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王有心妾無情
世宗的聲音有些動情的意味在裡面,安錦繡這種活了兩世,習慣於去窺探人心的人能聽得出來,正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至少在這一刻沒有想過要騙她。只是帝王無情,這一刻的動情,世宗可以記多久?更何況這個人不是上官勇。
「好,」安錦繡低聲對世宗道:「臣妾遵旨。」
「疼嗎?」世宗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安錦繡的背,沒敢用勁,可還是感覺到安錦繡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臣妾無事,」安錦繡說:「公主殿下也不是真心想傷了臣妾。」
對於安錦繡傷成這樣,還要為雲妍公主說話,世宗只是輕輕將安錦繡放回到了床榻上,說:「你這傻子,想想你自己就好了,這事朕不會就這麼算了,你就放心吧。」
「臣妾不傻。」
「好,你不傻,就是有點呆,」世宗笑了起來,這是個從沙場上拼殺出來的帝王,就算是帶著溫柔的笑容也有七分的張揚,「朕若不把你捧在手心裡,你也許就這麼化了。」
這樣的情話出自世宗的口,足以讓後宮的女子們嫉恨,只是安錦繡的心裡卻一片冰冷,望著世宗笑道:「聖上這樣的話,臣妾擔不起。」雖是假意,但一雙美目顧盼之間的風情,讓世宗若不是顧及這個小女人這時帶傷在身,真就壓上去好好雲雨一回了。
「朕要走了,」世宗捧著安錦繡的臉道:「改日朕再來看你。」
「嗯,」安錦繡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樣出言挽留情人,眼中帶著不舍,但還是道:「聖上回宮的路上要小心,臣妾在這裡等著聖上。」
「忘了雲妍的話,嗯?」
「好。」
「這玉戒戴在你的手上很漂亮,」世宗又看著安錦繡手上的血玉戒道:「你喜歡嗎?」
「喜歡,」安錦繡說,不喜歡她也得說喜歡。
榮雙這時帶著紫鴛端了新熬好的葯進來,屋中的藥味剛散一點,一下子又充滿了苦澀的味道,世宗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聖上,」榮雙給世宗行禮。
「免了,」世宗也沒看榮大太醫一眼,從紫鴛的手上接過了葯碗,望著漆黑色的葯汁皺眉頭道:「這是什麼葯,怎麼這種顏色?」
榮雙忙給世宗背起了藥方,順帶還想跟世宗解釋一下這張藥方里的藥理。
「你退下吧,」世宗聽不懂這些東西,斜著眼看了看榮雙,說:「你是想教朕學醫嗎?」
「下官不敢,」榮雙低頭躬身行了一禮后就退了出去。
世宗看看紫鴛,紫鴛沒榮大太醫聰明,睜著哭得痛紅的眼睛,看著安錦繡又開始眼淚汪汪了。
「出去吧,」安錦繡只能開口趕人道。
紫鴛轉身就想走,聽見身後安錦繡的咳嗽聲,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世宗的跟前,忙又轉身跟世宗行禮,然後倒退著出了房間。
「你的這個丫鬟還是得教,」世宗跟安錦繡說:「這樣的不懂規矩,進了宮衝撞了哪個嬪妃,你能保她一次兩次,還能次次保她嗎?」
安錦繡說:「聖上給我們一個住處就行,臣妾跟紫鴛無事不出門,這樣是不是就能不惹宮中娘娘們的厭了?」
「又瞎說,」對於自己這個小女人的天真之言,世宗一邊喂安錦繡喝葯,一邊無奈道:「進了宮你就得守宮裡的規矩了,怎麼能呆在自己的屋子裡不出來?」
安錦繡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喝進了嘴裡的葯又是極苦味,讓她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宮裡的妃嬪每日都要去中宮給皇后請安,光是這一條規矩,安錦繡就沒辦法呆在自己的房間里一整日。想到今天雲妍一口一個賤人的罵著,世宗就怎麼也不想把安錦繡這麼快的接進宮裡去了,不想出一個可安錦繡平安的萬全之策,他就不如把安錦繡好好地養在這座庵堂里。
安錦繡由著世宗一勺勺地喂她喝葯,雖然這種苦藥一口吞下,人才能少吃點苦,不過世宗既然喜歡喂,那安錦繡就隨了世宗的喜好。世宗回宮之後會怎麼做,安錦繡不關心,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在這庵堂里呆上更多的時日,有這個結果對於安錦繡來說就足夠了。
世宗喂安錦繡喝完了葯,看著安錦繡閉上眼歇下了,才從屋中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袁義和韓約都守在房外,看見世宗出來,都跪倒在地。
「好好守著你們的主子,」世宗對這兩人道:「身上的傷若是不好,就讓向遠清給你們看看。」
向遠清這個時候就站在一旁,看見世宗讓他為一個侍衛和太監看傷,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之情,躬身領旨道:「下官遵旨。」
「韓約即日起升正五品,」世宗又道:「袁義領四品太監祿。守庵堂的侍衛此次都立了功,全都賞銀五十兩。」
「奴才謝聖上恩典,」韓約和袁義,還有院中的大內侍衛們都磕頭謝恩道。
安錦繡在房中聽著世宗的這次封賞,難怪那麼多的人想近天顏呢,上官勇在軍營苦熬十幾年,也不及韓約這一次護她的功勞。保家為國的將軍,拼死拼活不過從五品,而一個大內侍衛,一次讓皇帝滿意,就升為了正五品,這就是皇權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嗎?
