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壞小孩的貪戀
「沒有的事,」安元志一口否認,帶著白柯看了前哨營后,又把白柯往糧草營那裡帶,說:「我與小王爺今天之前從沒見過面,我這人說話不好聽,是不是說了什麼,讓小王爺誤會了?」
白柯跟在安元志的身後走著,上官勇走了后,白柯的小臉上就是一片清冷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几絲清冷,說:「五少爺,好壞我還分的出來。」
「京城那裡的消息,小王爺你能知道嗎?」安元志突然又問白柯道。
「父王會給我寫家信,」白柯說。
「那五殿下的正妃人選已經定下,不日就將大婚之事,小王爺你知道嗎?」安元志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白柯道。
白柯看著就是一愣。
安元志一笑道:「看來小王爺是不知道這事了。」
白柯看著安元志,月光下,這個人看著笑容滿面,卻整個人都很冷,「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白柯問道。
「小王爺雖然出身皇家,」安元志小聲道:「不過說起身份來,小王爺與末將一樣,都是庶子出身。小王爺,王妃進府之後,你可就要當心了。」
「我要當心什麼?」
「先前五殿下一直沒有大婚,所以小王爺你可能感覺不到,」安元志說道:「不過等五殿下的嫡子出生之後,小王爺你在五殿下的眼中,不知道還能不能一如今天這樣的地位。」
「你,」白柯往後退了一步,道:「你在挑撥我與父王的關係?」
「小王爺富貴與否,與末將的關係不大,末將為何要做挑撥之事?」
「那你,」白柯平日里再老成,也不過是個孩子,被安元志這一說,有些慌神了,「那你要跟我說什麼?」
安元志動作艱難地蹲在了白柯的面前,小聲道:「末將也是庶子出身,所以末將知道小王爺日後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白柯說:「我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小王爺,」安元志認真道:「我姐夫與你投緣,所以有些話,末將覺得應該跟你說。」
白柯訝異道:「上官將軍?」
「小王爺,你仔細聽好末將的話,」安元志直視著白柯的雙眼道:「若是五王妃生下五殿下的嫡子,那小王爺日後不要說為將為帥,就是能否還像今日這樣與五殿下父慈子孝,都不好說了。」
白柯咬起了嘴唇。
「末將雖是太師安府的庶子,」安元志說:「但末將到底還能走自己的路,小王爺日後若是太好,王妃怎麼能容你?」
白柯抬眼,看向安元志的雙眼中透著懊惱。
安元志心頭一動,說道:「小王爺是知道五殿下要迎嫁西江康氏女的吧?」
白柯說:「我知道又怎樣?」
「小王爺,你來江南真的是看打仗的嗎?」
「那我能來幹什麼?」
「李老元帥雖然歸隱,可是一直心繫朝堂,看來是末將多此一舉了,」安元志對白柯道:「五皇子正妻之事,怕是第一個不高興的就是李老元帥吧?」
白承澤若是有嫡子之後,白柯的命運會如何,李鍾隱想的比安元志的更悲觀。他悉心教出的弟子,若是因為庶子身份,日後被王府嫡子壓制,無法施展才華,這是李鍾隱無法接受的事。
「你父王明明答應過為師,在你成人之前,不考慮嫡子之事,不過現在看來是為師當年太想當然了,你父王迎娶正妻之後,又怎會不讓她生下嫡子?嫡庶有別,五王府有了新的小主人後,柯兒,你要如何自處?」
李鍾隱在白柯面前說的話,比安元志說的要更直接,讓白柯更加寢食難安。
「我是來江南散心的,」白柯說道:「見到上官將軍,我的心情能好點。」
「他幫不了你,」安元志低聲道:「雖然他與你一直投緣,對你也有輔佐之意,但他最先得聽的是五殿下的命令。」
白柯將腳下的雪踩實了,踩成了冰塊,冷冷地說了一句:「五少爺多想了,我沒有利用上官將軍之意。」
安元志心中冷笑,皇室中人,果然個個都不可小瞧,白柯如今才多大?還不滿十歲,就已經學著大人玩心機城府了。「你方才與他們父子親熱,是在演戲嗎?」安元志問道。
白柯飛快地抬頭,道:「上官將軍是好人!」
「所以你就跟他演一出稚子天真的戲?」安元志道:「我姐夫真心待你,你這裡,」安元志指了指白柯的心口,「你這裡又有多少的真心?」
白柯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苦,突然就手指蒼天道:「我白柯若是存著害上官勇之心,天誅地滅,讓我此生不得好死!」
「日後若是你父王成皇,」安元志輕輕按下了白柯舉起的手,小聲道:「你有兵權在手,的確可保你不受嫡皇子的壓制,與上官大將軍交好,這一步棋你沒有走錯。」
白柯冷冷地看著安元志,先前在上官勇面前的那種天真爛漫,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了。
