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4、失去
章寧條件反射僵直身體:「你沒暈?」
「暈了。」阮舒淡聲,「可是你們太能說,把我吵醒了。」
章寧:「……」
傅令元從方才發現阮舒悄悄摸摸從地上爬起之時,心裡的喜憂參半就徹底變成了憂——
很明顯,她是裝暈的,也就是說,她把剛剛他和章寧的對話全部聽去了……他又得憂自己的下、半、身了……
當然,在憂下、半、身之前,首先更重要的得憂她的安全問題。
她怎麼就不能乖乖地繼續裝暈……?
栗青這麼長時間沒消息,肯定是被章程的人絆住了,目前的情況對於他們是很不利的……
內心如是琢磨的同時,傅令元凝注阮舒,又忍不住想表揚她把槍拿得越來越穩健了。
不過,握槍的姿勢只能勉強合格,之後得找機會再手把手教得她更進一步標準……
這邊章程在喊話:「你放下槍!」
「你的槍還舉著,我為什麼要先放下槍?」阮舒反問。
「章程你不要管我!」章寧指著傅令元命令章程,「你先把他殺了!」
「好啊,你們一起死。你不是非常喜歡他?在這裡他拒絕了你,死了或許反而能在地府里當對苦命鴛鴦。」阮舒悠悠然。
章程和顏悅色地嘗試和她講道理:「這位小姐,我想辦法把你一起帶來,是為了看住你,不想你壞事,所以並沒打算對你怎樣。你只是個外人,我們三個解決完恩怨糾葛就會放你離開。」
「是么?」阮舒的語氣充滿懷疑,「放我離開,就不怕我到外面亂說?欺負我沒看過電視劇么?你們這些混道上的人,從來都是心狠手辣,『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不是么?」
章程聽言半是警告半是威脅:「你現在如果不識好歹地摻和進來,那就真是B我把你滅口了。」
「可是怎麼辦?」阮舒一副非常傷腦筋的模樣,「我看上這位傅先生的狗公腰了,還沒享受夠,暫時不想就這麼看著他死掉,暴殄天物。」
章程:「……」
傅令元菲薄的嘴唇勾出愉悅的弧度,眼裡的笑意更是蕩漾。
「你不要和她廢話了!你快開槍殺掉阿元!」章寧再次提醒章程。
「章小姐,你這麼不顧及自己的生命,還怎麼和章先生繼續過日子?」阮舒若有深意,「看來相比於和章先生重新開始,你更願意和傅先生到地府當苦命鴛鴦。」
章寧的表情間稍縱即逝一絲微妙,隨後冷聲否認:「挑撥離間是沒有用的。」
「原來我這是在挑撥離間?」阮舒恍然,笑著抱歉,「我還以為我說的是事實。」
章寧:「……」
那邊章程又在喊:「你把槍放下!」
「你放我就放。」阮舒聳肩。
「我不放你敢開槍嗎?!」章程自然而然地以一般人的陽光看待她。
阮舒微勾唇:「你怎麼知道我不敢?」
話落之際,她稍稍偏開槍口,迅速開出一槍,打中窗戶上的一面玻璃。
碎裂聲在此時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脆。
很快她收回手,槍口實實在在地抵到章寧的太陽穴,加大氣勁戳——她可是被聞野戳過好幾次,親身體驗過有多痛。
而剛射擊完的槍口的熱度尚未完全退去。
雙重刺激之下,章寧的神情禁不住顯露出難受。
不過,不管怎樣章寧也是曾經琨哥的小姨子,不是完全沒見過道上的那些打打殺殺,輕易嚇唬不到她。難受歸難受,章寧並未表現出懼怕。
阮舒早早有所揣度,所以沒關係,反正要攻克的重點也不在於章寧。
挑著眉眼她看向章程:「怎樣?章先生,我的槍法可還湊合?或許跟你們沒法比,但我又不需要跟你們比槍,我只需要堵著章小姐的腦袋扣下扳機就可以了。這種事,小孩子就能辦到。再者,就算打不中腦袋也沒關係,隨便傷個胳膊腿意思意思也是可以的。」
章程的表情早在阮舒開槍的瞬間就有點繽紛了。
阮舒盡收眼底,心裡比方才更加有數,暗暗調整了一下握槍的位置——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掌心沒停止過冒汗,一分鐘前開槍的震動感也似乎還殘留。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她這雖根本沒到「熟」的地步,但所幸,剛剛的一瞬還挺穩的。表面功夫做到位了,足夠唬人。
章寧不怕死似的說:「不用打窗戶玻璃,直接對準我腦袋開槍。」
「阿寧你不要亂說話!」章程即刻叫停她。
阮舒笑笑,不理會章寧,問章程:「你確定不放下槍了是么?」
章程面露一絲猶豫之色。
「那行,改為放人也可以。」說著,阮舒示意傅令元,「傅先生,你過來,到我這兒。」
傅令元嘗試邁步。
「不許放!」章寧厲聲喝。
章程尚未考慮清楚,暫時未想放走人質,馬上朝傅令元的腳邊開了一槍。
「你開槍打他的心臟或者腦袋啊!打地上有什麼用?!」章寧氣急敗壞,「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開槍打死這個女人!她的槍肯定沒你的槍快也沒你的槍准!」
「我不能讓你出事。」章程滿是關懷,「不能拿你冒險。」
「冒什麼險啊!我讓你不要管我你不聽我的話是嗎?!」章寧忿忿然,「你怎麼那麼沒用!讓你殺個人你磨磨蹭蹭的!」
章程的表情微變。
