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自己是自己的倚仗
彼此安靜片刻,傅令元的視線下落,看到地上的狼藉,即刻皺眉,邁步走進來廚房:「沒事?」
「一時手滑。」阮舒淡聲解釋。
「就丟那兒,不要收拾了。明天讓保潔來。」傅令元對她伸出手。
「我本來也就沒打算收拾。」阮舒唇角彎出輕弧,把手放進他的手心,避開狼藉,跨出來,然後扭回頭,有點可惜,「沒的吃了。」
傅令元脫了外套丟沙發上,捋了捋袖子:「想吃什麼?」
「差點忘記,三哥是個全能老公。」阮舒淡淡笑一下,「冰箱里剩什麼食材,隨便做點。」
傅令元忽而盯住她:「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冰箱里剩什麼食材,三哥隨便做點。」阮舒重複。
「不是,再前面一句。」
阮舒稍怔,微惑:「三哥是個全能老公?」
「只留最後兩個字。」
阮舒:「……」
傅令元微勾一下唇,捧住她的臉,吻了吻她的額,轉身進廚房。
阮舒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她隨意停留在一檔旅遊節目。
主要內容是各地旅遊的攻略,包括當地的發展歷史,別具一格的異地文化,悠久的人文情懷,必去的旅遊勝地,不可錯過的當地小吃,等等。
而此時在介紹的地方,將將是古鎮系列之靖灃。
靖灃……又是靖灃……
阮舒單手支腦袋,鳳眸微眯。
節目主持人是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聲音很有磁性,帶著一點輕快,將此次的嘉賓請出來。
恰恰是藍沁。
藍沁此前在新聞發布會現場暈倒鬧出的風波,隔天璨星便發函澄清,同時藍沁自己也在微博上發了一小段視頻,闢謠說只是因為工作原因操勞過度。
但還是有不少人堅信「懷孕」的猜測,扒出藍沁近期在各種通告現場疲倦怠工、食欲不振甚至嘔吐的傳聞,貼了多張藍沁穿寬鬆衣物穿平底鞋的證據,還拍到陸少驄低調地在晚上去醫院探視藍沁的照片。
不過,到第三天,藍沁便出院參加真人秀的錄製,在節目里蹦蹦跳跳,一點兒不像懷孕的人。另一邊陸少驄則爆出與嫩、模共游私人海島的花邊。由此傳言藍沁被陸少驄單方面分手,嫁入豪門的美夢破碎,是以傷心過度。
兩個主角沸沸揚揚地在熱搜榜上呆了幾天,正值三鑫集團發布上市計劃書。於是有人懷疑,這從頭到尾或許只是一起商業炒作。
嗯,關鍵在於三鑫集團終於要上市了。
這段時間陸振華大規模地收購兼并拓展版圖,對集團內部架構做出改革,目的是為了上市吧?
其實阮舒不太明白,如果陸振華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三鑫集團上市,為何要拖到現在?如果本意並沒有要上市,那如今又為何改變主意?
思忖間,一碗熱騰騰的面驀然被端至她的面前。
阮舒晃回神思。
清淡的麵湯,青色的菜葉,漂亮的油花,點綴倆小黃魚乾。
這一整個星期,他所做的飯菜都在迎合她的口味。她最愛吃的麵食,他每做一次,手藝都進步一次。
「謝謝三哥。」
阮舒從沙發滑下,坐到地毯上,這樣的高度剛剛好可以就著茶几吃面。
傅令元拿過一顆抱枕,塞在她的後背和沙發之間,以防她往後靠時硌著不舒服。
很體貼的小細節。
阮舒轉回頭沖他展一抹淺笑。
一時間,只剩電視節目的聲音。
阮舒邊吃面,邊看藍沁,感覺到身後傅令元的目光始終黏在她的背上。
快吃到底的時候,喉嚨里有輕微的疼痛。
放下筷子,手指摁在喉嚨骨上,咽了咽唾沫。
疼痛更甚。
阮舒扭臉看傅令元,示意自己的喉嚨:「卡了魚刺。」
「不是只有小黃魚乾?」傅令元困惑。
阮舒聳聳肩,表示她也鬧不懂自己為何突然變得嬌氣,連吃個小黃魚乾都能卡魚刺。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稍抬起她的臉:「張嘴,我看看。」
阮舒照做。
傅令元以坐在沙發上的高度,仔細朝她的喉嚨里瞅。
阮舒盯著他沉篤的面容,想,她好像又矯情了。
轉瞬,她拂開他的手,合上嘴,一手摁著沙發,一手摁著茶几,打算站起來:「我去拿點醋來喝。」
傅令元將她按回去:「我去。」
阮舒並未推辭。
很快,傅令元回來,帶著白米醋和一隻杯子,像倒酒似的將醋往杯子里倒。
他好像也拿不準該喝多少,倒至約莫三分之一根拇指的高度,遞給她:「先喝這點試試看。」
阮舒接過,一口乾。
