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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金剛怒目,只殺不渡

  大概是擔心圍觀的眾人聽得雲里霧裡,五長老簡單地解釋道:「之前傳言咱們青門十年前丟失的那筆兩億,並沒有被警察抄收,而是被陳璽陳老大藏了起來。不久前更得到消息,陳老大當年在外面其實還有過一個女人,那女人給他生過一個女兒。母女倆流落在城中村。就是這對母女,知曉兩億的下落。」


  「陸爺一直在為青門調查這件事,始終沒有結果,直至前些天,發現青洲原來早就找到她們。卻沒有告訴大家,反倒將她們藏匿起來。」


  一直都和五長老一搭一唱的三長老又一次插話:「青洲,不是我們故意挑刺針對你,故意拿惡意揣度你。你自己想想,要論起來,對兩億最關心的本就該是你們陳家,它關乎著你們陳家的聲譽。」


  「可你現在的行為,著實不符合常理,很容易讓人覺得你居心叵測圖謀不軌。所以你得趕緊解釋清楚,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知情不報,要隱瞞大家?」口吻甚為苦口婆心。


  榮一頗有些急色地看向陳青洲——其實這事兒要撇清關係也好辦!只要告訴大家,發現這對母女其實並不是真正要找的人,找錯人了,所以並非他知情不報!


  但如果那樣的話……等於白準備這對替身了……


  基於對陳青洲的了解,想到這點的時候,榮一幾乎已經能夠料想到陳青洲的決定。


  果不其然,便見陳青洲沒有丁點兒猶豫地邁開步子,走到那對母女面前,溫聲安撫:「抱歉,嚇到你們了。」


  並且強硬地從給五長老打傘的大手手中奪過雨傘,給她們母女倆撐上。


  五長老:「……」


  旋即,陳青洲轉回身,問:「各位叔叔伯伯,能否先讓她們離開這裡?」


  五長老覺得他的這個要求可笑:「青洲,找她們來是來對質的。」


  「那能不能勞煩您先讓人把地上的屍體清理掉?」陳青洲的表情已不如先前溫和,明顯擺上了一絲冰冷,「她們和我們青門的人不一樣,多年來過得都是正常人的普通生活,沒見過多少打打殺殺的場面,你們不覺得你們的行為特別不妥當?把一對什麼狀況都不懂的孤兒寡母強行帶來這裡,不是欺負她們柔弱是什麼?這是我們青門的人應該做的事情?」


  眾人悄然無聲。


  五長老張了張嘴,好像要講什麼,大長老開口了:「對不住,青洲,這件事確實是你們五長老的不對。」


  三長老為五長老說了句話:「主要是事情著急,老五也一時來不及考慮周全,不能怪老五。何況老五剛剛不也表示對他對她們的關心?他不是故意的,是手下的人沒辦好差事。」


  五長老倒不為自己辯駁,也態度誠懇地向陳青洲作揖致歉,並且又呵斥一次方才負責押解那對母女的兩名打手。


  而不等大長老吩咐,打手們已開始動作起來處理現場。


  見狀中年婦女抱緊年輕女人,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自己也別開臉不去看。


  陳青洲也用身體盡量擋住她們的視線,而他自己的眸子則一瞬不眨,看著打手們抬屍體,盯著血液從屍體上隨著雨水密集地滴落地面,一路延伸出了門口。


  另有一部分打手,拿掃帚過來掃水,將積蓄的被血染紅的水掃向院落邊角里的下水道水口。


  全部的人同樣安安靜靜站立著旁觀。


  不消片刻就差不多清理完畢。不見屍體,不見血,只余雨水還在不停歇地落,或許嗅覺敏感的人,也還能聞到殘留的血腥味兒。然而光就表面上來看,一切平靜如常,彷彿先前的殺戮不曾發生。就這麼被抹掉了痕迹一般……


