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信王叛君
鳳州與京畿之地相鄰,這個時候御書房內的大臣們誰也不敢提調京畿之地的駐軍前去平叛,因為誰也不敢保證信王與京畿之地的將領之間毫無瓜葛。從鳳州和京畿之地以外調兵是唯一的選擇,具體調哪路軍,這個臣子們倒是提了幾個將軍的名字,但誰也不敢擔保這些將軍一定能打勝仗。
世宗幾經思量之後,定下了由白州都衛將軍段繼承領兵前去鳳州平叛。臣子們對於世宗的決定沒有異議。等大臣們退出去后,世宗動手寫了一封秘信,命白玉關的周宜帶一支千人精銳即日從白玉關奔襲至鳳州。說世宗是帝王疑心重也好,對段繼承還不夠信任也好,這封秘信當天就從宮中送出,由一大內侍衛快馬送往了白玉關。
太子在書房裡聽到信王反了的消息后,手中的酒杯掉在了桌上。
陪在太子身邊的安錦顏一臉關切地問道:「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太子喃喃自語道:「白永信反了?」
安錦顏讓來報信的小太監退下,然後推了推太子,說:「殿下,信王謀反可是大事,您還是快些去見父皇吧。」
太子卻像是沒有聽見安錦顏的話一樣,說道:「信王叔怎麼會反?」
「殿下!」安錦顏提高了嗓音喊了太子一聲,「您這是怎麼了?您不相信信王造反之事?」
太子騰地一下站起了身來,也沒有理就在他身邊的安錦顏,邁步就往外走去。
「殿下這是要去哪裡?」安錦顏忙就拉住了太子,看太子魂不守舍的樣子,安錦顏哪裡敢讓太子就這麼走出門去?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太子被安錦顏拉著站了一會兒后,好像神智又正常了,推開了安錦顏的手后,說道:「沒事,你回房去吧。」
安錦顏看著太子腳步匆忙地走出書房,心中又升起了疑惑,信王造反,太子怎麼會是這種反應?難不成太子與信王之間還有暗中的來往?
「娘娘,」貼身伺候安錦顏的宮人這時走了上來,要扶安錦顏回自己的寢室去。
「我們東宮有誰跟吉利公公能說上話的?」安錦顏問這宮人道:「最好是關係好的那種。」
這宮人想了一下,說:「娘娘,太子殿下身邊的悟順就是吉利公公的徒弟,要說東宮裡跟大總管關係最好的人,就是他了。」
安錦顏回憶了一下太子身邊的那些個貼身的太監,倒是能想起來這個叫悟順的太監的樣子。
「這個悟順平日里是個不多話的,」宮人又跟安錦顏說道:「看著對太子也忠心。」
「讓他來我這裡一趟,」安錦顏說道:「我有話問他。」
「奴婢遵命,」宮人扶著安錦顏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跟安錦顏稟道:「娘娘,您上次吩咐賞給上官將軍夫人的禮已經送去了,只是……」
「只是什麼?」安錦顏知道這宮人說的是什麼禮,安錦繡長子滿月的時候,她命人送去了一份厚禮,「她不是早就收下了?」
「只是昨日上官夫人又命人送了一份禮來,說是給娘娘的生辰之禮。奴婢看上官夫人的這份禮也算是厚禮了。」
安錦顏已經忘了自己的生日快到,宮人說安錦繡的這個禮是厚禮,那看來這個庶妹是把她送去的那份禮給還了回來。不知好歹,安錦顏心裡念了一句,「她送來就收下吧,自家的姐妹,她對我也算是有心了。」
宮人打量著安錦顏的神色沒有不悅之色,忙就說道:「娘娘與上官夫人姐妹情深,奴婢真是羨慕。」
姐妹情深?安錦顏臉上掛著慣常的笑意,連自己的父親都指望不上,一個庶出的妹妹,能與她有多深的情?
正被安錦顏念著的安錦繡此時還在城外西郊的莊子上,看著自家的良田裡稻苗青綠,想像著入秋後,這些田裡稻穀豐收的景象,安錦繡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安錦繡甚至在想,等上官勇回來后,他們一家人常住在莊子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上官夫人,」就在安錦繡打算著自己與上官勇未來的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讓安錦繡這一世避之不及的聲音,「你這是決定要做田舍翁了嗎?」
安錦繡回頭,看見白承澤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一襲尋常春衫,穿在這個人的身上就是有說不出來的尊貴,極英俊的一個皇子,不知道迷了多少祈順女子的芳心,安錦繡卻在心裡煩燥地想著,怎麼又遇上了?
