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前塵

  隨著天色愈來愈亮,前來寺廟上香祈福的百姓也逐漸增多。


  前門人煙逐漸旺盛,大殿的香火也隨之愈旺。


  寺廟寧靜的後山,樹木林立的亭子中,對立站著一男一女。


  黑色西裝的男子,明顯控製不住地激動;而依舊一襲素衣、代發修行的女子,則努力保持淡然。


  阮月杉與淩修傑保持一米遠的距離,看著眼前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不再以了塵的身份開口,而是以曾經的阮月杉身份與他相談。


  望著不自覺就朝自己靠近的男子,阮月杉伸手阻止對方,帶著警惕地開口:“淩修傑,你要真和我好好談話,就請你站在那裏不要動,否則我怕沒有勇氣再麵對你。”


  單單這麽簡單一句話,阮月杉仿佛都用了偌大的氣力,無波的雙眸也浮起一層水光,又立馬被掩去。


  淩修傑瞅著她那疏離的模樣,不由得痛心地開口:“月杉,你為什麽還是這麽冷淡,我愛了你這麽多年,卻始終得不到你的回應?你為什麽這麽狠心!”


  聽到他那深情的話語、氣憤的苛責,阮月杉嘲諷地看著他:“淩修傑,這麽多年你也依舊沒有變,依然這麽自我、這麽偏執,到現在你依舊不懂得愛和占有欲的區別!”


  “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都看不到嗎?還是到現在,你的眼裏隻有堂哥?”


  對方忽如其來的提高音量,令阮月杉再也繃不住雲淡風輕的姿態,同樣提高了聲音質問:“你為我做了什麽?對我變相軟禁還是對我強取豪奪?還是強迫我懷孕生子,徹底毀了我的一生?”


  前塵往事的封印再次破除,阮月杉淤積心底的怨與恨再次噴湧而出:“我的前半身已經被你毀的夠徹底了,現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我以後的歸宿,你為什麽還要出現?為什麽還要打擾我!就不能讓我安安心心地在這等待老去、等待死亡嗎?還是你非得逼死我不可!”


  “月杉……”淩修傑痛心不已地就要上前抱住她,卻被對方聲嘶力竭地拒絕,“你別過來!”


  阮月杉的眸底染上瘋狂的紅血絲:“你要是想得到我的屍體,你盡管繼續你的專橫。”


  被對方那決絕的話語嚇得愣在原地,淩修傑立馬安撫:“月杉,你別衝動,我不會亂來,別做傻事……”


  兩人的情緒互換了般,先前因為見到自己找了二十多年妻子而激動瘋狂的淩修傑,現下卻成了安撫者的身份。


  一直淡漠如水的修行者,卻成了現在偏激抓狂狀態的人。


  阮月杉看著對方,悲戚一笑:“反正我現在一無所有,隻剩下這條命罷了,的確也不必再畏懼什麽。”


  淩修傑凝視著眼前那張記憶中熟悉的容顏,多了分滄桑與看透世態的炎涼,眼角也沾染了絲絲的細紋。


  在他眼中,卻美貌依舊。


  但也多了分陌生……


  找尋了二十多人的愛人,就這麽近在咫尺地站在眼前,設想過無數與她重逢的場景。


  或許他會緊緊抱著她不再放手;或許會氣憤地再次將她帶回A市,讓她無法再從自己身邊逃離……


  但是,見到如此抗拒自己的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的人,淩修傑的心底百感交集。


  曾經的悸動似也被那股莫名的陌生感侵蝕。


  靜下心來,再打量著對麵清瘦的女子,淩修傑忽然發現自己設想的那些念想,也沒有自己想象地那麽強烈。


  這麽多年固執的找尋,他不知道是在固執地找尋一個答案,還是固執地想要得到自己一直期待的回應,亦或是隻是固執著這個固執本身。


  盯著眼前怨恨地望著自己的女子,淩修傑斂了專製霸道,開口問詢:“這麽多年,我對你的愛隻讓你感到痛苦嗎?”


