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下)風雨橋上笙歌流轉 鼓樓月
第四十九回(下)風雨橋上笙歌流轉鼓樓月下大歌飛揚
「沙溪郡是帝國境內最大的苗族侗族聚居地,風雨橋和吊腳樓是最別具一格民族特色建築……」石念遠一邊向流風雪講解,一邊已到來到風雨橋頭。
那幾名苗家少年少女正與老張的老狗「長毛」嬉鬧,正帶著「長毛」到河邊去飲水。
老張難得主動朝石念遠開口出聲道:「雖然都是住在山裡,可是也有不同,與我們烏冬村的年輕人都想要走出大山不同,他們是最古老的黑苗,安於故土,不過,每年都會安排一些年輕人到外面去走走看看,給他們的信,都是那些在外遊走的族人寄來的。」
張嘎正好奇的看著一眾苗家老少的衣著打扮,所攜樂器。其中一個衣著明顯要繁冗正式得多的青年走近,以口音奇特的鳴雷帝國語笑著朝老張說道:「終於把你盼來了。」
老張擦了擦汗,將背上郵包行囊放到地上歇歇力,憨笑道:「來了。」
見到張嘎幾番欲言又止,這一對關係不太和諧的父子,也不知是不是終究血濃於水,老張彷彿看出了張嘎在想什麼。
這一群黑苗朋友自然不會每次都專程來這裡等候自己,更枉論今天這樣明顯正式的迎接,看著青年身上盛裝,老張臉上爬上絲縷疑問道:「你們今天這是……」
青年低頭看了一眼盛裝,眼睛眯著開心笑起:「從前天開始,連續七天,是我們苗家十三年一度的鼓藏節,長老說,你是我們苗家的朋友,是幫我們聯繫在外族人的恩人,一定要挑在你來的一天開始盛典!我們等了兩天,今天可算是把你等來了!快走吧!」
青年說罷,一把將地上的郵包行囊扛到肩上,想要幫老張扛上村寨里去。
老張卻是急了,連說話聲都大了不少:「別!放下!快放下!」
那青年一愣,看向老張眨了眨眼,很快反應過來,笑道:「放心吧,我力氣大著呢,況且就這幾步路,一定不會弄丟弄壞的。」
老張一邊笑,一邊不容質疑的接過郵包扛到肩頭:「不行,一定要我自己背著,才安心。」
青年大笑幾聲,也不再糾結,以苗語吆喝了一聲,再起頭唱了一句歌,一眾苗族老少在風雨橋排成兩列,蘆笙吹奏起了歡快的樂曲,未吹笙的唱起古老的歌謠。
青年扭頭看向老張,高興大笑道:「歡迎我們的恩人,請恩人……」青年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石念遠與流風雪,再扭頭看了眼滿臉好奇的張嘎。這條郵路,可一直都是老張一個人在跑,不過,熱情好客的性格讓青年並沒有想太多,老張沒主動說起,也沒有多問,續道:「到我們的村子去參加鼓藏節盛典!」
山路蜿蜒向上,熱愛歌舞的苗家人就沒讓笙歌止歇過,一路載歌徐行。感受到這番熱情,連老狗「長毛」都跑得歡了許多,不時吠叫附和。
青年口中的「幾步路」,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
直到暮色四合時,石念遠才遠遠看到張燈結綵、篝火處處的苗族村落。
同行的苗族老少唱了一路,非旦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因為即將回到村寨的興奮令歌聲愈發中氣十足,想來是歌聲里傳達出了意思,熱鬧的村寨先是忽然一靜,繼而發出震天歡呼聲響,一條青石板路從寨門處沿伸而出,村寨族人魚貫而出,朝這一方揮手吆喝,更逐漸在有人帶頭下對起歌來。
眼見這一副熱鬧景象,石念遠怔了怔,回憶起水月洞天瞳狐妖族孤天祭,撫了撫眉心已經不再消失的血契魂印朱紅印記。
