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怎麼這麼酸
王雪琴卻不放過她,點破問:「阮小姐應該過得非常和諧吧……」
阮舒自然和她打太極:「三姨太這回大概是看走眼了,我這大半年先是養傷,后是外出旅遊觀光,日子倒確實舒坦和諧。不過我自己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皮膚比以前好。」
「如果三姨太認為有,那應該就是因為這大半年我全身心處於放鬆的狀態,作息時間健康,飲食也健康,也大補了不少。」
掛著微笑,她反過來打量王雪琴,趁勢又一次抽回自己的手,然後抬起,戳了戳王雪琴的臉:「說起來,三姨太你也比以前看起來要年輕,氣色和精神很飽滿。按照三姨太你的說法……」
她學著王雪琴壓低音量講女人之間的悄悄話:「陸爺沒少滋潤三姨太吧……」
王雪琴掩嘴笑得花枝亂顫,一點不在意自己在三個女兒和Nai媽跟前沒有體統,媚態比先前更甚。
「阮小姐一定是個有情,趣的女人。」她若有深意,伸出手指,輕輕勾了一綹阮舒鬢邊的髮絲。
她把這個小動作,做出了一股子輕佻、調戲的感覺。
是的,就是調戲。
阮舒往後拉開和王雪琴的距離。
王雪琴則第三次捉住阮舒的手。
阮舒蹙眉,不打算再容忍了。
卻是倏爾察覺王雪琴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划動。
不同於先前的摸,這次的划動明顯是有規律的。
像……寫字……
阮舒微微一怔。
王雪琴的神情倒沒什麼變化,嘴裡甚至還在裝模作樣地誇獎:「阮小姐的皮膚真是越摸越好摸。我呀終歸有一定年紀了,再怎麼滋潤,也滋潤不回像阮小姐這樣的年紀了。」
阮舒眼神古怪地對她對視,努力感知著她在她手背上所寫的字,漸漸地,辨認出究竟是什麼字,她驚愕,心尖控制不住顫抖。
她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一種試探,但從王雪琴說起男人的話題時,阮舒便綳起神經心懷警惕,此時更是不敢露出一絲一毫自己泄露自己真實情緒的表情,裝作根本沒有留意王雪琴用指尖留下的異樣。
待王雪琴的手指停下來時,她才無波無瀾地淺淺抿唇:「看來三姨太真的非常喜歡我的皮膚。」
「那可不止。」王雪琴若有深意,「我不止喜歡阮小姐年輕的皮膚,我更喜歡阮小姐你整個人~」
「謝謝三姨太。」阮舒頷首,回敬,「我也喜歡三姨太的直率。」
說罷,她第三次將自己的手抽回,然後伸手拿桌上水果盤裡的一顆桔子,雙手均放置在桌面上,借剝桔子的動作,不再讓王雪琴有吃她豆腐的機會。
孟歡在這時送完褚翹回來落席。
約莫因為如此,王雪琴總算沒再找機會和她聊關於「滋潤」的話題,注意力轉到陸少傑身、上,去哄逗陸少傑。
阮舒此前聽說過陸少傑被陸少驄故意摔到地上一事,就仔細地多瞧了他兩眼,發現陸少傑和她曾經見過的其他小孩不太一樣。