  真的被抹掉了么……陳青洲清黑的眼眸斂著瞳仁,壓下深處翻覆的情緒。


  「現在可以了么?」五長老提醒,迫不及待似的。


  陳青洲應聲抬眸看向他,不疾不徐道:「首先想問五長老一個問題。您剛剛說,『就是這對母女知曉兩億的下落』,是從哪兒得知的?是確切消息么?」


  五長老一愣,像是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陳青洲環視眾人,表情肅然:「正如方才五長老的措辭,關於兩億被我父親藏起來的消息,一直以來都只是『傳言』,誰也無法站出來確認真假。而我父親除了我母親之外,當年確實還和另外一個女人有過一段情,並育有一個女兒,就是你們現在所看到的我的小媽和我的妹妹。可一開始,究竟是怎麼傳出消息的,說她們知曉兩億的下落?」


  這一番話,又問得大家面面相覷,講不出所以然來。


  陳青洲緊接著看向陸振華,禮貌相詢:「陸伯伯,既然你也在一直為我們青門調查兩億,那麼是否能回答上述問題?是否肯定,我的小媽和我的妹妹的的確確知曉兩億在哪裡?」


  陸振華點點頭:「確實,青洲說得沒有錯,目前為止都只是傳言,沒有百分之百確切的消息。」


  五長老接腔,大大方方道:「好,剛剛是我一時口誤,不應該那樣說。」


  下一句他便轉了話鋒:「可是青洲,就算不是確切的消息又如何?不是確切的消息,那也是重要的線索。現在的事實是,你把兩個關鍵人物藏在自己的手裡。」


  「五長老,我必須要糾正你,我並沒有把她們『藏』在自己的手裡。」陳青洲淡聲,「如果不是因為有這樣的傳言,我或許一輩子不會知道她們母女倆的存在。既然知道她們的存在,無論是不是為了兩億,我都應該把她們認回來。」


  「如今認回來的結果證明,其實傳言是假的,她們根本不清楚什麼兩億不兩億。那麼也就沒什麼可說的,又何來我居心叵測,知情不報兩億的下落?最多只是我知情不報我找回自己的小媽和妹妹了。」


  「青洲,現在只是你一面之詞說她們不清楚而已。」五長老質疑。


  陳青洲從容回應:「誠如先前三長老所言,最關心兩億下落的人,莫過於我們陳家。我有多急迫地想要洗刷我們陳家的污點,想必大家一清二楚。兩億的價值更大地體現在這裡,而非它的面值本身。所以,我知情不報的理由在哪裡?我想不到,我能拿這兩億做怎樣的圖謀不軌?」


  「你拿這兩億本身,確實好像沒什麼可圖謀不軌的,但是青洲,」三長老凝色,「就算你只是知情不報你找回了自己的小媽和妹妹,那也做錯了。你應該知道,關於兩億的下落,任何一個可能性都不容放過。她們早已不僅僅是你的小媽和妹妹。至於她們是不是知道,那也不能由你來告訴我們,而應該我們青門內自行判斷。」


  陳青洲說:「我只是不希望她們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打擾。」


  「她們是陳家人,就是我們青門人。回歸是應該的,也應該肩負起她們該盡的責任。」三長老看向那對母女,「現在她們的責任就是,不管她們是不是真的不清楚兩億的下落,都應該竭盡全力地想一想,是否有線索能夠提供。」


  中年女人忍不住出聲了:「你們不要太過分,當年陳璽負了我,我和他再無瓜葛。憑什麼你們現在青門要找東西,卻找到我頭上來?你們無需白費力氣了,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連兩億,都是剛聽說的。如果真知道兩億的下落,我早就自己去把它找出來,還用得著每天累死累活地看人臉色工作?」


  陸振華微有疑慮地發問:「青洲,你的小媽和妹妹,很多年前離開城中村之後就再無消息,連真實的姓名、樣貌和其餘各種資料檔案全都被警方封鎖,你是如何找到她們,並確認她們的身份的?」


  榮一聽得眼皮一跳——陸振華果然是陸振華,大家都在關心兩億的去向,唯獨他把重點落在了身份的真偽。


  當然,替身這件事,各種細節他們都謹慎詳細地準備過。


  陳青洲面不改色地接過陸振華的問題:「陸伯伯有所不知,除了我父親之外,其實榮叔也見過我小媽。具體的前因後果和過程說來話長,如果大家感興趣,有空的時候坐下來,我慢慢告訴大家。終究是多虧了榮叔,認出了小媽,所以即便警方莫名其妙封鎖了檔案,還是被我們找出來了。」