  “是!”阮月杉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曾經的愛,真的讓她無法承受。


  對她糾纏不放,死纏爛打,不顧自己意願地強留她在他身邊,這是愛?

  綁架她、變相軟禁她,強迫她生下這段孽緣的結晶,這是愛?

  因為她要死要活,甚至不惜以她心愛人的前程相威脅,這是愛?

  不!這根本就是變態又自私的占有欲!


  對方那過斷的回複,令淩修傑不由得攥緊垂在身側的雙手,再次問:“你曾經,可有一點點對我動過心?”


  “沒有,”阮月杉再次打破對方的最後一點期待,“我至始至終,愛的隻有天錚。”


  淩天錚,也就是淩修傑的堂哥。


  兒時三人都住在相鄰的大家庭,一起成長。


  但是,青梅竹馬不一定都是一段良緣。


  像阮月杉和淩修傑,就是一段悲劇的孽緣。


  歇斯底裏的發泄後,阮月杉也逐漸平靜下來,抬眸望著緊抿薄唇的男子,開口:“不恨你,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原諒,恐怕她究其一生也做不到。


  “如果你還真對我有那麽點你所謂的‘愛’,請你放手給我一個清靜的後半生,”阮月杉帶著點乞求地道,“我過夠了奔波流離、躲躲藏藏的生活,隻想長伴青燈古佛旁,不再問紅塵往事,可以嗎?淩大總裁。”


  淩修傑也悲涼一笑:“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魔鬼嗎?竟讓你苦苦躲避二十多年,也不願跟我在A市過榮華富貴的生活?”


  阮月杉譏嘲地回應:“不就是魔鬼嗎?毀了我一生的魔鬼?”


  淩修傑也無法控製自己了,上前按住她的肩大吼:“難不成你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插足別人的婚姻?去做世人眼裏人人喊打的小三?”


  “你說我的愛就是占有欲,那你的愛不也同樣是不顧道德沒有底線的愛嗎?”


  “還有,堂哥大婚的那天晚上,是你自己進的我家,是你自己撲到我的懷裏……”


  “你放屁!”阮月杉推開他,“我明明找的是天錚!我才沒有插足他的婚姻,我隻是想和做個告別……”


  淩修傑再次紅了眼:“但是,你那天找的人是我!”


  “所以你就趁我醉酒,不顧我意願地要了我的清白嗎?”


  “我也醉酒,心愛的女人主動來找我,我有什麽理由當正人君子!”


  “淩修傑你夠了!”阮月杉捂著幾欲炸裂的腦袋,“就算是我走錯門,那你就可以逼迫我為你生子嗎?”


  “我……”


  阮月杉伸手打斷了他後續的言語:“淩修傑,往事孰是孰非我不想再去爭辯,我也不想在這佛門淨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嗔戒。”


  噙著淚水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對方:“現在,我很確定的是,我不想在和你們有任何的瓜葛。”


  “請你就當曾經的阮月杉死了吧,現在站在你跟前的,隻是一個遁入佛門的了塵罷了,阿彌陀佛。”


  望著再次雙手合十,化身女尼的人,淩修傑長歎一口氣,問:“你的記憶裏,隻剩這些了嗎?我對你的維護、對你的好,根本就不存在了嗎?”


  阮月杉沒有回話,隻是朝他鞠了個躬,便離開亭子,朝前院行去。


  隱隱聽到一句縹緲的話語:“既已入佛門,往事皆為空,阿彌陀佛……”


  逃離他的桎梏,遠走他鄉。


  輾轉不知道多少個國度,獨自一人在外經曆冷暖,自然也能體會的到他專製下的好。


  但這樣的好,不代表就能抹滅他的惡性,不足以抵消自己的怨恨。


  看盡人世間百態,她能做到的隻是放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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