醋味太沖,她不禁擰眉,喝完后,手指抵著喉嚨咽了兩口唾沫,魚刺沒下去,但滿嘴的醋味。
傅令元又給她倒了一杯,比方才多點。
這回阮舒喝得很慢,像在品嘗美酒似的,不過臉上的表情出賣了她。
「怎樣?」傅令元問。
阮舒咽咽唾沫,搖了搖頭。
「稍等。」傅令元凝眉,翻出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麼。沒兩分鐘,復而重新抬頭:「百度上說,喝醋是錯誤的方法。」
阮舒:「……」
兩個都沒有太豐富生活經驗的人頓時面面相覷。
隔幾秒,傅令元牽起她的手起身:「去醫院。」
阮舒被他拉著走了兩步,不自覺地再度咽了一口唾沫,倏地滯住身形:「下去了好像。」
「確定?」傅令元伸出拇指,摁在她的喉嚨上,指上稍用力,詢問:「再看看。」
阮舒最後一次咽了咽唾沫。
未再有如方才那般的尖銳刺感。
她點頭:「真的下去了。」
隨即補充:「應該只是很細很短的小刺。沒關係了。」
「好。」傅令元眉宇舒展,「那去繼續吃。」
「不想吃了。」阮舒搖頭。
「好。」又是只有簡單的一個字,繼而他用手掌順了順她的頭髮,「那你先繼續去休息。」
阮舒微不可見地閃閃眸光,轉身進卧室。
看著卧室的房門關上后,傅令元回客廳,掃一眼茶几上的碗筷,徑直走向搖椅,緩緩往上面一躺,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叼進嘴裡,沒有點燃,然後閉上眼。
卧室里,阮舒灌了一杯水,沖淡了嘴裡的醋味兒后躺回床上,感覺身體依舊疲乏,閉著眼睛卻沒有立馬睡著——心裡掂著事兒。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傅令元回卧室的動靜。
開門關門十分輕微,腳步亦輕微,行至床邊,站定好幾分鐘。
隨即是他換衣服的摩擦聲,最後躺上床來。
卻並沒有如往常,將睡在邊緣的她撈進他的懷裡。
他那邊的床頭燈滅了。
整間卧室徹底陷入黑暗。
阮舒默默地保持側躺的姿勢,適應了幾秒,眼前不再全黑,模模糊糊看得見傢具的輪廓。
一片沉謐。
他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
除了他的呼吸聲。
和她的呼吸恰好是錯開的。
阮舒睜著眼睛,盯著空氣。她不確定他是否睡著了,但兩人錯開的一呼一吸間,氣氛無形中沉澱出一股子沉重。
沉沉地壓在她的心頭。
緩了緩氣兒,阮舒決定不浪費時間,重新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
身後在這時忽然伸過來手臂將她往裡拉,下一瞬,傅令元翻身覆上來,不由分說地開始吻她。
他落唇的勢頭不如以往溫柔,帶了幾分兇猛的力道,不容拒絕而來。
阮舒覺得窒息覺得疼。
察覺他並不只是單純地吻她,而是要來真的,阮舒強裝鎮定地叫住他:「不要,我還沒休息夠。今天不想再來。」
傅令元暫且停下來,沒有什麼情緒地問:「如果我說我現在一定要做呢?」
阮舒微微喘息,反問:「三哥心情不好?」
傅令元鉗住她的下巴,重複道:「如果我說我現在一定要做呢?」
阮舒眸光輕閃,默了一默:「好。」她的語調淡淡,「讓我準備一下。」
傅令元眸色暗沉,沒說什麼,從她身上下來。
阮舒起身,打開她這邊的床頭燈。
睡衣不知道被他丟哪裡了,她掃了一眼沒看見,便也不找了,赤果著下床,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在他灼然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去翻自己的包。
潤喉糖的小盒子還在,但打開后裡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阮舒手一抖——果然,她猜得沒錯,他發現她吃藥的事情了。
閉了閉眼,她放下盒子,緩緩地轉過身。
傅令元不知何時也已從床上下來了,就站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深而沉,嗓音亦沉:「還需要哪些準備?」
阮舒一動不動地站著,沒有吭氣兒。
傅令元走過來,又問一遍:「還需要哪些準備?我給你時間全都準備好。」
阮舒沉默。
傅令元再靠近,垂眸盯住她:「沒有什麼可準備的了?」
阮舒神色清冷地與他對視。
傅令元抿直唇線,忽而落下吻。