章寧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口不擇言,迅速晃了晃腦袋:「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心的。我是太著急了才那麼說的。」
「我知道。」章程並沒有生氣,飽含寬容。
阮舒還挺喜歡就這麼站在一旁看章程向章寧表達愛意的。
無聲地和傅令元交視一瞬,她從中瞧出傅令元同樣樂見其成——因為既不會對他們兩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又能拖延時間。
嗯,重點在於拖延時間……
正忖著,便聽章寧在這時對章程點出來:「你沒發現他們是在拖延時間么?他們肯定是在等救兵!章程你快動手啊!」
章程此時卻似終於有了決定,沒聽章寧的話,而轉向傅令元:「阿元,我放你,你讓你的女伴放阿寧,我們從此兩不相欠。」
傅令元完全沒有多加思考就同意:「好。」
「不行!不要!」章寧沖章程叫喊,「你忘了我剛剛說的話嗎?只有傅令元死了我們才能重新開始!」
章程手指一緊,緩聲:「阿寧,我首先要保障你的安全。再考慮其他。」
「可我要他死!要他死!」章寧淚流滿面,威脅,「你要是不開槍,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
章程的眼底劃過一抹痛色,一改先前對她百依百順的態度,生出一抹厲色:「不要再任性了。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反正這輩子你是我的!你跟定我了!」
話落,他示意傅令元可以離開。
傅令元沉洌著眉宇,朝阮舒的方向走去。
章程從某種程度上雖相信傅令元不會出爾反爾,但槍依舊未放下,跟隨著傅令元的身形而移動。
這邊阮舒差不多同一時間也放開了章寧。
章寧卻不願意動。
「阿寧!快過來!」章程叫喚。
章寧似終於妥協,抬腳邁出了步子。
然而一步還沒出去,章寧突然轉過身來奪阮舒手中的槍。
阮舒慶幸自己從未放鬆對章寧的警惕,是故得以第一時間反應。
可章寧卯足勁,力氣比阮舒大,見奪不走就乾脆不奪,直接抓在阮舒的手上。
兩人頓時糾纏在一起,踉踉蹌蹌。
「阮阮!」傅令元三步並作兩步!
「阿寧!」章程亦飛奔而來。
阮舒察覺章寧試圖扣扳機,瞄向的分明是傅令元。
她掙脫不開,只能竭力扭轉章寧的身體!
「咻」地,子彈終歸還是射出去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
剎那間的功夫而已!
開槍的同一時刻,糾纏在一起的阮舒和章寧二人一起跌倒在地。阮舒正好壓在章寧的身、上,佔據一瞬的上風,制衡住章寧。
下一秒傅令元便趕到她們身邊,先迅捷奪走那支危險的手槍,然後把阮舒拉開將她護到他身後的安全區域。
地上的章寧情緒激動地抓傅令元的臉:「我要殺了你!你該死!你該死!」
「章寧你冷靜點!」傅令元正在桎梏章寧的手腳,忽被阮舒拉了拉衣擺。
「怎麼了?」
傅令元緊張轉頭,以為阮舒哪兒受傷了不舒、服,映入眼帘的場景卻令他臉色大變,馬上喊阮舒:「叫救護車!」
喊話間他已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去要做簡單的應急施救。
章寧也在這時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人,驟然尖叫:「章程!」
她剛起身就又跌倒,跪著爬了兩步終於到了章程身邊,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捂住章程心口汩汩泛血的口子。
「不要亂碰他!」
傅令元吼得章寧渾身一抖,害怕得收回手,改為捂住自己的嘴,卻仍無法抑制住嗚咽,口中語焉不詳連續不斷地叫喚:「章程……章程……章程……」
章程仰面張著嘴,嘴唇翕動,想說話而出不了聲,雙眸緊緊盯住章寧,似在用眼神傳遞。
先前他頭上被砸出口子而留的血處於半凝固的狀態,淌滿他的大半張臉,又有一部分遮擋住了他的眼皮。
「你挺住!章程你要挺住!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個人要怎麼辦?」章寧抽抽噎噎,又重新伸手,小心翼翼地再用指頭輕輕擦掉他眼皮上的血漬。
章程反而半闔了眼,有要睡過去的跡象
「章程!章程!」章寧拚命叫喚他,顫抖的聲音里夾雜著濃烈的恐懼,絮絮叨叨地開始有點語無倫次,「說好了要重新開始的!說好的要繼續一起過!你不能有事!你不是要陪我一輩子?!」
「我會戒毒的!我會忘記阿元的!你說的我都去做!一全部都聽你的!你死了就看不見了!」
手上忽然傳來觸感。
章寧低頭,發現是章程的手指在費勁地想要勾她的。
章寧連忙主動握住。
章程的兩片嘴唇則依舊在翕動,飽含期待地凝注她。
章寧明白他的意思,又急急地低下頭湊到他的嘴邊:「你要和我說什麼?我聽著!我認真地在聽!」
阮舒打完電話回來,入耳便是章寧痛哭流涕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