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誰比誰高貴?
平寧的奶娘程氏出屋來,看到莫雨娘倚在門上看著外面發獃的樣子后,搖了搖頭,跟莫雨娘說:「我早就跟你說過,將軍這樣的大官,就是再娶夫人,也是娶一個大家小姐,你怎麼到了今天還是想不開?」
莫雨娘沒理奶娘,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是周宜送過來的,也許有一天她又會被上官勇送給了別人,這樣被人送來送去的一輩子有什麼意思?奶娘勸過她,找一個合適的男人嫁了,上官勇是個好說話的主人,不但不會攔她,還會給她一筆嫁妝。這對她們這些為奴為婢的人來說,是好事,只是莫雨娘不甘心。
回頭看看奶娘蹲在井邊上洗衣,莫雨娘就在想,自己以後要一輩子跟這個程氏一樣,為了幾個錢,丟下自己的孩子在家不管,跑來奶別人家的少爺嗎?她不願意,莫雨娘想過自己以後的日子,她做不了上官將軍夫人,但也想做被上官將軍放在心裡的那個女人,她的兒子能是上官家的少爺,她不要為奴為婢,也不要跟一個沒用的男人清苦一輩子。
奶娘抬頭也看看莫雨娘,說:「你就想想前一位上官夫人可是安家的小姐,你又是個什麼身份?」
莫雨娘說:「不過一個庶出的小姐。」
奶娘說:「你是真想安五少爺把你趕出去嗎?那位安府的姨太太已經被抬成平妻了,你還扯什麼嫡庶?」
莫雨娘又說不話了。
奶娘洗著上官平寧的小衣服,一邊跟莫雨娘說:「那位安家二小姐可是京都城有名的美人兒,出嫁那會兒,還是聖上親自指的婚,你還看不上人家?雨娘啊,你不過是個奴!」
莫雨娘把大門狠狠地一關,走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去。她是個奴,那個安家二小姐不也是個家奴所生?她們兩個誰比誰高貴?有朝一日,等她把上官勇這個男人拉到自己的裙下后,她倒是要看看,還有哪個人再敢說她只是個奴!
奶娘看著莫雨娘發脾氣,又搖了搖頭。這就叫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清,上官大將軍難得回家來不說,就是回家來了,又跟你說過幾句話?一眼也不多看啊。奶娘都不明白,莫雨娘怎麼就認定,她能做了上官大將軍的女人呢?「要說漂亮女人,這個世上除了你,就沒有漂亮女人了?」奶娘沖著莫雨娘的房門道:「我勸你還是安生些!」
一個茶杯砸在門上的聲音,從莫雨娘的房中傳了出來。
奶娘閉嘴了,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她是勸不了了。
興隆錢莊在京都城東的福鶴大街上,昨日大理寺卿韋希聖上書,斥吉王等五王侯為項黨餘孽后,一向生意紅火的興隆錢莊就關了門。
老闆陳福生跟幾個夥計坐在大堂里,面前一桌的酒菜,夥計們吃得很香,陳福生卻是食難下咽。京城的消息他已經命人快馬往江南送了,只是不知道吉王那裡什麼時候才有消息回來。
「東家,」有個大夥計看陳福生一碗飯吃了半天,還是一碗米飯在碗里裝著,跟陳福生道:「聖上病了,這應該是太醫大人們發愁,您說您發什麼愁呢?」
陳福生把碗摜在了飯桌上,把夥計們都嚇了一跳。
「東家?」說話的大夥計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忙就站了起來,說:「小人該死。」
「我沒胃口,」陳福生跟這個大夥計擺了擺手,起身道:「你們吃吧。」
夥計們都不敢動筷子了,他們不知道這家錢莊裡面的那些彎彎繞繞,夥計們跟著陳福生平日里乾的就是店大欺客的事,覺得這種欺負人的日子過著也挺不錯,不知道東家這兩天是怎麼了,就像天要塌了一樣。
「什麼味道?」陳福生還沒走離餐桌几步,就聽見坐在餐桌前的一個夥計問道。
「什麼東西燒著了?」
幾個人一起到處看。
陳福生轉身,就看見錢莊的大門燒著了。
「失火了!」也看到了火的夥計們一起跳了起來,忙著要救火。
「有人,」陳福生卻大叫起來:「有人要殺我!你們護著,護著我,從,從後門走!」
「殺,殺東家?」夥計們聽到陳福生的喊,都是腳下一停。
「護院呢?你們這幫武夫死到哪裡去了?!」陳福生不管燒著火的錢莊大門,叫著他們陳家重金請來的護院們,撒腿就往錢莊後門那裡跑去。
夥計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著了火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手裡提著殺人的兇器,不出聲地沖了進來。
陳福生被護院們護著跑到了後門,一個護院打開後門后,門外守候他們多時的人,迎面就給了這個護院一刀。
陳福生跌坐在了地上,他知道這一回自己逃不掉了。
一個黑衣人走到了陳福生的跟前,露在蒙面黑巾外的眼睛看著卻是一點也不兇殘。
「我給你錢,」陳福生望著這雙眼睛,給自己討命道:「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只要你放過我。」
「陳大老闆,」這個黑衣人像是笑了一聲,說:「你哪裡還有錢?」
陳福生張口結舌。
「好生上路吧!」黑衣人一刀砍向陳福生的脖子。
陳福生不想死,也死不瞑目,他早就跟自己的父親說過,他們老實做錢莊生意有什麼不好?何必一定要參和到皇家的事情裡面?他們這些商人能有幾條命折騰?現在好了,陳福生臨死前想著,他們陳家有幾輩子也花不光的錢,只是現在不知道陽間的錢能拿到陰間去用嗎?
