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3、你見過?
傅令元斜揚起的一邊唇角加深了笑紋:「你知道那天具體是怎樣的場景么?」
「不知道。」阮舒實話實說。
她不了解具體過程,看到的僅為結果,被告知的是其中關鍵的幾件要緊事,比如陳青洲找了對家母女頂替了她和庄佩妤,比如陸少驄的手在那個時候殘疾,諸如此類。
傅令元的手繼續揉著阮舒的小腹,告知:「陳青洲結婚前,我和他見過一面。當然,我不可能將陸振華的計劃告訴他。我去確認他的心意。他告訴我,除非他死,否則他永遠都不能放棄陳家。」
「所以,你就讓他『死』……」阮舒喃喃。
傅令元俯下身子吻一下她的額頭,接著說:「婚禮當天的天氣狀況特別糟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同時也有很多方便的地方。」
「陳青洲在關公廟受完鞭刑,陳家下屬要帶他離開靖灃,到這裡為止,均在陸振華的計劃之內。」
「但,利用天氣的便利,我讓栗青弄斷了鎮里的一根電線,恰恰阻攔原本那條進出靖灃的路(第411章),陳家人改道,陸振華也不得不將原本設下的埋伏臨時更改到另外那條山道上。」
「原來是你弄的。」阮舒對那天遇到過的事情印象深刻,自然記得庄爻帶她要進鎮子里,結果因為高壓線遭雷擊斷裂封了路,庄爻才換去另外一條路,也就沒錯過最後殺害陳青洲的一幕。
「嗯。」傅令元點頭,表情微微晦暗,「當時也發生了不在我預計範圍內的意外。就是雷堂主的老母親和小兒子,不小心經過那附近,被電死了。」
阮舒眸光一閃,握住他覆於她小腹上的手。
傅令元就勢捉起她的手潤了潤她的手背。
「雷堂主因此而回家,不再參與圍剿計劃,主控權到了我手裡,我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調配的自由度更大。」
「換到的另外那條山道,路況崎嶇,兩邊都是容易藏匿行蹤的林子。我非常清楚陸家的手下具體被安排在那一部分路段伏擊,我早就讓栗青派遣手下避開那些地方去做準備。」
「陳青洲前往靖灃接親之前,我送給他一樣結婚禮物。那個時候他大概還有點糊塗,不過我相信在雙方交火的過程中,他看見十三不斷地用火炮槍攻擊他們,心裡也該有數,我想救他,也該猜到,我救他的關鍵方法在哪兒。」
「不僅我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有點猶豫,陳青洲也如此,也在猶豫要不要配合我。我和他沒有事先通過氣,除了前一晚簡單的會面和那件結婚禮物,我和他的默契程度越大,他獲救的幾率也就更大。」
「他帶著陳家下屬頑固地在抵抗,那既是他的猶豫,是他的自救,也是他給我的配合。時間被他拖延到了天黑,環境更加不好。我發現他有挾持陸少驄的意圖,也不動聲色地配合了他。」
「他以陸少驄作為人質給他自己爭取逃亡的時間,我知道他那個時候是真的有想過不要我的邦忙要自己離開。畢竟我的邦忙,比起他的自救,風險更大。」
「可是,抱歉,我必須『殺』他。我首先得做到『殺』他,其次才能考慮救他,所以我不可能讓他順利離開靖灃。」
「差不多那個路段,也到了我讓栗青事先做準備的地方,我下令對陳青洲進行夾擊。最後親自用火炮槍在眾目睽睽之下射擊了陳青洲。」