  「原來老黃見過啊……」陸振華恍然。


  這話容易誘發人的猜想。陳青洲眸中有寒意劃過,如常地溫和著面容道:「是,榮叔見過小媽。只記得她年輕時大概的樣子,期間相隔近三十年,早已物是人非,所以榮叔原本沒提過,直至遇到了我的妹妹,她和小媽年輕時長得太像了,才一下子勾起榮叔的回憶。」


  本就是真話,沒什麼可找破綻的。陳青洲自始自終鎮定自若,大有見招拆招的架勢。


  五長老小有感嘆似的:「還真是多虧了老黃。」


  榮一垂於身側的拳頭握得越發緊——青門上下重要的人物全部集中於此,唯獨少了一個忠義堂的黃金榮,非常明顯,他們就是趁著黃金榮生病,藉由接親的接親,故意把陳青洲扣在這裡「三堂會審」!

  「是的,榮叔和我父親感情深厚,待我也如同親生兒子一般。沒有榮叔就找不回我的小媽和妹妹。」陳青洲輕吁氣,苦笑一下,「榮叔要失望了。他生著重病,特意從醫院裡請假一天出來,為了參加我的婚禮,現在怕是還不清楚情況,一個人等著我結完親回酒店去……」


  大長老的表情應聲微恙。


  五長老笑了笑:「青洲,你不要誤會,老黃身體不好,我們幾個才沒有把他找來靖灃的,不想讓他擔心。尤其是像你所說的,老黃把你當親兒子,假如你真的做錯了事情,他肯定比我們還難過,不利於他養病,所以這種場合他還是迴避比較方便。」


  旋即他立馬將話題轉回之前,指了指那對母女道:「青洲,不管怎樣,事關兩億,為了安全,也為了我們青門的事情不外泄,你的小媽和妹妹,得暫且先交由我們照顧。」


  「不是不放心你,只是穩妥起見。而且陳家靠你在撐著,你也挺忙的,又是個男人,很多時候還是不方便。不是什麼大的調動,就是安排她們住在咱們靖灃,我們幾位長老的女眷會輪流幫忙的。」


  「我們不想被你們照顧!我們只想回我們自己的家!」中年女人抗拒。


  陳青洲抿唇,不問五長老,而看著大長老:「不能尊重她們的意願?」


  三長老則搶話:「青洲,這是長老會和各位堂主一起開會之後共同決定的。」


  言外之意,大長老雖有一定的個人權力,但並無法專斷。


  很快三長老又提醒:「青洲,這也是證明你自己的方式。剛已經指出你的錯誤,你也否認自己藏著她們,否認自己別有用心,那麼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先把她們交給我們。」


  又是證明……陳青洲心下微惻,倒也不指望大長老會為他力排眾議,扭回身和那對母女說:「抱歉,暫時沒有其他辦法,就在靖灃住幾天吧,幾位長老人都不錯,大家也不是要對你們怎樣,只是希望確認清楚而已。等事情過後,再把你們送回去。」


  中年女人要再說什麼的樣子,被五長老截斷:「說了你們不是犯人。你算是陳老大的遺孀,我們只會往妥帖了去照顧你們。你剛不也說自己原本的日子艱難?我們靖灃雖然只是個小鎮,但環境很好,或許住完幾天,你們都不願意回市區了。」


  「這裡雨大,你們別在這兒老站著了,這就讓人送你們去屋裡歇息。」


  言畢,五長老揮了揮手。兩名打手會意,即刻將母女倆請走。


  陳青洲定定地目送她們,直至她們的身影消失。


  和大長老站在一起的陸振華則先掃過那對母女,再掃過陳青洲。


  頃刻,陳青洲轉回眸,看向眾人,主動道:「不知叔叔伯伯爺爺們,還有事情需要再問我的?」


  「我來問你!」聲音乍然而出,驚破院落里短暫的安靜。


  陳青洲認得,出自陸少驄。


  伴隨著這句話的,是第三波雜亂的腳步,用力地踏著地面的水。


  緩和了不過一陣的雨,又開始下得細密。


  有人的身影穿過雨簾被推進大門來,趔趄地倒在門檻處。後面的陸少驄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踹了他兩腳,接連再推他兩下,人就一下子跌落進院落里來,臉直接撲進地面,抹了一臉的雨水。


