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桃之夭夭
庵堂里的貴客是哪位,主持慧清師太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位貴客是安錦繡。
安錦繡坐在房中的銅鏡前,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夭桃,人如其名,桃之矢矢,灼灼其華,只可惜帝王後宮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所以這麼美的一個女子,最終不過就是得了帝王幾夜的臨幸。
「小姐?」紫鴛站在夭桃的身後,看安錦繡一直不說話,便喊了安錦繡一聲。
「紫鴛你先出去,我跟夭桃姑娘說幾句話,」安錦繡讓紫鴛出去。
紫鴛不放心地看看夭桃。
「好了,你還怕夭桃姑娘能打我一頓不成?」安錦繡跟紫鴛好笑道:「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哦,」紫鴛不太情願地走了出去。
夭桃看安錦繡對紫鴛很好的樣子,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只要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好伺候,那就是她的福氣了。
「起來吧,」安錦繡跟夭桃道。
「不敢,」夭桃道。
「我又不是男人,不會憐香惜玉,」安錦繡笑了一聲后說道:「你跟我裝柔弱可沒什麼用處,跪在地上的滋味好受嗎?快起來坐下說話吧。」
夭桃漲紅了臉,從地上站起身來后,老老實實地坐到了安錦繡身邊的圓凳上。
「出了宮,是不是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安錦繡問夭桃道:「還是你還想再回宮裡去爭上一回?」
夭桃剛坐下,聽了安錦繡這話嚇得忙又要給安錦繡跪下。
「你不用怕我,」安錦繡伸手拉住了夭桃的手,「這裡不是下奴院,我也不會害你。」
夭桃顫著嗓音跟安錦繡說:「小姐,求您不要再把奴婢送回宮去。」
面前的美人如同驚弓之鳥,安錦繡能看出夭桃不是裝的驚慌,「你是怎麼被救出宮的?跟我說說,」安錦繡轉身從梳妝台上給夭桃拿了杯涼好的茶過來。
夭桃捧著茶卻不敢喝,前言不搭后語地跟安錦繡說,她是如何在睡覺時被人用破席捲了,扔在一輛車上,被人當屍體拉出了皇宮的。
安錦繡對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把夭桃弄出的皇宮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只是想把夭桃這個人看得清楚一點,不想到了最後自己反被這個美人給害了。
「小姐,夭桃多謝您的救命之恩,」夭桃說到最後,終於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從圓凳上滑跪到了地上,給安錦繡磕頭道:「若不是小姐,夭桃一定會死在宮裡。」
安錦繡彎腰將夭桃從地上扶了起來,看到了夭桃原本被袖子遮住的手腕,竟是青紫了一圈,「身上是不是也有傷?」安錦繡忙問道。
「沒,沒事,」夭桃道:「下奴院里,人人身上都有傷,養些日子就好了。」
這個美人倒不是個會爭的性子,怪不得前世里懷上了龍種,卻還是死在了皇后的手裡。安錦繡起身走到了衣櫃前,開衣櫃給夭桃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裙出來,走回來遞給了夭桃,說:「先把這衣裙換上吧,你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
安府中的管事不知道夭桃的身份,只給了夭桃一件府里下等僕人的粗布衣服,這衣服不透氣,在夏天裡穿最是讓人難受,夭桃穿了這衣服兩天,身上就已經焐出了一身的痱子。
「這衣服我沒有穿過,你快去換上吧,還是,算了,」安錦繡說:「我讓紫鴛丫頭給你打點熱水來,你洗一個澡好了。」
夭桃又要給安錦繡跪下謝恩。
安錦繡把夭桃按坐在了圓凳上,喊門外的紫鴛去廚房取熱水來,扭過頭來又看著夭桃道:「夭桃姑娘,你還想去找五爺嗎?」
夭桃一雙泛著桃花的眼瞬間睜大,驚恐不安地望著安錦繡。
「別怕,」安錦繡重新坐下后,說道:「我若不知道你過去的事,又怎麼可能去救你?」
「你是五爺的人?!」夭桃的驚恐變成驚喜不過相隔了一句話。
安錦繡望著夭桃笑道:「所以我才要你不要怕我。」
「那五爺會來見我嗎?」夭桃急切地問安錦繡。
「你知道五爺是誰吧?」
「是五殿下,」夭桃咬著嘴唇道:「只是他讓我喊他五爺。」
「你沒有幫到五爺啊夭桃,」安錦繡手指碰了一下被夭桃緊緊抓在手中的茶杯,「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五爺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夭桃這下子在安錦繡的面前真正傷心地哭了起來,把白承澤救下她獲罪的家人,照顧她的事都跟安錦繡說了。