由於石念遠並不掩飾,流風雪見到之後,輕聲問道:「想若湖了?」
石念遠微笑點了點頭,指了
指腦袋:「頭上輕乎乎的,總覺得缺點什麼。」
流風雪「噗嗤」一笑,話語難掩醋意,卻無反感:「多想想我!」杏眼一轉,沉吟續道:「我們要去玄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
石念遠笑了笑道:「等她養好了傷,估計會循著找來的。」
流風雪一怔,翹起嘴扭過頭悶哼一聲,不過,很快把頭扭回來傲嬌道:「誰怕誰呀?」
石念遠歪起頭,不說話,丹鳳眸子眨巴了兩下。
「遠方的客人,你們來得正是時候!」走在前方的青年頓足轉身,看向石念遠與流風雪,伸手遙指村落:「鼓藏,是我們苗家人最盛大的節日了,十三年才輪一次呢!」
石念遠微笑點頭應聲道:「我了解過一些,苗族崇拜蝴蝶圖騰。」石念遠遙望村寨里連綿楓樹林,視線最終落到村落中央最高的那一株楓樹上,悠然續道:「故老傳說,蝴蝶媽媽自楓樹里孕育而出,誕生下十二子嗣庇佑苗族,在苗族文化里,十二年即為一次輪迴,蝴蝶媽媽的十二子嗣分別輪守一年,故生十二生肖的說法,每輪轉過,就會舉行一次盛大的典禮,苗族人會用楓樹做成木鼓,用以祭祀祈禱,歌唱神楓樹與蝴蝶媽媽,即為鼓藏。」
青年眼睛一亮,石念遠說的並不算全對,不過,看石念遠穿著打扮,顯然是「山外人」而不是「山裡人」,山外人能對苗族文化有那麼深的了解,已然十分不易,使勁的點著頭,眼睛笑眯,嘴角笑彎。
苗家人熱情好客,許多吟遊詩人、負笈學子、江湖劍客路過村落時,都會熱情接待,那些人可完全不了解苗族文化。
山裡人胸懷裡少有恭維與奉承的話語,青年很高興,卻沒有表達什麼,開心的重新跟上歌聲,歡快續唱。
寨門外,已經有苗家人手持火把進行照明,一群苗家鶯燕身穿掛滿銀飾的盛裝,手持偌大酒海與盛酒牛角,米酒的香味四散瀰漫,兩個總角孩童端了一根青竹桿將寨門攔住,起頭唱起了迎客敬酒的苗歌,兩三句后,苗家姑娘匯進合唱,其餘眾人也逐漸附和起來,女聲高亢,男聲低沉,苗家姑娘開始跳起舞來,能歌善舞的苗家人,合唱歌聲里的熱情彷彿比酒香還要濃郁。
與石念遠眾人同行的苗家老少從左右走過,匯進大部隊里再返過身來,一張張面孔質樸而鮮活。
扛著郵包行囊的老張站在石念遠與流風雪中間,石念遠微笑著拉起流風雪後退一步,將老張讓出,老張憨笑道:「這是苗家的攔門酒,熱情好客的苗家人,從來都不小氣自家的吃喝,這是攔門酒,是歡迎客人進寨的禮性。」
受到氣氛影響,再加上火把火光映照,老張臉上就有些泛紅,看了一眼寨門外苗家姑娘端著的酒海與牛角,扭頭看向石念遠與流風雪,意味深長的「嘿嘿」笑起:「攔門酒可是一定要喝的。」說罷再看向邊上張嘎:「你平日里不是背著我和你媽偷酒喝嗎?今天可以正大光明的喝上一口了。」
張嘎一怔,瞪了老張一眼,再難為情的撇過頭去。
老張不在意的向上抽了抽郵包,走近寨門。一左一右拿著青竹的一對總角孩童用稚嫩的嗓音唱著敬酒歌,默契的將青竹朝前一推一推,輕輕推攘在老張身上。
那群苗家姑娘朝老張圍來,手有大口單嘴的酒海里,稍顯粘稠的米酒一下一下晃動,映照火光。為首的攔門苗家姑娘以一聲悠揚高亢的歌聲做引,再起一首新歌,周圍的姑娘們默契的站成左右兩排,一排各三人,靠中間站的半蹲下去,站在稍兩旁的則保持站直,手中酒海以嘴連口,一隻連通一隻,酒水呈涓涓細流匯至身在中央的為首敬酒姑娘手中牛角里,敬酒姑娘將牛角朝站在下一階青石板上的老張口裡送去,老