  「奶奶個熊!我艹你老娘的JB!」他滿嘴髒話地咒罵,因為雙手被束縛於身側捆綁著麻繩,所以一時無法從地上起來,在地上撲騰掙扎未果,才抬起來臉,叫大家看清楚他的面容。


  雖然臉上傷痕纍纍鼻青臉腫,臉上的口子尚淌著血,但依舊不妨礙大家辨認出他——


  正是失蹤許久的龍霸天……


  ……


  庄爻油鹽不進,壓根不理會阮舒的猜測,丁點兒表情都不給她,謹慎地不再給她判斷的機會。


  雖無回應,但阮舒心裡對自己的猜測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以陸振華那般老謀深算的人,對身邊所有的人都沒有完全信任的,哪裡可能隨隨便便被一個眼線探去心思?所以其實還是蠻明顯的,應該就是離陸振華很近的人。


  離陸振華很近的人,她目前所能想到的,撇開傅令元和陸少驄不談,就只有陸振華的幾位太太和陸振華身邊幾乎不離影的那位心腹。


  其中或許還可以排除掉王雪琴,因為王雪琴已經基本失去了恩寵,在陸家裡完全像是混日子的。是以,目標鎖定余嵐、孟歡和心腹。


  余嵐……從陸振華的老婆和陸少驄的母親這兩個身份來看,余嵐的可能性便小了許多……多半不是她吧……


  孟歡……這個女人,她接觸得少,連性格都沒能完全摸透,甚至還給陸振華生了孩子……暫且不好輕易做出判斷,至少可能性比余嵐大。


  最後一個,陸振華的心腹……比接觸孟歡還少,連名字都不曉得,唯獨在陸家私島上時她被聞野拿去當人質,這個心腹送過他們一程……一記起這件事,阮舒對這個心腹的印象便極其不好……


  無法再進一步揣度了。阮舒揉了揉太陽穴,晃回神來后露一抹自嘲:她現在怎麼還有心情去探究聞野和庄爻的消息來源……


  ……


  酒店裡,黃金榮從早上開始便起跳的眼皮越來越厲害,而且頗為心神不寧。在找手下要手機,卻是無法再打通陳青洲的號碼了,榮一的號碼亦如是,甚至撥大長老的號碼,竟然也是暫時無法接通的狀態。


  愈發不對勁……黃金榮忙不迭命令手下下樓去問問其他人,問問他們是否與生活在靖灃的青門的人是否能夠取得聯繫,結果同樣不行。


  這下子哪裡還能正常?

  「快去靖灃看看!」黃金榮立刻吩咐,原本是打算派手下前往,轉念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安然坐定在這裡等,噌地從沙發里起身,「備車!把現在能喊上的人全部喊上!和我一起去靖灃!」


  「榮叔!不行!我們去可以了!您還是留在酒店這裡!我們現在不是暫時確定不了二爺的具體情況?或許根本沒什麼事兒?到時反而讓二爺擔心。」手下勸阻,畢竟他今日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要照顧好黃金榮。


  黃金榮八字眉一揪就要說話,一口痰卻是卡在喉嚨里嗆著了他,頓時被劇烈的咳嗽剝奪了聲音和呼吸。


  ……


  龍霸天抬臉環視周圍一圈:「呵,全是青門的人,你們召集在這兒開大會呢?」


  說著,他看到了陳青洲,目光定住,像是一瞬間瞭然眼前的場面,又笑:「還真是開大會。開的批鬥大會啊。」


  榮一已在第一時間再度變了臉色,而且比前兩次還要預感不妙。他甚至察覺始終不慌不亂的陳青洲也起了些許波瀾,因為他看到陳青洲負於背後的手從自然狀態的攤平,變成了握拳。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不動聲色地眯起。