安元志心裡卻突然就有了一種快意,跟白柯道:「其實李老元帥對小王爺是關心則亂,五殿下迎娶了正妻又如何?只要這個女人生不出一兒半女,五王府里,哪位公子能勝過小王爺你?」
「皇爺爺替我父王選的正妻,怎麼可能是不能生育之人?」白柯道:「安五少爺,你是在跟我說笑話嗎?」
「讓女人不能生,只是幾包葯的事,」安元志說道:「小王爺何必自尋煩惱?」
「你讓我去害我的嫡母?」
「嫡母,」安元志笑道:「前面加了一個嫡字,就算不上什麼娘親了。」
「你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大可以殺了你,」白柯冷道。
「小王爺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安元志道:「末將也只是在為小王爺擔心。」
「你為我擔心?」
「末將可以再告訴小王爺一件事,五殿下現在人可能在東陽,」安元志說道:「這一次他到江南來,辦差辦得很不順,小王爺不如去東陽見他,不要問出了什麼事,只要呆在他的身邊就行。父子之間,總要多相處,才不會讓一個后入府的女人,在你們之間興風作浪。」
「東陽?」白柯鎖著眉頭道:「你是說沈家長媳殺婢之事?」
「小王爺也知道此事?」
「事關我五王府,我自然知道。」
「在五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小王爺更應該去儘儘孝心。」
「你為何要幫我?」
安元志慢慢地站起身來,說:「人總要為自己找好後路,希望小王爺日後不要讓末將失望。」
白柯跟著安元志又往前走去。
安元志越走越慢,漸漸走到了白柯的身後,他看著白柯的背影,這小孩如今的身量在同齡的孩童中算是高的了,長大成人之後,一定是個挺拔高挑之人。安元志的手按在了刀把上,想著前面這人是白承澤之子,他就按耐不住在自己心裡翻滾呼嘯的殺意,這個小孩現在只要他揮上一刀就可解決,能讓白承澤痛苦之事,他為何不做?大不了,把這個殺人的罪名再推到水匪的頭上去,任何事都難免有漏網之魚的。
刀身從刀鞘里,被安元志慢慢拔出了一小截來,就在安元志心中殺意最濃之時,他與白柯頭頂的天空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
明明是綴著明月繁星的夜空,太過突然地響起炸雷,再膽大無畏之人也會被嚇住。
安元志手一抖,刀又滑回了刀鞘里,腳下大地被這聲炸雷震得一顫的同時,安元志腰間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白柯先是抬頭吃驚地看著天空,心有餘悸之時,又聽到身後傳來響聲,忙又回頭看,就看見安元志的配刀掉在雪地上。
安元志看看自己腰間只剩下了一半的繩帶,跟白柯淡淡地說了一句:「繩斷了。」
「這麼巧?」白柯說道。
安元志彎腰從雪地上撿起自己的配刀,說:「看來這條繩帶用的時間長了,沒嚇到小王爺吧?」
「小王爺?」上官勇的聲音這時從兩人身後傳來。
「上官將軍,」白柯忙朝上官勇跑去。
安元志拎著刀,看著白柯跑遠,心裡悻悻地想著,這是老天爺要保這個小崽子的命?這種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爭權奪位的小崽子,老天爺竟然還要留他?
「怎麼回事?」上官勇看著安元志手中的刀問道。
「掛刀的繩帶斷了,」安元志說:「你與房督師談完事了?」
上官勇上下打量著白柯。
「上官將軍你來的正好,」白柯衝上官勇笑道:「你跟我與五少爺一起去前邊看看吧。」
「怎麼才走到這裡?」上官勇又看向了安元志問道。
「我想讓小王爺看仔細些啊,」安元志說:「姐夫你來了,那就還是你陪著小王爺好了。」
傾盆的大雨這時從天而降,老天爺的突然變臉,將方才還在天空的明月繁星一下子全都收起,軍營里的篝火在大雨中雖不至於熄滅,但剎時間就黯淡了不少。
「你身上有傷,快回去避雨去!」上官勇高聲命安元志道。
安元志又看了一眼白柯,轉身往後營那裡跑去。
白柯把手遮在頭上,正準備跟著上官勇一起跑的時候,身子一輕,被上官勇抱在了手裡。
「小王爺,末將帶你回去,」上官勇敞開了衣襟,將白柯遮護在了自己的胸前,快步往中軍帳走去。
白柯把頭靠在上官勇的胸膛上,突然開始擔心,如果有一天這個人也跟安元志一樣,發現他其實是個壞小孩后,該怎麼辦?這個人還會再這樣護著他嗎?白承澤不是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日後還會有正妻嫡子,他師父的弟子也不只他一人,又是個嚴師,嚴苛過多,關愛太少,上官勇此刻的懷抱卻能替他遮擋著風雨,足以讓白柯貪戀這一時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