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最難莫過識人心
世宗沒有抱白承意的力氣,看著在安錦繡的懷裡啃著自己手指的小兒子,世宗的臉上有了些笑模樣,說:「這小子倒是活的自在。」
安錦繡嘆道:「九殿下還小,發生了什麼事,他哪裡能知道。」
「所以朕要活得再久一些,」世宗說:「不然你和小九兒怎麼辦?」
「聖上說過要教他習武的,」安錦繡輕聲說道:「聖上的金口玉言,怎麼能不做到?」
「是啊,」世宗說:「朕向來命硬,沒那麼容易死的。
白承意沖著世宗叫了幾聲,這孩子生下來是個安靜的性子,現在長大了一點,才顯得活潑起來,長得又可愛,若不是生在皇家,一定人見人愛。
「你回千秋殿吧,」世宗看白承意看了半天,突然對安錦繡說道:「再呆在朕這裡,你就要成後宮的靶子了。」
「臣妾走了,聖上怎麼辦?」
「養傷罷了,有太醫在,」世宗道:「你每日可以來看朕,蘇養直不會攔你。」
安錦繡沖世宗搖了搖頭。
世宗笑了一下,「朕知道你厲害,」他跟安錦繡說道:「只是朕以後不會再讓你的手沾血了,你的身子也不好,還,還沒出月子,朕不會死,你以後的日子也要過下去。」
安錦繡低頭看看自己抱著白承意的右手,說:「聖上這是嫌棄臣妾的手沾過人血了?」
世宗笑出了聲來,低低的一聲,「朕手上的血幾輩子都洗不掉,傻丫頭,朕嫌棄你什麼?」
「臣妾就在這裡守著聖上,」安錦繡說:「臣妾在千秋殿,日子過不安穩。」
「這裡的國事你沒必要知道,」世宗望著安錦繡說:「錦繡,朕想你在這裡,只是,」世宗喘了一口氣,「朕不能害了你,後宮嬪妃不得干政啊。」
「臣妾知道了,」安錦繡點頭道。
「生氣了?」世宗問。
「臣妾不敢。」
「看來是生氣了,」世宗試著想動一下身體,卻動不了。
安錦繡將白承意交給了紫鴛,自己伸手撫著世宗的胸口,想讓世宗好過一點。
「朕是為了你好,」世宗好容易抬起手,握住了安錦繡的手,說:「在宮裡的日子再長些,你就會懂了。」
「臣妾入夜後會來看聖上,」安錦繡說道:「每日都會來。」
「好啊,」世宗說:「帶著小九兒一起來。」
榮雙不久之後又送了湯藥來,安錦繡餵了世宗喝了葯,還是塞了一粒糖球到世宗的踴里。
「去吧,」世宗含著糖球對安錦繡說:「明晚再來看朕。」
安錦繡抱著白承意走到了御書房,往高台下望去,身著鐵甲的兵將將這座高台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安錦繡沒能看到上官勇的身影,想必上官勇在這裡,世宗也不會讓她出來的。
「主子,走吧,」袁義從高台下跑了上來,說:「步輦已經在下面了。」
安錦繡將白承意交給了袁義,往高台下走去。
過了這幾日後,廣場上的屍體和鮮血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是空氣中隱隱約約地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袁義扶著安錦繡坐上了步輦,他抱著白承意走在步輦旁邊,紫鴛跟在後面,一行人往千秋殿走去。
「聖上,安妃娘娘已經走了,」吉和站在高台上,看著安錦繡走了后,跑回內室里跟世宗說道。
世宗嗯了一聲,道:「讓蘇養直把人帶進來。」
吉和忙就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蘇養直帶著幾個人匆匆地走了進來,這其中就有安元志。
安錦繡在御書房裡守了世宗四天,沒有往外傳過消息,安元志這個時候並不知道世宗已經清醒了,被蘇養直帶到了御書房內室后,安元志聽見世宗說話了,才相信世宗是真的沒死。
「朕已醒的消息,你們不可對外說,」世宗對跪在他床榻前的幾個人道:「消息外泄,你們幾個,朕一個不留。」
「臣等明白。」
「吉和,」世宗喊了吉和一聲。
吉和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把虎符拿著,上面有你們要去的地方,」世宗說道:「即刻上路,不得耽誤。」
幾個人從托盤中依次拿了虎符,給世宗磕了頭后,一句廢話沒有的退了出去。
安元志低頭跪在地上,吉和沒有到他的面前來,那個空空如也了的托盤,想來也沒有要給他的東西了。
「元志,」世宗在床上喊了安元志一聲。
安元志膝行了幾步,緊靠著床榻跪了,抬頭跟世宗道:「臣就知道聖上一定會沒事的!」
「你擔心朕?」