  在此期間,陸少驄已先於後面的手下昂首闊步地邁入院內,連雨傘都不大,似要突顯他此刻的功績。


  微揚下巴睨一眼陳青洲后,他先和眾位長輩禮貌地打招呼。


  然後五長老問話了:「少驄,你怎麼把龍霸天特意帶到這裡來了?」


  「帶到這裡,自然也是要他來和陳青洲對質的。」陸少驄笑笑,一轉身,對著眾人道,「大家都清楚,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想盡辦法地尋找龍霸天。為什麼要找龍霸天呢?因為他們龍虎邦不自量力,竟然搞我們的場子,害得我們不得不捨棄了皇廷,而且龍霸天還策劃了槍擊,試圖射殺我們四海堂的堂主阿元哥。」


  「這個仇沒報,我們如果咽得下這口氣?我當時就在心裡發誓,即便他龍霸天死了,我也得把他的屍體剁碎了喂狗!」


  聲音洪亮,表情憤慨,語氣激昂,陸少驄甚至高舉一隻拳頭揮沖向天空。


  然而下一瞬,他的語調確實驟然降低,口吻也變得沉痛且難以置信,同時轉眸看向陳青洲:「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一連串的事情,竟然和青洲哥緊密相關。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有青洲哥的份!」


  句尾的字咬出來,陸少驄原本高舉的手臂隨之落下,轉而直直指向陳青洲。


  眾人聽得清清楚楚,又是引起一陣騷動。


  幾位長老和堂主的神色更是遽緊。


  今日始終作為主要發言人的五長老自然按捺不住地追問:「少驄,你所說的可都是真的?具體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青洲有份?」


  「各位長老伯伯、堂主叔叔們,別著急,馬上向你們解答。龍霸天就在這裡,我現在就當著你們的面,一一問他。」


  說著,陸少驄沖手下抬抬下巴。


  手下會意,將渾身狼狽不堪的龍霸天從地上架起在陸少驄面前。


  陸少驄雙手抱臂,唇邊的弧度陰冷:「龍霸天,你最好實話實說,老實交待,也能少受點皮肉之苦,死相不至於太慘不忍睹!」


  龍霸天勉力把高高腫起的左眼睜開一條縫:「有屁快放!你們早點說你們不是陳青洲的手下多好?我肯定自覺投降!」


  頭一偏,他看向陳青洲:「媽逼的陳青洲!狗娘養的!算你狠!把我逼到這地步!多虧老子我夠狡猾,才能逃過你的追殺!不過東躲西藏了一個多月,活得比老鼠還不如,我受夠了!」


  陳青洲微皺眉,沉默地深斂瞳。


  但聽陸少驄開始問話:「既如此,那你就先說一說,當初你們伏擊我們阿元哥,是不是另有內情?我早就懷疑,單憑你一個人,憑你們龍虎邦,絕對不可能將所有防範的阿元哥搞到中了三槍險些丟掉性命!」


  「是,確實另有內情。」龍霸天回答得利爽,「我們龍虎邦那個時候籌劃著要幹掉傅令元,派出去的人其實並不多。結果那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多出好幾個殺手。我當時就猜出肯定是有人也想殺傅令元,所以來我們龍虎邦這裡混水摸水,事後讓我們龍虎邦背全部的鍋。」


  「這種鍋,我們龍虎邦背一背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人家的目的和我們一樣,都是要傅令元死,算是間接幫了我們。呵呵,結果傅令元沒死成。對方肯定是怕我泄露了那天的秘密,所以一直追殺我!遭遇追殺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是陳青洲!」


  騷動頓時愈發大,眾人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陸少驄挺滿意這樣的效果,但是還不夠,乘勝追擊似的繼續問:「你是不是還說,你可以肯定,林氏被警察查抄,是陳青洲乾的?」


  「嗯,是的咯。」龍霸天點點頭。


  「怎麼就知道了?從哪兒知道的?你肯定?」陸少驄追問。


  「消息源我沒發透露。雖然我快死了,但不能沒有道義壞了人家的規矩。」龍霸天答得頗有些諱莫如深,反正我就是機緣巧合地知道了。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做到完全密不透風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最後一句自然是沖陳青洲說的。