世宗站在院中,又看了看這個小院,對吉和道:「這院里的花草太少了。」既然決定要將安錦繡養在這裡了,那這個院子就不能一直這麼素凈了。
「奴才明日就帶工匠過來,為安主子修整花園,」吉和領世宗的旨道。
世宗這才離開了小院,想著安錦繡受得傷,還有那套染血的衣裙,世宗的腳步就輕快不起來。等世宗走到了庵堂門口,看到跪在地上的御林軍,突然就又發了火,指著當頭兒的許興道:「朕說了讓你們守住庵堂,不讓任何外人進入,你們是怎麼看門的?!」
許興自看見雲妍公主被堵著嘴,讓兩個太監架著從庵堂里出來后,就已經嚇破了膽,這會兒聽世宗斥問他,更是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廢物!」世宗抬腳就踹,對身後的侍衛道:「給朕打!」
許興跪在地上不敢動彈,被世宗的侍衛抽了三十鞭。掌刑的御前侍衛,跟雲妍公主的力道不可相提並論,許興也就是練武之人耐打一些,不然挨了這結結實實的三十鞭后,一定就斷氣了。
世宗一直站著看許興挨了這三十鞭,成了一個血人後,才跟許興道:「再有下次,朕就要了你的命!」
「奴才不敢再犯,」許興磕頭咚咚作響,跟世宗保證道:「奴才再也不敢了。」
世宗這才帶著人上馬走了。
許興在世宗走了后,才昏倒在地,被手下背著進庵堂找大夫看傷。等御林軍們聽到韓約因為攔著雲妍公主不讓進,被世宗從六品侍衛長,升成了正五品,連升兩級之後,都道許興這個慫貨就是個沒運氣的,也連帶著他們一起沒運氣。大內侍衛們得的那五十兩賞錢,可供一戶中等人家省著過兩年的日子了!
許校尉醒來后,就被自己的部下們瞪得抬不起頭來,不過許校尉心裡也委屈,他怎麼知道庵堂里的那個主子在世宗的心裡,比雲妍公主這個女兒更重要呢?
就在御林軍們互相埋怨,懊惱的時候,袁義找到了許興的屋子裡,給了許興一張銀票。
「這?」許興趴在床上也起不了身,拿著銀票問袁義道:「袁公公給我這銀票是何意?」
袁義還不太習慣被人喊作袁公公,臉色僵了一下,才笑著對許興道:「安主子聽說各位大人今天也受了傷,所以特讓我來給各位大人送些銀兩,這一百兩銀票,請許大人帶著各位大人一起分了吧。」
許興拿著這銀票頓時就感覺燙手了,跟袁義推辭道:「這次我們沒能護住安主子,正想著跟安主子請罪呢,哪能收下安主子的賞?」
袁義說:「安主子知道各位大人為難,她讓我帶話,讓許大人你不要再想著今天的事了。」
許興搖著腦袋,死活不敢收下安錦繡的這個賞。沒攔住雲妍公主,他已經被世宗打得半死了,再讓世宗知道自己厚顏無恥地收了安錦繡的賞,那自己的這條命就一定保不住了
袁義把許興推到了他手上的銀票,又塞回到了許興的手中,說:「這事聖上不會知道,這是安主子的一點心意,你不收,也許安主子會不高興。」
聽說安錦繡可能會不高興,許興又不敢往外推這銀票了。
「許大人好好養傷,」袁義起身告辭道:「安主子說了,以後雲妍公主不會再來了,許大人大可放心。」
許興感謝的話還沒來及說,袁義就已經走出屋去了。
「看來安主子人不錯,」從外面又走了進來的御林軍們,把袁義的這間小屋擠了個滿滿當當,有銀子分,讓這些靠餉銀過日子的御林軍們開心不已。
許興趴在床上不吱聲,他這人膽小怕死,可是不傻,安錦繡送來銀子,就有收買之意,雖然不知道自己一個御林軍小校尉有什麼值得收買的,可是許興想到今天鬧得這一出事,心裡就打寒戰,皇家的事,真不是他這個小小校尉能玩得起的。可是安錦繡伸出來的這隻手,要怎麼辦?
不答應?那安主子在世宗面前說上兩句自己辦差不儘力的話,自己的死期是不是就到了?要是答應,許興揪著自己的頭髮想著,自己這個御林軍的校尉能為庵堂里的安主子做什麼?進了宮后,他們連面也見不到啊。
「許頭兒你在想什麼?」部下們看許興把頭髮都揪下一大把來了,忙都問許興道。
「都給老子滾蛋!」許興把臉埋在了床單上喊道:「老子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