沒有了方才的兇猛,恢復一慣的溫柔。
不多時,他打橫抱起她,放她回床上,極盡繾綣地幫她找感覺。
她安安靜靜地躺著,任由他作為,但沒有主動給予回應。
他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的回應,耐心地試圖軟化她。
一切乍看之下都很順利。
直到他打算正題,她幾乎立刻僵硬,手指蜷縮,攥著床單。
他當作沒有察覺她的異常。
她出了聲:「不要。」
嗓音無比清冽,堅持,攜著顫顫的抖音。
傅令元眼波暗沉:「你的身體明明想要。」
阮舒眸光涼涼,只重複:「不要。」
「你在害怕什麼?」傅令元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似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他的手指就點在她的心口,「你關了一隻什麼樣的怪獸在裡面?」
阮舒沉默。
傅令元的嘴唇緊貼向她的頰邊:「告訴我,在我之前,你有過幾個男人?」
「你不是沒有處、女情結……」阮舒的語音幽幽,像飄在半空中。
「我現在想了解。」傅令元的嘴唇挪上她的嘴唇,若即若離地觸碰。
「我的壞名聲,三哥不是知道么?」阮舒嘲弄地笑了一下,「太多男人了……多得我自己都數不過來……」
他知她這句話是在妄自菲薄,捧住她的臉,迫使她直視他:「你曾說,是和顯揚打算嘗試時,發現自己的有厭性症的。」
當初告訴他這件事,等同於在告訴他,彼時她已經厭性,所以沒有和唐顯揚做過。她眸光輕閃,聽他問出下一句話:「那麼在那之前,誰進來過你的身體?」
「很重要麼……」她鳳眸的焦聚略微虛,聲音更虛,「三哥現在才開始介意,會不會太遲了……」
「我說過,我只是想了解。」他眯眸,捏住她的下巴,繼續方才的問題,「是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一語出,她的腦中有遙遠的影像驟然閃過,不禁輕輕地抖了一下。
他正親密地貼著她,集中精力觀察著她的每一分表情和每一個變化,自然沒有錯過她的這一絲輕抖。
這一抖,是因為提及的「第一個男人」這五個字?想起黃桑說過的話,傅令元眸色陡深,手上的力道加重:「誰?你的第一個男人是誰?」
阮舒的目光透出一股子的空洞,唇瓣嚅動,不答,隔兩秒,清清冷冷地說:「我本來就是不堪的女人,反正你不是第一個,那麼到底排第幾個,又有什麼區別?如果介意,以後就不要再上我。」
這番話的每一個字,她都是忍著痛楚說的——他或許根本不知道,他捏得她有多疼,疼得她感覺下巴都快被拆卸下來。
傅令元黑眸湛湛:「你非得這樣說話?」
阮舒瞳仁烏漆漆:「你非得問?」
他盯著她,眉峰跳躍著惱怒,摻雜著一種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面無表情地任由他盯。
少頃,傅令元霍然從她身上離開,拎上衣服,頭也沒回地離開房間。
阮舒挺屍似的閉上眼睛,唇瓣輕咬,臉色微微泛白,手指緊緊拽住被子的一角,慢慢扯過來,遮擋住自己難堪的一絲不掛。
是啊,她究竟是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生活搞成現在的模樣……
一夜夢境虛虛實實浮浮沉沉。
她不知道傅令元是半夜與她不歡而散后就離開的,還是早上才離開的,阮舒起床時,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坐在梳妝台前,她蓋了好幾層的粉,非但沒蓋住黑眼圈,反而顯得臉色更加蒼白無血色。
她多勻了些腮紅,口紅的顏色也選得深了些。
傅令元雖不在,但二筒和九思的職責依舊。
抵達公司,踏進辦公室,阮舒發現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除了瞅她,還往她的身側瞅,以及她的身後瞅。最後似乎沒有瞅到想瞅的人,氣氛頓時散發一陣濃濃的失望。
陳璞走出門外張望兩眼,才跟在阮舒後頭走進她的辦公室。
兩人同時問——
「他們在看什麼?」
「姐,今天姐夫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阮舒應聲一滯,坐進皮質轉椅里,聽著陳璞回答她:「不就是等著看你和姐夫嘍。」
「有什麼好看的?」阮舒不解。