張微躬起身迎合牛角位置,暢快的咕嚕咕嚕喝下好大幾口。
這樣的喝法,自然有不少酒水從牛角口與嘴邊漏出,不過卻無人在意。
石念遠笑看這副場景,朝流風雪解釋道:「高山流水,飽含苗族人誠意的敬酒方式,剛才老張那副賤兮兮的表情,其實是想看我們出糗。」石念遠一邊笑,一邊伸出手朝前一指續道:「這樣子敬酒法,自然會漏出好多來,人一般都會下意識的伸手去扶牛角,或是為了少漏掉一些不至於太過浪費,或是喝不下那麼多酒,想要將那半傾的牛角扶正,實則,按照苗族人的禮儀,在以高山流水敬酒時,手只要碰到了牛角,甚至下意識去接那兩個孩子推攘在身上的青竹,那可不能放過你,牛角里的酒呀,就一滴不能剩下咯。」
流風雪看著那六個比自己的臉還要大的酒海還在不斷以涓流將酒水匯進牛角,小嘴微張,驚訝不已,怔然呢喃道:「那麼多……能喝得下嗎……不會直接醉倒下嗎……」
石念遠哈哈一笑道:「米酒度數不算高,並且口感甘甜,掏空的牛角酒容上大下小,其實也裝不滿一斤,算上高山流水這種不斷倒酒的玩法,碰了牛角,一斤肯定是少不了,當時也不會醉,米酒呀,厲害在後勁兒……」
石念遠還在說話,老張已經面紅耳赤的停了下來,在敬酒姑娘繼續敬酒下,質樸漢子難得的強漢,愣是沒有再去管灑在衣服上或灑到地上的米酒。一邊說著感謝,一邊舒服的打了一個酒嗝,一邊還在那兩個總角孩童打開青竹時走進寨門,回過頭來笑看向石念遠、流風雪與自家崽子。
石念遠還在與流風雪談笑,兩個苗家姑娘已經迎了過來,一人拉起石念遠,一人挽起流風雪就朝前邊寨門走去。感受到苗家人的熱情,看了一眼老張不懷好意的眼神與敬酒姑娘們醞釀奸計的模樣,石念遠笑了笑,在為首的敬酒姑娘將牛角遞進時,直接伸手接過。
在石念遠的手碰到牛角的瞬間,一眾苗家人發出雀躍歡呼。
老張則一副作壁上觀的架式,將郵包行囊放到腳邊,環抱起雙手準備看好戲。
流風雪歪起頭,杏眼眨動,看著石念遠大口大口的將米酒飲進,心裡在想,他今天很想念一個瘸子。
甘甜的米酒並不辛辣,苗族人釀酒的手法說好聽些就是復古,說難聽些就是粗糙,很容易在蒸餾時染上糊味,發酵用的酒麴沉澱,還有著許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掉進酒里的糯米。
總而言之,對石大少爺而言,這米酒真是劣到不行。不過,石念遠只覺得很米酒香甜,氣氛正好,歌聲夠味。
為首的敬酒姑娘正要向石念遠說明,碰到牛角,可必須要喝完牛角里的米酒才行,不過,石念遠已經自覺的仰起頭,抬高牛角的同時,有意無意的讓左右兩隻海嘴的長嘴滑開,不再倒進。
一口氣飲盡米酒,還不怎從嘴角漏出,敬酒的苗家姑娘們發出歡呼,圍觀的苗族人同樣鼓起了掌,石念遠笑了笑,看向兩個總角孩童,其中那個男童說了一句什麼,開心的將石念遠放進了寨門。
老張出身行伍,曾是老卒,見石念遠飲酒的氣魄,情不自禁伸出拇指贊了一句,而後解釋道:「那個孩子說的是謝謝。」
石念遠愣了一下,不太理解。
「苗家人真的特別熱情好客,你喝了他們的酒,吃了他們的肉,他們不旦不會心疼,反而會開心,你吃得越多,喝得越多,他們就會越高興。」老張解釋道。
石念遠丹鳳眸子眨了眨,悠然呢喃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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