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鴆毒

  安元志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上官勇說對不起,他只是覺得,自己驚慌失措,心中難過的時候,可以跟上官勇大喊大叫,可以從上官勇這裡得到安慰,但上官勇呢?這個人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去找誰?

  「怎麼還不走?」上官勇往前走了幾步后,回頭問還呆站著不動的安元志道。


  安元志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望著上官勇道:「姐夫,你總有一天能帶著我姐走的。」


  上官勇咧嘴沖安元志微微一笑,說:「走吧。」


  林氏族人的死,在衛國軍營里沒有弄出什麼大的動靜來,兵將們最多就是在私下裡議論幾聲。


  上官勇對外只說,林氏族人是犯了疫病。


  被衛國軍帶在軍中的林氏族人,都是些老弱婦孺,天寒地凍的時節里,跟著衛國軍日行八百里的往京城趕路,身子受不住,得病死了,也不是什麼讓人不能理解的事。


  衛國軍凌晨時分,在官道旁的林中安營紮寨休息之時,白承路帶著自己的手下,從這片樹林前策馬跑了過去。


  在衛國軍離京都城還有半天的路程之時,京都城的大埋寺里發出了一個衙役的驚叫聲。


  已出了大理寺的大門,準備回府的韋希聖聽到這叫聲后,忙又帶著人回頭,等一行人到了這御役站著的房中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被安排在這房中休息的林氏族人全都倒在地上,面孔紫墨,七竅流血,一看便知道是中毒而亡。


  「快,」韋希聖急道:「去那幾個房中看看。」


  幾個衙役又跑到了與這間房並排的幾間房中去看了,不一會兒跑回來,都是一臉驚慌地跟韋希聖說:「大人,人,人都死了!」


  韋希聖走出了躺著十幾具屍體的房間,站在走廊下發獃,這些人不是一般的百姓,都是朝中的官員啊,現在一起死在了他的大理寺里,這要他怎麼跟世宗交待?

  「大人,」一個衙役又從房中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紙,說:「林大人們有留下信。」


  韋希聖忙從衙役的手上拿過這信,匆匆看了幾行后,就確定這是一封遺書。


  在大理寺任職的官員們這會兒都趕了過來,看了這幾間屋中的屍體之後,都是驚得面無人色。


  其中一個官員走到了韋希聖的跟前,道:「大人,這是?」


  韋希聖把手裡的遺書遞給了這個官員,道:「他們知道了上官勇就要回京的消息,也從江南那裡得到了消息,林家家主林端禮與水匪勾結,妨礙衛國軍剿匪之事是真的,他們自盡謝罪,求聖上饒過他們的家人。」


  遺書被官員們傳閱了之後,這些大理寺的官員們,沒一個信這遺書是真的。這些人離開任所,在京城等了這麼長的時間,眼看著上官勇就要回來了,他們這個時候自殺謝罪?早幹什麼去了?

  「去驗驗這些屍體吧,」韋希聖站著發了一會兒呆后,命左右的人道。


  幾個仵作進到房中,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將這些屍體一一驗過了。


  「怎麼樣?」韋希聖問自己下手的這些仵作道:「他們是被人灌毒,還是自己喝下的毒藥?」


  資歷最深的一個老仵作跟韋希聖道:「大人,這些人沒有外傷,口舌都是完好的,這些毒藥是他們自己喝下去的。」


  「他們不知道水中有毒,喝下去也有可能啊,」一個官員道:「我看他們不像自殺。」


  有官員走到了韋希聖的身邊,小聲跟韋希聖道:「上官勇馬上就要入京了,他應該知道這些林大人在大理寺等著他打官司,這些人會不會是上官勇下的手?」


  「上官勇會這麼傻?」韋希聖道:「明知道這些人死了,自己是第一個要被懷疑的人,他還做這種引火燒身的事?」


  「那是?」


  韋希聖扭頭又問仵作道:「他們中的是什麼毒?」


  「回大人的話,林大人們中的是鴆毒。」


  「江南清貴第一家啊,」韋希聖嘆了一句。


  大理寺的官員們也大都感嘆,好好的一個百年大族,一年之前還是富貴豪門,一年之後便成了這副慘淡的模樣。


  「我進宮去跟聖上稟報,」韋希聖命左右道:「你們將林大人們的屍體都收殮起來吧。」


  衙役們一起應是。


  韋希聖匆匆出了大理寺,坐上官轎趕到了宮中。


  御書房的高台下,韋希聖正手抄在袖中,想著一會兒見到世宗之後,要怎麼跟世宗說這事呢,就看見安太師帶著幾位朝中的大員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下官見過太師,」韋希聖忙給安太師行禮。


  安太師笑著虛扶了韋希聖一把,說:「韋大人怎麼這個時候進宮來了?你管著的可都不是什麼好事,我一看到你這心裡就發慌啊。」


  韋希聖道:「太師說笑了,下官職責所在,不敢懈怠。」


  安太師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幾位朝臣,這幾位朝臣沒發一言,都默契地先往前走了。