陳璞笑笑:「上個禮拜,你和姐夫每天一起上班又一起下班,上班期間姐夫基本與你形影不離,你們之間的關係早成為辦公室里最大的八卦。大家都在賭,今天早上你們還會不會一起來。如果再一起來,就差不多能下定論,你們倆在談戀愛。」
「他們哪裡知道,你們何止是談戀愛,其實根本就是夫妻。」
說完未得到阮舒的任何回應,陳璞訕訕,又問了一次:「姐夫呢?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阮舒垂著眼帘:「他本來就是掛職。來不來都是他的自由。不來才是他的正常狀態。」
聽出她語氣里的冷淡,陳璞小心翼翼地問:「和姐夫吵架了?」
阮舒抬眸,神情淡漠:「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陳璞把手裡的早餐放上桌:「還有咖啡五分鐘后給你端來。張助理今天感冒請假。」
「嗯。我知道,早上看到她在微信上給我留的語音了。」阮舒淡淡頷首,隨即吩咐,「半個小時后例會照常。」
陳璞卻是盯著她的臉關心:「姐,你昨晚沒睡好?」
阮舒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出去。」
例會結束后,林承志來她的辦公室,就例會上尚未解決的幾個問題單獨和她進行了商討。
十分難得,他不是為私事或者挑刺而找她,交流過程中,與她毫無芥蒂,一切只從公司的利益出來,盡他身為林氏副總之責任。
臨末了,他向阮舒告了假,說是明天上午要陪王毓芬去做產檢。阮舒算是看出來了,現在他眼裡,恐怕未出生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阮舒自然沒有不給他假的理由。
林承志狀似無意地提一嘴:「妙芙也會一起去做產檢。」
「噢。」一個字,給人無情無緒的感覺。
林承志眸底精光劃過:「小舒你現在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真不把林家當家了?」
阮舒不置可否。
林承志搖頭嘆息:「沒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是沒有倚仗的。」
「多謝大伯父關心。」阮舒平平淡淡道,「我不需要倚仗。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倚仗。」
林承志笑了笑,本已經走出門,回頭又告知:「你母親貌似生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
阮舒眸光輕閃一下,依舊無波無瀾:「謝謝,我知道了。」
中午,她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內線電話響起,告知她樓下有位警察找她。
先前有過傅清梨來找她的經歷,加之昨天剛碰過面,阮舒以為又是傅清梨,所以未加細問就讓人放行。
待門被叩響,她抬頭一看,卻原來是焦洋。
阮舒蹙眉,盯著他身上的警察制服——周末在俱樂部,只聽說他年前剛從部隊回來,眨眼就成警察了?
焦洋滿面笑意,兀自邁步進來:「我也只是路過樓下,想著滿碰碰運氣,還真見到你了。怎麼還在忙,不吃午飯么?」
他的口吻並非以警察的身份,阮舒稍稍放下心,眼下也沒什麼心力應付他,便直接下逐客令:「焦公子請離開吧,否則我要把大廈的保安找來了。」
「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做。」
「你出現在我面前,就是一種妨礙。」
「林二小姐太不講道理。」
「對你我沒什麼道理可講。」
焦洋頓了頓,忽而轉口問:「不是說傅三在你這裡當副總?怎麼沒見他人?」
阮舒敏感地眉心一跳,心思微動:「你有事找他?」
「隨口問問。」焦洋聳聳肩,「想和他也打個招呼。」
阮舒並不相信,但還是與他打馬虎眼:「我幫你轉達你的招呼。」
「OK,」焦洋沒有意見,「那我先走了,也替林二小姐省下找保安的功夫。」
說走真的走了。
他出去后,阮舒走到玻璃牆前,將百葉窗挑開細細的一條縫,看到焦洋在外面和兩個留在辦公室的員工說了兩三句話。
阮舒心思微凝,待他離開,將那兩個員工叫來面前問話:「剛剛那個警察和你說什麼?」
「他說他是咱們副總的朋友,問我們副總今天來沒來過公司。沒有其他的了。」
果然是來打探傅令元的行蹤的。阮舒鳳眸眯起——他為何要打探傅令元的行蹤?