  不過除了陳青洲之外,估計沒人聽見,因為早在前面說出林氏是被陳青洲動的手腳之時,眾人已不僅僅是騷動,而是嘩然了。


  「龍霸天你撒謊!」榮一不禁怒吼,「口說無憑!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們陳家下的手?!」


  陸少驄給兩個手下使了眼色,兩名手下即刻對龍霸天一頓狠揍。龍霸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陸少驄一腳踩上龍霸天的面頰,臉上全是陰霾:「龍霸天,全是你一面之詞!你是不是在故意撒謊污衊我們青洲哥?!證據呢?」


  「呵呵,實實在在的證據我確實沒有。畢竟陳青洲不是吃白飯的。不過這段被追殺的日子,我把陳青洲雇傭的那個殺手組織找出來了。原本想留在自己手裡當籌碼,若有一天被陳青洲抓住或許還能要挾要挾。現在送給你們了,你們青門自己去查證,我只能幫你們到這兒了,能不能查證出來,靠你們青門自己的本事。」龍霸天冷笑。


  繼而他又突然記起什麼似的:「對了,我那陣子能夠鬧你們青門的場子一鬧一個準,我如今自個兒回頭想想,都在懷疑,可能不是我運氣好,正好拿捏住了你們青門裡的小弟取得情報,或許也是陳青洲故意安排給我的呢?畢竟他都搞出那麼多的事情了,也不差這一件。」


  「你別再血口噴人了!」榮一已然有些氣急敗壞了,因為龍霸天補充的這番話,真真純屬栽贓嫁禍了!

  龍霸天淬了一口:「反正是你們要我實話實說,隨便愛信不信!」


  此時此刻的他作為人證,此時此刻這樣的話,即便暫時拿不出確確實實的物證,也足以在人的心上重重落下一錘。


  五長老質問:「青洲,你自己說!龍霸天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長老亦附和著質問:「青洲,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殘害同門兄弟?!是不是損害青門利益?!」


  陳青洲一言不發,眼睛平視前方。


  傅令元就站在那個方向,腰背挺直,面容輪廓一如既往地沉篤,沒什麼特殊表情,唇線則抿出堅冷,湛黑的眸子似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隔著距離和陳青洲清黑的眸子一瞬交視。


  榮一不懂陳青洲在看什麼,像在看向人群,又像沒有落在實處,未及他細緻探究,便見陳青洲收回來目光,垂了一下眼皮,不知是否在思考,很快臉上泛出濃濃的嘲弄。


  榮一又不懂了,不懂陳青洲在嘲弄什麼。


  榮一非常著急,著急著這副場面陳青洲該如何應對!


  而轉瞬,陳青洲已重新抬起眼帘,一身長袍馬褂,氣質溫文儒雅,噙一絲淡淡的笑意,說:「嗯,是我做的。」


  榮一震驚,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家二爺竟然不做任何的辯駁,輕巧地承認了?!瘋了嗎?!無論如何都應該堅持賴掉的才對啊!

  其他人約莫未曾料到陳青洲如此坦誠,場面剎那間安靜,嘩嘩的雨聲清晰入耳,在地上濺起水花,破滅,再匯入地面的水流,緩緩地流向下水口。


  大長老最先打破沉寂,滿臉全是失望:「青洲,你真的……你怎麼可以……」


  「二爺!」榮一抓住陳青洲的手臂,所有勸阻的話全兜在這一聲喚當中。


  然而陳青洲無動於衷。


  見狀,榮一第一反應是自行採取措施試圖挽救,立即上前一步,站到眾人眼前,高聲說:「不是我們二爺!是我!全部都是我背著我們家二爺自作主張!不關我們二爺的事兒!他是事後才知情的!他是為了保我,才攬在他自己身上的!」


  「榮一。」陳青洲自身後握住他的小臂,平靜地說,「回來。我的過錯不需要你替我攬。」


  「我沒有替你攬!本來就是我做的!是你在替我攬!」榮一扭回頭瞪他,頗有怒其不爭的意味兒。


  陳青洲卻只笑了笑。


  定定地凝注他兩秒,榮一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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