安錦繡心中冷笑不已,她說這個美人怎麼前世里被皇后活活打死,也沒供出白承澤來呢,原來又是一個被白承澤迷了心竅的可憐人。「你這麼個哭法,五爺看到了可要心疼了,」應景地勸了一句后,安錦繡看見夭桃雖然仍在掉眼淚,可眼中已有了含羞的笑意。
「小姐是什麼人?」夭桃終於是有膽子問安錦繡了。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只是你的五爺托我照顧你,」安錦繡說道,她的父親把人救出來了,都沒讓事主知道是誰救的自己,這手段還真是不錯。
「那五爺會來看我嗎?」
「夭桃啊,」安錦繡笑了起來,說:「你是被聖上用過的女人,你想五爺來看你,你是要害死五爺嗎?」
夭桃慌忙搖頭,說:「那我不要五爺來看我了,我不要五爺出事。」
「那就好,」安錦繡轉身又從梳妝台上拿了一個琉璃的發簪,看了看夭桃挽著的髮髻,將這發簪端端正正地插在了夭桃的頭上,「這裡是一座山中的庵堂,平日里沒有人來,你安心在這裡躲一段時日,等五爺想到辦法,他會親自把你接走。」
「五爺他真的還會要我嗎?」夭桃顧不上羞澀地問安錦繡道。
「你這樣的美人他怎麼捨得丟掉?」
「小姐?」夭桃看著安錦繡。夭桃知道自己貎美,只是面對同樣貌美的安錦繡她卻自慚形愧,她做不到安錦繡這樣的氣度。這也是夭桃在宮裡受了三年的罪后,悟出來的東西,人不是長得美就能成事。
「佳人難得啊,」安錦繡側過身子,讓夭桃看銅鏡中的自己,「五爺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江南美人兒。」
銅鏡中的自己蒼白著臉,早就沒了昔時的好顏色,夭桃低頭不想再看,問安錦繡道:「小姐也是江南人嗎?」
潯陽正是江南淮州的一個水鄉,不過安錦繡沖夭桃笑道:「我哪裡有這麼好的福氣生在江南?我在五爺的心裡可沒有夭桃姑娘這麼重要,再說,」安錦繡湊近到夭桃的耳邊說道:「我是聖上的女人,跟五爺可沒有關係。」
夭桃手裡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望著安錦繡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宮裡承過歡的女人想要活著都很難,」安錦繡跟夭桃說道:「你以為你為什麼這一年裡在下奴院,處處受欺?有人不想再讓你活了。」
「那小,夫人你,」夭桃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會永遠在這裡的,」安錦繡笑道:「離開了皇宮,就不要再問皇宮的事了。夭桃姑娘,你日後在五爺那裡得了寵的時候,可不要忘了我。」
「不會,我不會,」夭桃忙跟安錦繡說。
「為了掩人耳目,你在這裡假裝當我的侍女,」安錦繡又說:「放心吧,我不會真使喚你的,就是裝裝樣子,我可不敢得罪五爺的心上人。」
「我願意伺候夫人,」夭桃說:「不用假裝,夭桃願意伺候夫人。」
安錦繡看著夭桃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這麼天真的人,能在宮中活過三年已經不容易了,也許前世里白承澤就是沒想夭桃生下龍子,他只是想用夭桃和胎兒戳穿皇后賢德大德的面具罷了。
紫鴛這時帶著兩個小尼姑拎了熱水來。
「去洗個澡,就當洗去這三年的穢氣,」安錦繡輕聲對夭桃道。
「你跟我來吧,」紫鴛喊夭桃跟她走。
「你帶她去哪裡?」安錦繡說:「就在我房裡洗好了,屏風後面。」
紫鴛只得帶著夭桃走到屏風後面去了。
安錦繡跟兩個小尼姑說:「去跟慧清大師要點傷葯來,我的一個婢女受了傷。」
兩個小尼姑忙就答應了。
「勞煩兩位小師父了,」安錦繡跟兩個小尼姑道了謝。
兩個小尼姑也不敢在安錦繡的房裡多留,念了聲阿彌陀佛后,便跟安錦繡告辭走了。
紫鴛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跑到安錦繡跟前,小聲道:「小姐,她身上全是傷。」
安錦繡走到了門外,視意跟出來的紫鴛把門帶上。
「小姐,我們要怎麼安置她?」紫鴛帶上了房門,跟安錦繡站在了一起,說:「我看她的肚……」
「我心裡有數,」安錦繡在紫鴛的額頭上拍了一巴掌,這個丫頭總是教不會,站在房外還是什麼話都說。
紫鴛這才想起來這院子里還藏著暗衛呢,忙自打了一下嘴巴,跟安錦繡說:「最後一次,再有下次,小姐你就把我趕走好了。」
安錦繡望著院中的花草,說道:「她也是可憐人,你可不要欺負她,不然我就真不要你了,記住了?」
「哦,」紫鴛應了一聲。
「我沒跟你開玩笑,」安錦繡把紫鴛的臉板向了自己,「你要照顧她。」
紫鴛這才認真起來,跟安錦繡點頭道:「我知道,我當她是姐妹好了,都是伺候小姐的人嘛,我怎麼會欺負她?」
「進去看看她洗得怎麼樣了,」安錦繡鬆開了手,說道:「她若是洗不動,你就幫她一下。」
紫鴛小跑著進房去了。
安錦繡站在滴水檐下,抬頭看看天,已是午後的天容還是陰沉的厲害。白承澤,安錦繡難得地想起自己前世愛過的這個男人,這個人到底害了多少女人?江山,安錦繡輕笑了一聲,她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好像也不應該再讓白承澤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