傍晚她提前半個小時下班,和九思商量一件事:「就今天晚上,只今晚,能不跟著我么?」
九思十分斬釘截鐵地搖頭,並義正言辭道:「我和二筒的任務就是當阮總的影子和尾巴。」
影子和尾巴……阮舒在唇齒間默念這兩個詞,嘴角微彎出嘲弄。
甩不掉,她只能帶著,偕同前往馬以的心理諮詢室。
她已經好些時候沒有如約赴診,馬以也未曾打過一通電話,春節期間她倒是給他發過一條拜年的微信,卻如同石沉大海,未得隻言片語的回應。
阮舒懷疑,馬以已經放棄她這個不聽話的病人,甚至將她拉黑名單了。
她沒怎麼怕過人,唯獨有點恐懼馬以的冰山臉。所以今天來之前,她沒敢提前告知。
前台見到她,滿面憂心:「阮小姐,你太久沒來了。」
阮舒扶扶額,朝馬以的診療室的方向瞟一眼,低聲詢問:「他裡頭現在還有病人?」
「沒有,最後一個已經離開了。不過,我可不敢進去給阮小姐你通報。」前台知道阮舒和馬以之間,比一般的病人還多一層的朋友關係,所以講話隨意一些。
阮舒表示理解,回頭看九思和二筒:「診療室你們是真的不能再跟我進去了。」
約莫也看出情況特殊,九思和二筒對視一眼,點頭同意。
頓時,阮舒想,她以後應該常來馬以這兒。在這兒,倒是能暫時擺脫傅令元給予的枷鎖和壓力。
叩了三下門,裡頭傳出馬以說「請進」。
阮舒推開門。
馬以抬頭。他原本就是個不愛在臉上放表情的人,此刻見是她,更是沒了表情,比以往的冰山臉,又多了分面癱臉的感覺。
「好久不見,馬醫生。」阮舒舔著臉和他打招呼。
馬以一聲不吭地從椅子起身,走去衣架前,脫掉白衣大褂,換上自己的外套,看起來是要下班。
阮舒抿抿唇,說:「我打算接受催眠治療。」
這是她這回前來,準備好的求得他原諒的殺手鐧。
如她所料,話一出口,馬以穿衣服的動作立即滯住,眼睛在鏡片后閃爍精光:「你確定?」
阮舒關上診療室的門,朝那張躺椅走過去,摸了摸,沉默兩秒,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大概……確定吧……」
馬以盯著她看了片刻,有所洞察:「看來你消失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也沒有很多。」阮舒略一忖,總結,「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她撇開臉,避開與馬以的對視,望向窗戶外面的葡萄架,曼聲道:「我和我丈夫做了幾次。」
「成功?」不知該說馬以的專業素養夠硬,還是該說他的心理素質太好,這樣的消息之於他而言,竟然沒挑起他的詫異,而且還能即刻進入醫生的狀態。
「成功。」阮舒無意識地舔舔唇,補充,「但,都是在吃了性、葯的情況下。」
「沒吃藥的情況呢?」
「沒吃藥的時候啊……」阮舒盯著葡萄架上的枝幹,像是有新芽即將長出來的樣子。
她略略眯眼:「沒吃藥的時候,我挺喜歡他吻我的。很享受。很舒服。我的身體會有正常女人該有的生理反應。」
馬以推了推鏡框——她的話比以前多了,不再像以前能多簡潔就多簡潔;她的描述詞比以前感性了,不再像以前因簡潔而顯得冷冰冰的;從而她的口吻,也比以前更具的情感色彩。
不僅是變化。是變化很大。
馬以疾步走回診療桌,翻出她的病歷,一邊快速地記錄,一邊聽她繼續道:「不過,即便如此,每回到最後關頭,我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不拒絕他。」
馬以停筆,望向她,眸光和話語一樣犀利:「每回的最後關頭,你的腦海里,浮現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