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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送棺入安府

  安太師在這個夜裡獨自在書房睡下,心中為太子之事煩亂,屋外又是雨聲擾人清夢,安太師在床榻上是輾轉難眠。在快四更天的時候,安太師就聽見府里的管家在屋外喊他,說是宮裡的吉總管來了。深更半夜,世宗的貼身大太監找到家裡來,安太師是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以為是世宗皇帝出了什麼意外。


  吉利看到匆匆出來見他的安太師時,臉上還是堆起了笑容,給安太師行了一禮,口中道:「奴才見過太師。」


  安太師一眼就看到了吉利額頭上的傷,誰能把這個得寵的大太監傷成這樣?安太師心裡著慌,臉上還是看不出來變化,「吉公公這是傳旨來了?」


  吉利做出了一臉的驚訝狀,說:「太師您還不知道?」


  安太師說:「老夫要知道什麼?」


  「今天晚上城南舊巷失了一場大火,您府上的二小姐沒能逃過這一劫啊,」吉利說:「上官將軍家裡的人一個也沒能逃出來,真是讓人心痛呢!」


  安太師乍一聽安錦繡的死訊還反應不過來,說:「誰沒逃出來?」


  吉利滴了兩滴眼淚下來,說:「府上的二姑奶奶沒了!」


  安太師心中一痛,身子也晃了兩晃,然後問吉利道:「那吉公公來找老夫的意思是?」


  「聖上命奴才將二小姐的屍體送回來,」吉利說道:「聖上的聖意是,上官將軍出征在外,他家人的屍體也由太師一併安葬。」


  「臣領旨,」安太師忙跪下領旨道。


  吉利又道:「上官將軍的長子還太小,屍體燒成灰后,我們也找不到了,太師給他設個衣冠冢吧。」


  安太師點了一下頭。


  吉利扭頭命自己身後的太監們道:「快把二小姐他們的屍體抬進來。」


  太監們將三具上好的黑漆棺槨抬了進來,放在了安太師的面前。


  吉利將中間這具棺槨的蓋子推開,對安太師道:「太師,你要見二小姐最後一面嗎?」


  安太師走到棺槨前,知道燒死的人屍體都嚇人,只是真正看到了,裡面漆黑變形,焦炭一樣的屍體還是讓安太師往後一連倒退了好幾步。


  吉利冷眼看著安太師,世族大家裡所謂的親情不過如此,這位太師大人知道安錦繡的「死訊」后,可是一滴眼淚還沒有落過,還不如他這個假裝傷心的外人。吉利將棺蓋推上,對安太師道:「人死不能復生,太師節哀。」


  安太師背過身去,一陣作嘔后,才又轉過身來對吉利道:「小女得聖上如此照顧,臣惶恐。」


  吉利這時看了看安太師的左右,說:「府上的主母夫人怎麼不出來?」


  安太師說:「公公還要見她?」


  「主母夫人沒有與太師說嗎?」吉利走到了安太師的跟前,小聲道:「她今天在你們安氏的庵堂里見到了聖上。」


  安太師說:「此事老夫知道。」


  「那主母夫人將她把安二小姐也叫到庵堂的事告訴太師了嗎?」吉利說道:「今天也真是巧了,奴才隨著聖上去北城行獵,太子妃娘娘和府上的主母夫人都在你們安氏的庵堂里,安二小姐也在。黃昏時這雨就下了起來,雨天路難行,府上的主母夫人心疼二小姐,將她留了下來。」


  安錦繡的「死訊」讓安太師心裡疼了一下,不過這會兒,吉利的這席話對於安太師而言就是晴天霹靂。安錦繡留在了庵堂里,那這人怎麼可能會死於城南舊巷的大火中?安錦繡沒死,世宗又怎麼會命吉利送了三具棺槨來?

  「太師,」吉利以一種為安太師著想的語氣道:「今日跟著主母夫人去庵堂的安府下人不少,為了安府著想,奴才覺得您還是儘快把他們都處理了吧。


  「吉公公,你覺得老夫的次女能往哪裡去?」安太師緩緩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問吉利道:「老夫總要知道該往哪裡送她。」


  吉利回身看著三具上了黑漆后油光發亮的棺槨,說道:「聖上向來憐惜二小姐,黃昏地府不是二小姐這樣的女子該去的地方。」


  黃泉地府安錦繡去不了,那就是從此陪王伴駕了?安太師感覺到了前所未有過的屈辱,這種感覺幾乎讓安太師在吉利面前忍不住就要失態怒喝。安錦繡是上官勇的妻子,是臣妻,世宗這是在奪臣妻,就不怕天下人恥笑?!皇帝這是將他潯陽安氏置於何地?!

  「太師,」吉利沖安太師一躬身,「二小姐的屍身奴才已經送到,您辦完喪事之後再向聖上復命好了,奴才還要回庵堂去伺候聖上,奴才這就告辭了。」


  「聖上還在庵堂?」


  吉利說:「太師,佳人難得啊。」


  安太師沒有起身送吉利走,他此刻已經無力再站起身了。屋外電閃雷鳴,院中花木倒映在窗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間,如鬼爪又如勾魂的鎖鏈。安太師捂著自己的心口,他喘不過氣來,腦中被一個問題充斥著,該怎麼辦?