白承澤信步就走到了安錦繡的近前,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了安錦繡一下,安府的二小姐今天竟是一副農婦的打扮,可本身的美色卻不減半分。見安錦繡給自己行禮,白承澤伸手虛扶了一把,笑道:「這裡又無旁人,何必講這些虛禮?」
安錦繡卻是把這一禮行完了后,才對白承澤道:「五殿下,今日是出城賞春色嗎?」
白承澤站在田埂上,舉目看看腳下碧油油的農田,「五月已經是暮春,哪還有春色可賞?不過在這裡看到上官夫人,我還是不枉此行啊。這是上官夫人家中的田地?」白承澤指著腳下的良田問安錦繡。
「是,」安錦繡大方地承認。
「上官將軍不在京都,你辛苦了,」白承澤道:「其實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安錦繡說:「那小婦人應該出現在哪裡?」
白承澤目光深沉地望著安錦繡,「我還記得你寫的那些詩詞,小姐的日子應該是風花雪月,調弄琴弦的手,不應該沾上田間的泥土。」
安錦繡看著白承澤溫潤無害的眉眼,有些恍惚,時光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她與白承澤最初的那一段歲月,這個男人的溫柔多情如一張蛛網,縛了她一輩子。「殿下過講了,小婦人如今更在意柴米油鹽,過日子還談什麼風花雪月?」
白承澤一笑,伸手從安錦繡的發間摘下一小團不知是何植物種子的飛絮,「你怎麼會買下王家的田地?」
原來這才是這個皇子殿下來西郊的目的,安錦繡目光閃爍一下,低頭說道:「那時候王圓要離京,我聽說他們家裡要賣掉這裡的田地,五殿下也許不知道,這裡的田地都是上等的良田。小婦人聽打了一下價錢,覺得也算合理,便買下來了。」
「你用了王家以前雇的農人了嗎?」白承澤又問。
安錦繡面色顯得有些不安了,說:「這裡的農家以前都是替王家種地的,小婦人買下了這些田地,自然也是雇他們耕種,五殿下,是不是小婦人買這些地不妥?」
「沒事,」白承澤又沖安錦繡一笑,道:「我就是隨便問問,日後我若是有心歸隱,也想找幾畝良田耕種,寄情青山綠水間也沒什麼不好。」
寄情山水?安錦繡心中冷笑了一聲,一個一心要成皇的人會寄情山水嗎?
「對了,你站在這裡看什麼?」白承澤突然又問安錦繡道。
「看看田裡莊稼的長勢,」安錦繡說。
白承澤說:「你不問問我為何會一個人來這田梗上?」
安錦繡看了白承澤一眼,上一世白承澤沖她伸出了手,她便將心雙手奉上,這一世她什麼也不做了,這個人還這樣跟她說這些曖昧不清的話到底是為了什麼?「小婦人不敢過問殿下的事,」安錦繡又沖白承澤行了一禮,「殿下如果沒有再要問的,小婦人就告退了。」
「我送你吧,」白承澤說:「你的莊子在什麼地方?」
「小婦人不敢勞煩殿下,」安錦繡心裡沒由來的又是一陣煩燥,這個男人還要跟她在這裡演戲演到什麼時候?
安錦繡將情緒掩飾地很好,可是白承澤還是看出了安錦繡的不耐煩,白承澤也不惱,他這樣也算是在糾纏一個有夫之婦了,只是想到在東宮初見時,這個小女子半是驚喜羞澀,半是算計的神情,白承澤就對如今這個看著只想相夫教子,做一個賢妻良母的小婦人有了更多的興趣。一個追求榮華富貴,不甘心認命的人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變成一個無欲無求,就安心守著一個武夫過一輩子的人?
「殿下,小婦人告退了,」安錦繡頂著白承澤探究的目光,也懶得去猜白承澤的心思,這個男人心機太深,猜他的心思只會讓自己心累,安錦繡是往後退了兩步后,轉身便走了。
白承澤一直站在田梗上看著安錦繡走遠直到消失不見,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也沒回頭便道:「二哥怎麼來了?」
二皇子白承路這一路走的有些急了,喘著氣道:「信王在鳳州反了。」
「信王怎麼可能會反?」白承澤轉過身來看自己的同母二哥,「這消息確定?」
「父皇已經派了白州的段繼承去平叛了,這消息還能有假?」白承路說:「你一個人站在這裡看什麼?」
「我不相信信王會反,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誤會?」白承路好笑道:「什麼樣的誤會能讓父皇以為他造反?」
白承澤往田梗下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住對白承路道:「我們應該派人去鳳州一趟,信王若是沒人逼他,怎麼可能會反?」
白承路說:「有人逼他造反?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白承澤手指點點白承路:「王圓剛死,信王又反,天下有這麼巧的事嗎?二哥,我們不能讓信王死了。」
「父皇要殺他,你如何讓他不死?」白承路問白承澤道:「事關判逆大罪,我們插手好嗎?」
白承澤鬆開了手裡的那團飛絮,一路看著這飛絮隨風飄遠,突然一笑,低聲對白承路道:「也對,我們只要看看是誰最想讓信王死,就知道王圓究竟是為誰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