阮舒抿唇——這便是……她也被騙過的地方。
「我沒有作假,我是真的開了槍,火炮槍也是真的。陳青洲和我對視的時候,我確認,他用了我給他的結婚禮物。但即便如此,一切賭的都還是幾率。他還是有很大可能真的會死。」
「是什麼?」阮舒插腔好奇,「你送給他的結婚禮物是什麼?」
「你不先自己猜一猜?」傅令元還是喜歡和她玩謎語遊戲。
阮舒只覺得他既然特意提起火炮槍,大概和減輕火炮槍對陳青洲的傷害有關,就隨口猜了一猜:「總不會是防彈衣吧?」
傅令元笑著搖頭,倒也沒再賣關子:「是專門配置過的防火油和阻燃劑。」
阮舒愣了一愣:「你不會讓他塗抹在身、上吧?」
「我想了很久,沒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傅令元無奈,「陳青洲後來受了鞭傷,又淋了不少雨,被衝掉了不少。」
「不過我在最後截住他的地方,也做了點設計。他也留意到了,就是當時的地面上有雨水積出的坑(第414章)。那下面我讓人挖出了深一些的凹陷,他勉強可以避一小會兒。」
「那個方位後面就是山林,火炮槍打中他之後,後面的山林也跟著起火,是我讓人故意製造成火勢蔓延到後面的假象,燒得更大,時間也更久,大家都先著急著滅火,以免整個林子都燒起來。」
阮舒接話:「你們就是趁著那個時候偷梁換柱的?」
「嗯。」傅令元點頭,「每一步都是在賭。」
阮舒聽得出來他的意思:但凡當時有一絲要被人察覺貓膩的跡象,他隨時會放棄救陳青洲。
「後來的事就是你已經知道的了。」傅令元聳聳肩,「陳青洲燒傷得挺嚴重。」
大半年都在治療、在養傷,所以他和傅清辭兩人都一直住在醫院裡,他為了救她去滇緬的時候,傷勢也未痊癒。一切都通順地連起來了。阮舒輕吁氣,將傅令元的手握得愈發緊。
「還有什麼要問的么?」傅令元反過來掂她的手玩。
阮舒在腦子裡搜尋了幾下:「暫時沒有。」
馬上又補充:「但可能後面會再記起來其他事。」
「你隨時記起來,我隨時解答。」傅令元滿副寵溺。
阮舒哂他:「現在倒是什麼都願意和我坦誠了?不怕違反組織紀律了?」
「那還不是怪你太聰慧了?」傅令元輕輕掐一下她的腰,彰顯出無奈,「你都發現了那麼多蛛絲馬跡,就差和我捅破那層窗戶紙,我再不攤開來,我豈不得一直看你的臉色?」
「終歸是你自己察覺的,而且我跟你坦誠的,都不涉及組織的秘密,算不得違紀。」
話畢,傅令元看到阮舒躺在他的腿上,烏漆漆的瞳仁直勾勾注視他,一言不發。
第一反應是自己哪兒又做錯了,他瘮得慌,忙問:「怎麼了?」
阮舒抬起兩條手臂,往後圈住他的脖子,拉低他的頭,仔細打量他的臉,然後捏了捏,顰眉:「你不是又在騙我吧?你真的不是獨梟?」
傅令元:「……」
湛黑的眸子一眯,他熱燙的吐息瞬間把她包圍住:「來,必須用實際行動讓你知道,質疑警察叔叔的下場是什麼。」
手上一點也不含糊地開始肆意柔捏。
阮舒敏感地軟了脊柱,抗拒不了他。
傅令元沉磁的嗓音帶著暗啞沒忘記問她確認:「肚子還疼不?」
「嗯……」應的是這個字,實際上阮舒是迷濛著眸子在搖頭的。
這微微的鼻音,撓得傅令元心癢得要炸了。
明明一切感覺都到位,兩人和諧得很,阮舒卻是突然又捂住肚子蜷成一團沒法繼續了。
而且這回疼得貌似比上回還要厲害。
傅令元懵了,手指和嘴裡還留著她的味道,腹誹著他是兇猛了點,但以前每一次不都差不多這樣?甚至更賣力,她不都能承受?
