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兩看相厭
世宗沒再問上官勇問題,只是對上官勇說:「鳳州的事情已經解決,你儘快回周宜的軍中去吧。」
上官勇沖世宗拱手道:「聖上,末將家中的喪事尚未辦理,末將即已回京,就不想再麻煩太師,臣想在京都多留幾日,望聖上恩准。」
這樣的請求合情合理,鳳州的戰事已經結束,白玉關那裡,大將軍楊銳也已經上報朝廷,北厥大軍退走,世宗就是再想以國事為重為由,將上官勇遠遠的趕走,也一下子找不到一個好的借口。「那你留京辦家中的喪事吧,」世宗只得對上官勇道:「城南舊巷大火一案,朕已命大理寺徹查,不久之後,朕會給你一個交待。」
上官勇下跪謝恩。
「你退下吧,」世宗揮手讓上官勇退下。
上官勇低著頭退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安太師在上官勇退出殿房轉身時抬頭,兩個人的目光對上。
當著眾大臣的面,上官勇還是沖跪在地上的安太師行了一禮,雖然安錦繡已「死」,但他們仍是翁婿關係,這個禮上官勇不得不行。
安太師受了上官勇這個禮,心中羞憤,恨不得挖個地洞藏身進去。
「外面跪著的,都給朕滾進來!」世宗的聲音這時從御書房裡傳了出來。
安太師幾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快步進了御書房。
上官勇看著安太師佝僂著背走進御書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安太師突然之間的蒼老,上官勇對著安太師恨不起來。
「將軍,奴才送您出宮去,」吉和這時又走了上來,對上官勇輕聲說道。
上官勇看看吉和身上跟御書房外其他太監不一樣的太監服,料想這個太監是個管事的太監,「不必了,」上官勇對吉和道:「我自己出宮就好,多謝公公了。」
吉和忙笑道:「奴才不敢,那奴才命人送將軍出宮去。」
一個小太監跑了上來,往上官勇的面前一站,請上官勇跟他走。
上官勇正要邁步,就聽見高台的台階上,有侍衛小聲喊了一句:「林大人。」
上官勇望向這位被侍衛喊做林大人的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容貌雖平常,但周身的氣質剛正,手背上青筋突起,指關節粗大,一看就是個武藝很高的人。
吉和在一旁見上官勇盯著來人看,忙就跟上官勇小聲道:「他是大內侍衛副統領林章,林大人。」
林章這個名字聽在上官勇的耳朵里,幾乎是剎時間就紅了眼。上官勇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滅上官一門的仇人離他只有幾步之遙,他要怎麼辦?
林章上台階時就已經看見了上官勇,這會兒見上官勇面色不善地看著他,林章是望著上官勇一笑,走到了上官勇的面前道:「你是上官衛朝?」
林章是正三品的武官,上官勇只是從五品,兩個人在身份上的差距很大,上官勇把頭一低,道:「末將正是上官衛朝。」
「你家中的事我也知道,」林章一邊打量著上官勇的神色,一邊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
上官勇道:「方才聖上已跟末將說過安慰的話,末將一時難過,讓大人見笑了。」
「聖上一向仁德,」林章道:「上官將軍,你接下來是要回軍中,還是留在京都?」
上官勇說:「末將被聖上恩准留京辦理家中的喪事,末將多謝大人的關心。」
「我叫林章。」
「林大人,」上官勇沖林章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林章細觀了上官勇的神情,見這個武夫的神情里悲傷夾雜著憤怒,家人死了,到現在還死因不明,上官勇這個時候憤怒也情有可原。林章把身子一側,給上官勇讓開了路,說:「你去吧。」
上官勇從林章的身邊走過,腳步走得沉穩,腰板依舊挺得筆直。
吉和忙看了要給上官勇帶路的小太監一眼,說:「你還愣在這裡?」
這小太監忙三步並作二步,跑到了上官勇的前面去帶路。
林章看著上官勇走下了玉階后,才問吉和道:「他怎麼會進宮來?」
吉和忙賠著笑臉對林章道:「回林大人的話,是聖上宣他入宮的。」
林章又看了看御書房關閉著的門。
吉和道:「太師和幾位尚書大人在裡面。」
林章站著還是不走。
吉和便又道:「聖上今日是發了火,奴才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林章的手跟吉和的手碰了一下,隨後便往御書房所在的高台後面走去,一副查看這裡侍衛值守的樣子。
吉和手裡捏著兩張銀票,在往御書房門前站的時候,將這兩張銀票飛快地塞進了腰帶里。
上官勇走出了宮門后,上了馬,先往了城南舊巷,在上官家的廢墟前了站了約有一個時辰,然後便又上馬去了安府,為家人守靈。
跟著上官勇的人跟到了安府後,沒辦法進到安府里去,只能在安府的幾個門外守著。
上官勇在靈堂里守到這天的中午,安府的管家為上官勇送了午飯來,上官勇這頓飯還沒吃上幾口,安元志帶著袁義和袁威便到了。
安府這會兒沒人敢攔安元志的路,這位五少爺連大少爺都敢殺,誰還敢沒事招惹?