「殺!」黑衣人砍掉了陳福生的頭后,大聲命了手下們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隊黑衣蒙面人衝進了錢莊。
「什麼人?」先到的這批殺手大聲問道。
「進來的人一個也別放過!」黑衣人卻是知道這些人是誰,是來跟他們搶銀子的人!
上官勇帶著人守在五王府的附近,興隆錢莊那裡的大火燒得整個京都城的人都能看到,上官勇卻站在暗處,看著五王府的方向。
「我們就在這裡等著?」有親兵等的發急,小聲問上官勇道:「將軍,我們等在這裡,真能等到人?」
上官勇也不知道自己守在這裡,能守到什麼人。諸皇子們是對興隆錢莊下手了,可是誰知道最後能不能是白承澤得手呢?站在他這裡看五王府,那座王府一點動靜也沒有。
「怪了,」這時又有一個親兵道:「著了這麼大的火,九門提督那裡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現在京都城的事,不歸他們管了?」
世宗再次昏迷,誰知道這個時候九門提督江瀟庭投靠了哪位皇子。上官勇小聲道:「都別說話了,我們耐心守著就是。」
親兵們都靜默了下來,自家將軍要做什麼事,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只是從軍久了之後,這些老兵們都養成了習慣,跟著上官勇走就是,殺人放火還是救人於水火,他們全聽上官勇的。
安元志跟上官睿從京都府衙里走了出來,花了三千兩送了人情,再押了十兩銀子做訂金,城南舊巷那一片地的地契就到了他們的手裡,日期還提前了一個月。
「這樣下去,國將不國,」上官睿把地契收好后,跟安元志嘀岵了一句。
「你就是個書獃子!」安元志笑罵了上官睿一句,「這些官里有幾個好人?」
上官睿氣不服,但卻找不出話來反駁安元志,氣得臉發紅,最後只能哼哼了兩聲。
「你帶著平寧先回家,」安元志這時從坐著的躺椅上站了起來。
上官睿看到安元志能站起來了,吃了一驚,說:「你能走路了?」
「我掉了一身的肉,骨頭又沒斷,」安元志說:「你當我殘了?」
上官睿說:「你想幹什麼啊?」
「你就別問了,」安元志把手裡抱著的上官平寧往上官睿的手裡一放,跟伺候自己的兩個小廝說:「你們護送二少爺先回去,我去見個朋友,很快就回去。」
小廝說:「五少爺,您現在也不能走動啊。」
「能不能大夫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安元志趕這三人走,道:「我去跟人喝花酒,你們就不要湊熱鬧了。」
「半條命了,你還要去喝花酒?」上官睿叫了起來。
「你叫什麼?」安元志沖著上官睿噓了一聲,說:「想讓這一條街的人都知道我喝花酒去了?趕緊滾蛋!」
上官睿瞪了安元志一眼后,帶著兩個小廝就要走。
「把我的坐騎抬回去,」安元志又指了指自己的躺椅對兩個小廝道:「我明兒還坐呢。」
上官睿撂了一句狠話:「回家后,我就把這玩意兒燒了!」
「你燒吧,」安元志身子靠著京都府衙的院牆,說:「回頭我讓姐夫再給我買一個,買個比這個還好的。」
上官睿抱著上官平寧扭頭就走。
上官平寧小眼睛睜得圓圓地看著自己的舅舅。
安元志衝上官平寧做了一個鬼臉。
上官睿聽見小侄子笑,回頭就看見安元志皺眉吐舌頭的鬼臉,上官睿把上官平寧的眼睛一捂,說:「別看那個兵痞子,小心以後跟他變一樣!平寧以後要做個文武雙全的人,千萬別跟你舅舅一個樣啊!」
上官平寧頭枕著上官睿的肩膀打起了嗑睡,叔叔也好,舅舅也好,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還不是這個年紀的上官平寧能考慮的事。
安元志看著上官睿抱著上官平寧走了后,才回頭看身後的京都府衙。跟京都城裡的各部衙門一樣,京都府衙的院牆也是只能讓行人看見院內幾棵長得過高的樹,至於府衙里此刻的燈光是一點也透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