安元志這些日子就在猜世宗的生死了,擔心還真說不上,不過面對著世宗,安元志使勁地點了點頭,說:「聖上你醒了就好了,朝中那些天天吵架的人就不會再吵了。」
「他們都吵了些什麼?」
安元志說:「臣一直帶兵守著宮門,大人們具體吵了些什麼臣也沒聽見,反正就是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
「啊哼!」向遠清咳了一聲,打斷了安元志的話。
安元志扭頭看看這位向大太醫。
世宗說:「見過你父親了?」
安元志搖搖頭,「臣沒回過家,父親他是文官,也幫不上臣的忙。」
世宗沖安元志抬了抬手。
安元志把自己的伸出去,讓世宗握住了他的手,「聖上,你是不是也有虎符讓臣去送?」
「帶著你手下的兵把東宮封了,」世宗說道。
「臣遵旨,」安元志說:「聖上,東宮現在已經被諸位殿下的手下封了,太子殿下現在就住在了金鑾殿那裡。」
「朕讓你封了東宮,一是讓你看著太子,二是讓你保護太子,」世宗說道:「記下朕的話了?」
「保,保護太子?!」安元志叫了起來。
世宗握著安元志的手一緊,「能做到嗎?」
安元志一臉的不解,「聖上相信太子殿下是被福王挾持的?」
「太子還在,朕的那些兒子們就翻不了天,」世宗說:「元志你不懂不要緊,朕,朕只問你能不能做到保,保住太子?」
這是要保住太子,好禍水東引嗎?安元志跟世宗道:「臣遵旨,臣一定保太子平安。」
「朕無旨給你,」世宗說:「你要跟朕的那些兒子們對上了,你能做到嗎?」
「什麼?」安元志愕然了,沒有聖旨,他要怎麼讓諸皇子的手下離開東宮?「臣,臣要怎麼做?」安元志問世宗道。
「殺,」世宗回了安元志一個字。
安元志沒把殺人當一回事,只是把諸皇子的手下殺了后,他怎麼辦?
「怕了?」世宗望著安元志,笑著問道。
「臣不怕,」安元志說:「臣聽聖上的!」
「你的嫡長姐是太子妃,」世宗這才教安元志道:「你保太子理所當然,不要怕,日後朕給你撐腰。」
安元志不大信世宗會為他撐腰的話,但還是跟世宗說:「臣明白了,臣這就去。」
「去吧,」世宗鬆開了安元志的手,「上官勇不會不管你的,有事跟他商量。」
「臣遵旨,」安元志給世宗磕了一個頭后,起身退了出去。
世宗聽著安元志退出去的腳步聲,長吁了一口氣后,又對蘇養直道:「命人去追那個項氏餘孽,不能讓他出了,出了雲霄關,」
蘇養直領了旨,忙也退了出去。
世宗疲憊不堪地閉了眼睛,疼痛讓他恨不得命人將他的雙腿砍去,可是世宗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忍耐。仇什麼的不重要,那是空出手來才要去想的事,世宗現在唯一念頭的就是,如何穩住他的江山和朝綱。
一個小太監這時跑到了內室門外,大聲道:「奴才啟稟聖上,齊妃娘娘帶著倚闌殿的人攔住了安妃娘娘的去路。」
吉和嚇了一跳,忙就看向了世宗,說:「聖上,奴才去看看安妃娘娘吧。」
「不用,」世宗道:「那丫頭連白笑天都能對付,一個齊妃不是她的對手。」
吉和不作聲了。
榮雙卻開口道:「聖上,那時安妃娘娘也是沒有辦法了,臣覺得安妃娘娘還是個溫婉的人,不善與人爭。」
向遠清在一旁聽得牙都疼了,安妃娘娘也就外表溫婉吧?那一夜的打殺,御書房的宮人都嚇死了好幾個,安錦繡下手殺福王的時候好像也沒怕過吧?
「吉和去看看吧,」世宗卻聽進去了榮雙的話,命吉和道。
「臣妄言了,」榮雙又跟世宗請罪道。
「那丫頭像只貓,再溫順的貓急了也會咬人,」世宗聲音很輕地說道:「世上最難事莫過識人心,朕這一輩子能識幾人心?」
榮雙低頭不語了。
安錦繡坐在步輦上,看著堵住自己去路的齊妃,說道:「齊妃娘娘這是要做什麼?」
「聖上怎麼樣了?」齊妃雙眼直愣愣地盯著安錦繡問道。
比起在安錦繡進宮時,那個堵在馬車前的那個齊妃,如今的這個齊妃好像一夜便蒼老了的樣子,連背都有些駝了。
「聖上至今仍昏迷不醒,」安錦繡說:「安妃娘娘可以自己去御書房探望。」
「胡說!」齊妃叫道:「聖上不醒,你會離開御書房?你敢嗎?!」
「我一個後宮嬪妃長留御書房與禮不合,」安錦繡說:「現在叛軍已除,齊妃娘娘,我還要怕什麼?」
「我兒子沒了!」齊妃沖安錦繡叫道:「你們一個個看我的笑話,你們當我會就這麼認了?!」
「我們走,」安錦繡對袁義說道。
「不準走!」齊妃道:「安氏,你怎麼不接著裝可憐了?」
「八殿下出事時,我在御書房,」安錦繡冷道:「我不明白,齊妃娘娘你找我做什麼。冤有頭,債有主,你再怎麼找也不應該找到我的頭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