對於王雪琴的哄逗,他不怎麼給反應,只是把手指放進自己的嘴裡,偶爾發出哼哼呀呀聲。
沒多久王雪琴放棄,翹著蘭花指抽紙巾給陸少傑擦口水:「看來我們少傑是堅持要走安靜貴公子路線了。」
孟歡未吭聲,也抽了濕紙巾給陸少傑擦手。
王雪琴轉過身來問阮舒:「阮小姐這應該是第一次見我們少傑吧?」
「嗯。」阮舒點頭,心裡仍舊盤旋著王雪琴在她手背上劃出的那個字,以致於她比先前更加留意王雪琴的一舉一動。
基於禮貌,她又追加道:「陸小公子很可愛。」
王雪琴掩嘴笑,揭穿:「阮小姐,你這句話真不走心。」
阮舒:「……」
「不過我們少傑確實可愛。」王雪琴驕傲得好像陸少傑是她親生兒子,扭頭就往陸少傑的臉上落下吧唧一個大吻。
阮舒瞧著感覺她貌似確實非常喜歡陸少傑。
孟歡在這個時候從Nai媽的手中將陸少傑接過,抱在她的懷裡。
不難看出,在宣告她才是孩子的媽。
王雪琴非但沒生氣,反而笑得越發開心:「小孟你平時工作忙,呆在家裡的時間不多,現在有機會,確實該和少傑多處處~」
這話儼然扎孟歡的心。
阮舒琢磨著這王雪琴重新受到陸振華的寵幸之後,底氣就是不一樣,不再像以前挑撥余嵐和孟歡借力打力,而自己親自上陣爭寵。
「多謝三姨太體諒。」孟歡看起來似未受她的話影響,神情淡淡。
宴廳內的燈光倏爾黯淡了幾分,主持人拿著話筒到了最前方。
原本的嗡嗡細語全部安靜。
主持人講了幾句開場白后,把陸振華邀請上前致辭。
陸振華先向眾位表達了感激,感激參加葬禮,然後簡單的一小段話闡述自己的喪子之痛,結語自然表達了自己會找出殺害陸少驄的兇手,會振作起來繼續好好生活。
終歸是個喪宴,沒再多搞其他花樣。
陸振華在致辭結束后就帶著傅令元回來了他們陸家的主桌。
「老爺~」王雪琴最先站起身。
孟歡安然地抱著陸少傑繼續坐著,只是目光投向了陸振華。
阮舒則也起了身,稍加躬身問候:「陸爺。」
「阮小姐隨意。」陸振華十分和善,「你不是第一次參加我們陸家的宴席,和我們這一家子也都熟,不用拘謹。」
「謝謝陸爺。」阮舒頷首,在陸振華落座之後才重新落座,對面恰好坐了傅令元。
兩人的視線一交而過,均不動聲色。
王雪琴主動接過陸振華手裡帶回來的酒杯,怪嗔:「老爺別喝太多,明天早上醫生再來給你測血壓,肯定得升高。」
傅令元問服務員要過來一杯涼白開后說:「雪姨放心吧,我能頂的都邦舅舅頂了。」
陸振華深深皺眉:「你倒敢提?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傷還沒好?我什麼都還沒應,你就先把酒給喝了。」
「沒事的舅舅,其實就幾杯而已。大家也知道今天是喪宴,不是一般宴會。」傅令元揚唇,「而且我以前傷得比這嚴重也照樣喝酒,到現在也沒出事,挺健康的。」
阮舒極其輕微地擰了眉。
她曉得他心情不怎麼好,需要紓解,所以發現他抽煙,沒有怎麼說他。現在倒是越來越過分,把酒也給喝上了?