  安錦繡已」死」的消息,不多時便傳遍了安府上下。


  秦氏躺在床上沒敢起身,這個時候她恨不得找個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地方躲起來。


  安太師推門走進大房的這間卧室里,就聽見秦氏在床上念經,「這個時候念經,你覺得有用嗎?」安太師站在床頭問自己的妻子。


  驚惶不安中的秦氏沒能聽到安太師進屋來的腳步聲,耳邊突然響起了說話聲后,秦氏是尖叫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想往被中躲去。


  「這個時候你倒是知道怕了,」安太師站著不動,看著秦氏的目光充滿了厭惡。


  「老,老爺?」秦氏這時認出了安太師來,忙從床上半坐起身來,想跟安太師笑一下,可是扯了半天嘴角,也沒能笑出來。


  「我再也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你知道嗎?錦繡死了。」


  「妾身,妾身也是剛剛聽說,」秦氏忙道:「妾身不相信這事。」


  「方才宮裡的吉總管送來了錦繡的屍體,城南舊巷一場大火,將上官家所有的人都燒死了。」


  秦氏望著安太師,嘴唇哆嗦著,「怎,怎麼會這樣?」


  院中這時傳來了下人們的哭喊求饒聲,都在喊秦氏救他們。


  「老,老爺?」秦氏慌得想下地,可是卻在安太師的注視下不敢動彈。


  「你覺得你做下這種事後,跟著你去庵堂的人還能再活著嗎?」安太師問秦氏道。


  「妾,妾身做了,做了何事?」秦氏直到這個時候了,還抱著一絲幻想。今天做下的事,她不說,安錦顏不說,世宗皇帝也不會說,那誰還能知道?

  「老爺,」屋外的外室里,有管家跟安太師稟道:「人都抓起來。」


  「灌藥。」


  安太師說的這兩個字,讓秦氏就在床上沖著安太師跪下了,嘴裡哀聲喊著老爺,其他的話卻都說不出來了。


  「你們還要殺錦繡的全家,」安太師指著秦氏道:「我從來不知道你竟有這樣的心腸!」


  「沒,沒有,」秦氏忙道:「妾身怎麼敢殺人?妾身什麼也不知道啊!老爺!」


  「你這個,」安太師抬起了手就要打。


  「你這是在幹什麼?」


  安太師抬著手回身,就看見周老太君拄著一根拐杖站在內室的門邊上,那裡內室里的燭光照不到,安太師也不看清老母親現在是個什麼神情。


  「她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安氏如今的主母,」老太君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是看安太師下令殺仆的架式,老太君就知道府里這是又不得太平了,秦氏也一定是這禍事的罪魁禍首。


  「母親。」


  「把手放下,我安氏的男人何時跟女人動過手?」老太君喝了安太師一聲道:「秦氏若做了錯事,我安氏自有家法治她,你何必自己氣成這樣?」


  老太君涼薄的話讓秦氏悲從心來,她為安氏做了這麼多事,最後在這個老太婆的眼裡不還是一文不值?「老爺,」秦氏抬頭對安太師道:「這事你應該去問問我們的太子妃娘娘,妾身也為錦繡可惜,她的娘親太美,把她生的太好了。」


  老太君走到了床邊,抬手給了秦氏兩記耳光,道:「安氏的男人不打女人,可是我沒說不打你!」


  秦氏被老太君打得歪倒在了床上,突然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來人!」老太君沖著半掩著的房門喊了一聲。


  兩個在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婆子應聲走了進來,這兩個都是身材壯實的婆子,往床邊一站,頓時就將整個床遮住了大半。


  「看著她,」老太君命這兩個婆子道:「沒我的話,誰也不準來看她,她要是叫,就給我封她的嘴!」


  「是,太君,」兩個婆子躬身領命道。


  「你要關我?」秦氏問老太君道:「太君,你當我是什麼人?」


  老太君看了兩個站在床邊的婆子一眼。


  兩個婆子把身子探進了床里,把秦氏的嘴給堵上了。


  秦氏大家出身的小姐,后又做了安氏的當家主母,何時受過這個?當即就驚怒之下暈了過去。


  「你跟我來,」老太君也沒去問秦氏的死活,只是對安太師道:「秦氏在府里還能翻上天去?這個時候了,你還有空跟這個女人啰嗦?」


  安太師上前扶住了老太君,母子兩個走到了外室里坐下。


  「你跟我說實話,」老太君坐下后就問安太師道:「錦繡丫頭是真的死了嗎?」


  安太師羞怒之下,都不知道要怎麼將這事跟自己的老母親說。


  老太君看看安太師的樣子,「這麼說來,那丫頭沒死,她現在在哪裡?」


  安太師一咬牙,道:「她與聖上在我們安氏的庵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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