安元志走進靈堂后,就跟管家說:「你出去,這裡用不著你。」
管家帶著下人就走了,趕往後堂去給老太君報信。
「門外有跟著我的人,」上官勇在安府下人們走了后,便放下碗筷跟安元志三人道。
「你怎麼又回來了?」安元志問上官勇。
「我進宮面聖,出來後身后就跟了六個人。」
安元志這會兒沒辦法直視上官勇,目光躲閃地說:「所以你就躲到這裡來了?」
上官勇點頭道:「安府他們還跟不進來。」
「是哪六個?」袁威問道:「我們出去把那六個解決了?」
袁義瞪了袁威一眼,說:「在大街上殺人?」
安元志這一回也沒再喊打喊殺了,說:「我們現在還能再把事情鬧大了嗎?」
袁威在袁義和安元志的瞪視下,想明白過來了,現在皇帝可能正愁沒借口殺上官勇呢?他們當街殺人,要是被人發現,他們不正好給皇帝送上了殺人的刀?「那,」袁威難堪地摸一下鼻子,問道:「那我們要怎麼辦?」
安元志說:「天黑后再出去吧,這會兒姐夫你就是穿上安府下人的衣服出去,也會被人盯上的。」
上官勇卻等不了,問安元志道:「安府什麼時候會有人出去?」
安元志在安府從來也沒有管過事,上官勇這個問他還真答不上來。
袁義說:「我去府里看看吧。」
上官勇沖袁義擺了擺手,「安府的門應該都被看住了。」
安元志坐在靈堂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就起身對上官勇道:「我去找個人,姐夫你稍等我一下。」
安元志跑出去后,給上官勇送午飯來的安府管家又跑了來。
上官勇便問這管家:「是老太太要見元志嗎?」
管家忙搖頭道:「老太君說就讓五少爺在靈堂守著,不必到後堂去了。」
上官勇三個人都沒話說,老太君不想見安元志,安元志也沒準備去給這位老祖宗請安,這個少爺跟安家人這是兩看相厭,最好老死不相往來了。
管家看安元志沒在靈堂里,心裡暗念一句菩薩保佑,傳完話后便忙不迭地走了,生怕再撞見安元志。
這管家走了沒多久,安元志帶著一個安府里的護院走了進來。
靈堂里的三個人一看這護院的身材跟上官勇差不多,就知道安元志想幹什麼了。
袁義說:「少爺的這個主意不錯。」
安元志便介紹這護院給三個人認識,說:「這是我的師父之一,鄧爭景。」
上官勇聽安元志說這位姓鄧的護院是安元志的師父,忙起身與鄧爭景見禮。
鄧爭景忙跟上官勇擺手道:「五少爺說笑了,小人就是跟五少爺比劃過刀槍,小人哪有份做五少爺的師父?」
安元志火急火燎地說:「現在不是我們說這些話的時候,鄧師父,你得幫我這一回。」
鄧爭景也不是個多話的人,當下就把頭一點,遞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給上官勇,說:「將軍與小人身量相仿,就屈就穿一回小人的衣服吧。」
安元志又催上官勇,說:「姐夫你別愣著了,把你的衣服給鄧師父穿上,你不是急著出府去嗎?那就快點吧。」
守在安府左側側門的人,看見從安府的這個小門裡走出來了一個人,雖然這人頭上戴著一頂寬沿的帽子,將臉遮住了大半,但這人身上的衣服和身材都讓盯梢的人認出,這人就是上官勇。等穿著上官勇衣服的鄧爭景走出去約有百步的時候,兩個盯梢的人一前一後地跟了上去。
門裡,安元志跟上官勇說:「人走了,姐夫你快走。」
上官勇不放心地跟安元志說:「你在安府里不要再鬧了。」
安元志先點頭,然後說:「只要他們不要惹我就行。」
上官勇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了出安府。
看上官勇走出去能有個幾百步的樣子,安元志跟站在他身旁的袁義說:「你去幫他吧,這裡我跟袁威守著,一定不讓安府的人發現你們兩個不見了。」
袁義答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袁義,」安元志又叫住袁義道:「我姐和我姐夫不能有事的。」
「我拼掉這條命不要,也會幫他們的,」袁義給了安元志一個笑臉后,身形輕巧地從安府的這扇側門裡走了出去。
安元志和袁威站在門裡看著袁義也消失在了人群里后,才回頭往靈堂走去。
袁威就問安元志:「少爺,為什麼安府這裡看不見人?」
安元志的聲音很冷,說道:「這裡是安府犯錯奴才被逐出府的門,平日里無人走的。」
袁威說:「府上犯了錯的人要被趕出去?」
安元志回頭望了袁威一眼,說:「安府里的奴才只有死了才能被逐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