「去給阿元拿醒酒湯。」陸振華吩咐。
「醒酒湯阿元得喝,老爺你也得喝~」王雪琴體貼,扭頭要服務員去準備兩份。
黑西保鏢將陸振華的專屬餐具送上來。
酒自然沒再喝,而統一換成果汁。
王雪琴要給陸振華端杯子。
陸振華卻正偏過身子到另外一邊,摸了摸陸少傑的手,詢問孟歡陸少傑能不能適應現在的場合。
等於孟歡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她和孩子依舊是陸振華最關心的人。
「不哭也不鬧的一孩子,哪兒能不適應?」王雪琴搶先替了孟歡回答,笑歸笑,其實明顯吃味兒。
那邊陸振華左擁右抱,這邊傅令元很快將一杯涼白開喝光。
栗青給換上新的一杯。
傅令元的坐姿並不端正,往後靠上椅背,手指將領帶拉鬆了些,臉龐微微往上仰,似因為疲倦而想眯會兒眼。
實際上他並沒有眯,只是借著這樣的姿勢不著痕迹地偷瞄阮舒。
阮舒雖沒敢當著陸家人的面看他,卻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因為生他喝酒的氣,她故意擺了冷臉,叫他知道她此刻的情緒。
菜品陸續上桌。
因為是喪宴,所以全是素菜,但這些素菜從表面上看一點都不素,雞鴨魚肉依舊應有盡有。
阮舒其實根本沒出聲好奇。
王雪琴主動以女主人的姿態熱情地向她介紹:「我們陸家專門請來的烹飪大師,以做齋菜聞名,可以用蘿蔔給你雕出一隻『雞』來~也可以用豆腐煮出『魚』的味道~」
「阮小姐你一定要嘗嘗~」說著,就用公筷和共勺往她的碗里送了魚。
阮舒未刻意湊近,便嗅到了魚香。
並且質感看上去也非常像魚肉,確實丁點瞧不出豆腐的原型。
阮舒拿起筷子送進一小塊進嘴裡。
胃裡倏爾湧上來一陣噁心。
和早上刷牙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噁心感。
阮舒眼疾手快地抓起紙巾捂在嘴上往旁側偏頭,吐出「魚肉」。
「哎喲,阮小姐你怎麼了?」離她最近的王雪琴關心,「是東西不好吃么?」
來得突然,去得倒是也快,阮舒已然壓下,重新坐正身體。
陸振華和孟歡的目光也被吸引過來,均詢問:「阮小姐……?」
「抱歉,我沒事。」阮舒緩緩換氣,隨口扯謊,「我不怎麼喜歡吃魚。」
孟歡笑笑:「阮小姐,陸爺不說了?阮小姐和我們都這麼熟了,不用和我們客氣,喜歡吃什麼就多吃,不喜歡吃不用勉強。」
「是啊,小孟強調得對。」王雪琴接腔,怪嗔,「阮小姐不喜歡吃魚,就直接告訴我嘛,不用怕拂我的面子~」
說著她指了指另外一盤菜:「不喜歡吃魚,就吃『雞』吧~」
作勢又要邦她夾。
阮舒忙阻止:「謝謝三姨太,不用麻煩,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行~」王雪琴未勉強,收起熱情,「阮小姐就當在自己家裡哈~」
阮舒略略頷首,見王雪琴將注意力移回到陸振華,她暗暗吁一口氣,轉回眸來時,觸及傅令元關心的目光。
阮舒回之以安撫,迅速低垂眼帘,盯著碗里剩餘的那點「魚」,隱隱感覺它的味道太重了。
把碗推遠,換了只新的。她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心口,疑慮地深深蹙眉——她真是……生病了?
早上明明是空著肚子來的,靈堂上的糕點不合她的口味,她沒吃,其實現在已經餓了。但面對滿桌子的佳肴,她卻提不起胃口,只覺得這些豆腐做出來的素菜,為了在效果上B真,好像加重了香氣。
她聞著……很不舒、服。
勉強吃了點白灼的蔬菜后,阮舒徹底放棄,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傅令元的動作特別快,她還沒踏進洗手間的門,手機里就收到來自他的消息:「怎麼了?身體又不舒、服?」
深知他用的「又」字指前兩個晚上的事,阮舒回復:「應該沒事,我沒有肚子疼。可能前半夜趴桌上睡覺的時候著涼了。」
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知道王雪琴究竟什麼來歷么?」
「出什麼事?」傅令元問。
阮舒的手指飛快:「你和陸振華還沒回來之前,她拉著我閑聊,在我的手背上比劃了個『陳』字。」
——無疑指陳家。
可太不對勁了。
如果王雪琴是得了陸振華的意思來試探她,那試探的內容也該是打聽她失蹤的這大半年的行蹤和當初在背後救她的人,陳家的事在陸振華那兒只剩一個「S」就翻篇了,陸振華怎麼會懷疑到她來?