  韋希聖看向了給自己領路的小太監,就看這小太監站得離他這裡能有十步遠,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安太師小聲道:「你那裡的林大人們還好嗎?」


  韋希聖遲疑了一下,想著林大人們的死,大理寺那麼多人看到了,他就是想瞞也瞞不住,於是跟安太師道:「下官不瞞太師說,半個時辰之前,這些林大人在大理寺中,一起服毒自盡了。」


  「死了?」


  「是。」


  安太師一笑,「上官衛朝就要回來了,他們自盡了?」


  韋希聖道:「下官不能肯定他們是自盡。」


  「本就是要誅九族的罪,死了也好,」安太師跟韋希聖小聲道:「不管這些人是自盡還是被殺,我勸你最好裝一次糊塗。」


  韋希聖抬頭看著安太師說:「下官不明白太師的意思。」


  「江南這一次的事,除了當事的人,誰也說不清,」安太師道:「不想讓江南之事被人知道的,也許不是上官衛朝。」


  韋希聖神色一怔,隨即就明白了安太師的意思,白承澤也在江南,林家之事,這位皇子殿下就完全沒有沾手嗎?


  「雖也難保,上官衛朝為了自保,兵行險招,冒險下的這個毒手,」安太師說道:「不過,他是立下大功的人,林家的罪證也在他的手上握著,他有什麼必要下手殺人?」


  「下官也想不明白這一點。」


  「想不明白,就不如裝糊塗,」安太師說完這話就要走。


  韋希聖叫住了安太師,道:「太師,你早知道林大人們會死?」


  安太師道:「我不光知道他們會死,還知道林家一定會被誅九族,韋大人你好好想想吧,要不要趟進這趟混水裡去。」


  韋希聖看著安太師走到在前面等著他的幾位朝臣跟前,幾個人站著說了一會兒話后,就又往前邊說邊走了。


  「韋大人,」方才那個領韋希聖進宮的小太監,這時又走到了韋希聖的跟前,道:「請大人跟奴才來吧。」


  御書房裡,世宗正由吉和伺候著用參湯,在韋希聖進來給他行了大禮之後,說了一聲:「平身。」


  韋希聖卻不敢起身,跟世宗道:「聖上,臣無能,臣來向聖上請罪。」


  世宗這才抬眼看向了韋希聖,說:「大理寺又怎麼了?」


  韋希聖將袖口裡的遺書拿出來,雙手呈到了頭頂,說:「聖上,臣無能,在大理寺的林氏官員們,在半個時辰之前全都飲鴆毒自盡了,為是他們給聖上留下的遺書。。」


  世宗手一推,將吉和手裡的參湯碗打翻在地。


  韋希聖嚇得一低頭。


  坐在一旁小桌案後面的白承允這時起身,跟世宗道:「父皇,既然林大人們留有遺書,不如父皇就先看看這封遺書吧。」


  世宗深吸了一口氣,道:「把遺書呈上來。」


  吉和這會兒正蹲著身子,在世宗的腳下收拾灑掉的參湯呢,白承允走到了韋希聖的跟前,拿過了遺書,遞到了世宗的御書案上。


  世宗幾眼看完了這紙遺書,隨即就把這遺書扔給了白承允看。


  白承允看了這遺書後,跟世宗說:「父皇,看來這些人是自殺的。」


  聽白承允只看了遺書後,就認定林氏的那些人是自殺的,韋希聖這個時候就不得不多想想了,這要是上官勇跟林家之間的官司,那還好辦,可這若是皇子之間的官司,他就是再長一個腦袋,也不夠陪這些皇子殿下們玩的。


  世宗揉了揉太陽穴,道:「韋希聖你說。」


  韋希聖道:「聖上,臣已經命仵作驗過林大人們的屍體,他們的屍體沒有外傷,不像是被人灌毒的樣子。」


  世宗說:「那他們就是自殺的了?」


  「這個臣還不敢肯定。」


  「那你能肯定什麼?你來這裡,是要讓朕替你破案的嗎?」


  韋希聖忙又給世宗磕頭,道:「臣無能,臣該死。」


  白承允這時道:「父皇,上官勇那裡有林家勾結水匪的證據,不如等上官勇回京之後,父皇先看了那些證據再說。如果林家真的勾結水匪,那這些人就應該是自殺的了。」


  世宗說:「若是不是呢?」


  白承允道:「那兒臣請旨父皇徹查此事。」


  世宗掩嘴悶咳了幾聲。


  白承允等世宗這陣咳過去之後,才又道:「父皇,林家之事五弟也應該知情,等五弟回京之後,父皇也可問問五弟。二哥昨天就回京了,兒臣還真是奇怪,他怎麼不多陪五弟幾日,要在只見五弟一面之後,就匆匆地趕在上官勇之前回京。」


  「宣白承路進宮來,」世宗說了一聲。


  吉和忙站起身應道:「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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