懵完之後他完全就是嚴肅加沉重:「還是讓栗青現在就把你送出去!去醫院!」
「誰非得趕在這個點把柜子再送出去修理的?」阮舒緩著氣為他考慮,手抓了抓他,「我要去洗手間里看看,可能是真的來月、經了。」
傅令元有些鬱悶:「我剛剛都給你看著,是有那麼一點點血。我以為沒什麼……」
他說得坦坦蕩蕩。
阮舒卻依舊會因為他的直白而有些不自在,閉上眼睛,往沙發被裡靠。
傅令元洞悉她的心理,笑了笑,把她掰回來到他的懷裡,俯身與她咬牙:「是誰之前說都老夫老妻的了?」
話音尚未全落,他的腰后就被她掐了。
「你數數看我都多少次被你半路喊停了?你還掐我的腰?到底還要不要你後半生的性福了?」傅令元輕笑著告誡。
阮舒本還想慰問慰問他,聽他這語氣,分明還虎著,多半沒事。何況她現在靠在他的懷裡,能感受到後背貼著他的那個啥,和他的聲音一樣是虎著的。
歇了一會兒,她小腹的疼痛感又消散了。
傅令元的火卻還沒能完全消下去。
而她都疼了兩次了,他也不敢再和她繼續,憋屈地自己進了洗手間,出來時順便擰了熱毛巾給她擦汗。
阮舒很抱歉。
傅令元兇著神情再三強調:「你要真抱歉,明天就不要耽誤,乖乖給我去醫院!」
妥妥地大男子主義、一家之主范兒,奴隸翻身把歌唱似的。
阮舒忍俊不禁,摟緊他的腰,學著他平時妻管嚴的語氣,給他面子:「好,都聽你的。」
她這樣子,傅令元怎麼受得了,鎖住她就是一通熱吻,最後又可憐兮兮地去了趟洗手間。
待他再出來,見阮舒居然靠在床頭玩手機,不高興了:「身體不舒、服就趕緊休息!」
「你還沒見過晏嘉的樣子吧?」阮舒朝他招招手,「我有照片,來看看~」
傅令元凝著她泛著光的面龐,眉梢稍抬,心頭頓了一頓,走過去爬到床上。
阮舒自然而然地偎依進他的懷裡,把手機屏幕朝他移過去一些,邊划動著照片,笑著和他和提起之前晏西關於「小妹妹長得不一樣」把她也給問住了的趣事兒。
沒得到傅令元的回應,阮舒狐疑偏頭瞅他:「我和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見?」
「聽見了。」
阮舒覺得他應得敷衍,而且察覺他的眼睛根本沒怎麼看手機屏幕,分明在看她,眼神還隱隱有些她辨不分明的古怪。
「你幹什麼?」她揣度,「還在因為沒做成心裡不爽?」
「我是那麼不明事理的男人?」傅令元折眉。
以往纏著她的時候,還真是,阮舒腹誹,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出了那麼一點點的血,他今晚或許真不會罷休。
嘴上她放他一馬,未再和他唧唧,轉回頭自己繼續看晏嘉的照片。
傅令元的手抬起,輕輕順她後腦勺的頭髮,低沉的嗓音貼在她的耳朵后:「我們以後總能自己生的,一定會比晏嘉還要漂亮可愛。」
阮舒的手肘即刻往後輕輕一撞他:「別扯東扯西的!」
傅令元無聲地展顏,臉頰蹭了蹭她的頭髮,突然覺得,讓她和晏西、晏嘉兄妹倆多接觸,也是很不錯的……
心裡頭高興,他開始賣力捧她的場,同時也暗搓搓地把話題繼續圍繞在孩子:「近點給我看看,聽說小孩子剛生下來都非常丑。」
阮舒:「……」講得是人話嘛他?!
傅令元已然對著照片評價起來:「不錯,這孩子的五官乍一看更像傅清辭。」
下一句就拓展開來:「女孩子就應該長得像媽媽更好,我們以後的女兒,肯定也會更像你的~」
有完沒完?阮舒斜他一眼:「誰願意和你生孩子,你找誰生去!」
傅令元此時卻並沒有在看她,而怔怔盯住手機:「這是誰?照片哪裡來的?」
阮舒轉回眸去,發現原來是她不小心把照片翻到前面去了。
而此時無意間被點出來的不是其他,將將好是某張老照片。
阮舒倒是險些忘記它了,還好這個手機沒丟。
「對了,我還在江城的時候,褚翹就發給我的,是江城的警察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張有阮春華出現的合影。喏,就是這張。」
邊說著,她把照片放大,指著照片中人的臉:「據說這就是阮春華以前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大概也就二十來歲吧。」
傅令元的手倏爾握過來,奪走了手機。
一時之間他的力道略大,阮舒都被他抓疼了,深深蹙眉。
可傅令元儼然毫無察覺,只灼灼盯著手機屏幕,手指緊得似要把手機機身折斷一般,隱隱還有些顫抖。
而他臉上的表情更是繽紛地閃爍過錯愕、驚異、難以置信以及其他分辨不出來的複雜。
明顯不對勁。
阮舒心頭一磕:「怎麼了?你見過照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