可如果王雪琴並非得了陸振華的意思,就更複雜了。王雪琴為什麼會跟她寫「陳」字?抑或王雪琴的背後另外還有人?要是還有人,會是誰?
天知道彼時一剎那,她有多驚詫,險些沒隱藏住而直接在王雪琴面前表現出來!
傅令元應該也是在消化這個消息,所以比之前的消息要多停滯兩三秒才回過來:「等喪宴結束后通電話再細說。」
「好。」叉掉消息框前,阮舒還是多問了一句黃桑去見一燈的結果。
傅令元簡潔地回了幾個字:「她說不是他。」
不是?一燈不是郝大叔?本應該是個值得高興的結果,阮舒更多的是錯愕,畢竟此前心裡的預判已基本認定就是同一個人。
而短暫的錯愕過後,阮舒依舊沒能高興,因為她沒感覺到今天的傅令元透露出過喜悅——不是傅令元騙她,而應該是……黃桑騙傅令元。
並且,傅令元心知肚明。
所以傅令元才是用轉述的句式,轉述黃桑的話來回答她,而不是他自己的答案。
阮舒的心情不免由此沉重。
已經出來有些時候了,她未再多做逗留,稍加整理了情緒,回去宴廳。
王雪琴眼尖最先看見她,又是一陣熱情的招手:「還以為阮小姐在洗手間遇到什麼麻煩,正準備讓服務員去女洗手間看一看。」
「謝謝三姨太,我沒事。」同時阮舒也向陸振華和孟歡加以致意。
落座后又聽王雪琴說:「阮小姐回來得剛剛好,我們正在打趣阿元,看到阮小姐你如今魅力依舊,有沒有後悔那個時候和你離婚。」
阮舒微微怔了一怔,反應自然地去看向傅令元,旋開唇角的笑意:「我挺好奇是怎麼回答的?」
「阿元還沒回答。」王雪琴翹著蘭花指虛虛掩嘴,「所以說阮小姐回來得剛剛好,一起聽一聽。」
幾人的視線便齊齊落於傅令元。
傅令元身、上只剩單件襯衣,袖口亦捲起兩折至小臂處,露出一部分被繃帶包紮的傷口的痕迹,側著身坐,單隻手放在椅背上。
聽言他斜斜勾唇:「雪姨你這問題分明就是在坑我。我一向有紳士風度,與阮小姐夫妻緣淺但起碼還是朋友,現在當著她的面,我怎麼好意思說不後悔?那不是否認阮小姐的『魅力依舊』?」
「嘖嘖嘖,」王雪琴的蘭花指轉而撫鬢髮,「阿元你的嘴就是甜~做人周到~」
阮舒卻是挑起修長的眉尾:「他的嘴甜么?他剛剛的意思明明就是他確實否認我對他魅力依舊,只是礙於情面,不能直接說。」
孟歡淺淺笑:「我認同阮小姐的分析。」
傅令元無奈地向陸振華求救:「舅舅,我都說了雪姨故意坑我。」
陸振華的隼眸里亦諳上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你自己的情感糾紛,自己解決。」
王雪琴這回雖依舊掩嘴,但輕輕笑出了聲響。
阮舒環視一圈陸家幾人的表情,默默垂眸再給自己剝桔子吃——他們大概已經都忘記了,這是陸少驄的喪宴……
王雪琴瞧見阮舒又新剝了桔子津津有味,便向她伸手:「阮小姐分我一點吧,我吃不多,就壓壓味道,不想浪費再剝一個。」
阮舒點點頭,連忙給王雪琴遞過去半顆。
王雪琴掰下來一瓣送進嘴裡,才咬一口,就猛地吐出來,皺起五官:「怎麼這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