴才確定,」這小太監點頭之後,就求吉和道:「大總管,奴才什麼也不知道,小曾子就是跟奴才認識,奴才一年裡跟他也說不到一句話啊。」
「這個阿曾是在哪裡伺候的?」吉和問道。
這個小太監搖頭。
另一個小太監這時聲音虛弱地道:「阿曾是在下奴院當值的。」
吉和命左右道:「去把下奴院的管事叫來。」
忙就有一個太監跑出了刑室。
全福跟吉和說:「怪不得我找不到這個小宮人當值的地方,她竟然是下奴院的人。」
吉和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了,從雲妍公主再到下奴院,這事牽連得越廣,想找出這個幕後的人就越難。
管事的太監這時走到了吉和的身邊,小聲問道:「大總管,這些人還要再審嗎?」
吉和看看這幾個小太監鮮血淋漓的身子,說了一句:「等下奴院的人來了后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