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的樣子，他的身體
季子瑤對周玉瑋說，「周叔叔，現在季氏可以說是完全重新開始，我也想來一次全盤清理，進行一次大洗牌。從現在開始，公司對每一個員工，不論崗位，都必須進行崗位責任制考核，不能通過考核的，全部辭退。」
周玉瑋連連點頭，但又不太確定，「這個想法很好，但會不會太嚴厲，引起民憤？」
「現在是競爭上崗的時代，如果這就覺得嚴厲的話，說明他已經不適合我們季氏了。再說，季氏消沉了這麼久，員工的積極性已經大不如前，所以考核必須抓起來，只有這樣，才知道哪些人是幹事，哪些人是摸魚的，而留下來的人，看到了季氏的變化，就等於看到了希望，積極性自然就出來了。」
周玉瑋點點頭，季子瑤又道：「這件事就由周叔叔你全權負責。」
「沒問題！」
接下來的幾天，周玉瑋按照季子瑤的指示將這一實施后，很快便看到了效果。
留下來的員工們，工作勁頭明顯提了上來。
希望真的是治療懶散的良藥。
周玉瑋看到季氏短時間內的初步變化，十分欣慰，同時也對季子瑤的果決十分佩服。
季氏的變化和季子瑤的表現，被暗中一直關注她的賀彬彙報給了顧南城。
顧南城坐在辦公室里，視線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沒有說話。
他輕輕晃了晃杯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仰頭，將杯里的液體如數送進了口裡，一飲而盡。
……
季子瑤忙於季氏的事情，已經很多天沒有去醫院了。
顧非凡好幾天都沒看到她，一陣陣心浮氣躁。
「子瑤昨晚來過嗎？」一大早，護工來給他洗漱，顧非凡又揪著護工問。
「沒有。」護工回答。
顧非凡氣惱地將洗臉的毛巾甩到地上。
「聽說少奶奶最近很忙，每天吃住都在公司。」
護工忙完離開后，顧非凡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心裡一陣陣地心慌意亂，又一陣陣的氣恨惱怒。
他覺得現在的季子瑤跟以前不一樣了，就像完全換了個人一般。
現在的她變得不再溫馴，不再聽話。
這樣的發現，讓顧非凡害怕。
他害怕再也控制不了她，更怕有朝一日，她真的離開自己。
想到這裡，顧非凡忽然覺得這個地方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繼續待下去，只會讓自己變成一個廢人。
他需要掌控一切。
中午，姜小鳳來看他的時候，他強烈要求出院，說要回家靜養。
姜小鳳拗不過他，加上醫生給顧非凡做過檢查，確認可以出院之後，便把他接回了家中。
……
季子瑤的影視傳媒文化公司註冊和其它程序都很順利，相關的證件很快就辦下來了。
這樣一來，新公司就算是成立了，還差個揭牌儀式，謝景言說這個一定得挑個吉利的日子。
新公司成立了，接下來，季子瑤除了準備揭牌儀式的相關事情之外，自然是緊鑼密鼓地計劃新公司接下來的發展，而就在這時，汪文文突然來了。
「表姑，您怎麼有空來了？」季子瑤微笑招呼。
「聽說你成立了新公司，所以特地過來看看，恭喜你啊子瑤！」汪文文柔聲道。
「表姑您太客氣了。」
季子瑤客套，至於汪文文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她就不關心了。
兩人寒喧一陣，汪文文終於說明來意。
「子瑤，其實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季子瑤笑笑，道：「那得看我能不能幫上了。」
「你一定能幫上的。」
「呵……」季子瑤笑，「那您說，到底是什麼事？」
「我有個朋友，叫方翠，她在影視這一塊特別有經驗，所以我想把她推薦到你們公司，哦對了，她也是畫漫畫的。」
季子瑤笑道，「表姑，您看，我這公司也就才成立幾天，說實話，現在除了一個公司名字，什麼都沒有，您把您朋友推薦過來，那不是讓您朋友屈才嗎？」
她是實話實說。
「沒關係，她不會介意的，而且新公司新開始，和公司一起成長發展，其實才是最好的。」
「但我覺得真的，太委屈您朋友了。」
「你是不是怕我朋友經驗不夠，或者能力不行？這個你放心，我向你保證，她絕對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
面對季子瑤的婉拒，汪文文仍然對方翠一通猛誇。
最後季子瑤經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只得答應了她，「那好吧！但是她如果對我們不滿，可以隨時提出來。」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
顧非凡出院了。
季子瑤回到北苑的時候，已經快深夜。
剛到北苑大門，碰見顧振東從裡面出來。
「爺爺。」季子瑤招呼。
「季丫頭回來了啊。」
「嗯。爺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休息？」還從北苑出來。
「年紀大了，睡眠少，正好非凡出院回來了，就想著過來看看他。」
顧振東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季子瑤。昏暗的路燈下，那雙蒼老的眼睛，散發著精神的亮光。
顧非凡出院了？
季子瑤腹語，面上不動聲色，微微笑道：「那爺爺您要多保重身體。」
顧振東點點頭，頓了幾秒，狀似隨意道：「這次幸好有你在非凡身邊照顧，他才能恢復得這麼快。只是後期恢復還需要不少時間，辛苦你了。」
「爺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公司的事該放放就放放，照顧好自己跟非凡，還有你們這個小家，才是最重要的。」
季子瑤點點頭，目送顧振東離開。
顧振東的言外之意，季子瑤自然是聽明白了的。
在他看來，她為顧非凡，為這個家付出得還不夠。
回到樓上，季子瑤原本想直接回自己之前的小房間，但想了想，還是折身去了趟主卧。
顧非凡回來了，她理應去看一眼的。
「少奶奶，您回來了。」正好碰到從房間出來的護工。
季子瑤點頭，裡面傳來顧非凡的聲音，「子瑤，是你嗎？是不是你回來了？」
季子瑤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就站在門口的地方，遠遠的看著躺在床上的顧非凡，他想坐起來，卻因雙腿不能動彈，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養著吧，別再有事沒事鬧什麼絕食。」季子瑤語氣平靜。
「子瑤，能扶我起來坐坐嗎？」顧非凡忍著怒氣，軟聲朝她求助。
季子瑤站在原地不動，朝著身後的護工吩咐：「李姐，顧先生想坐起來，你去幫他一把。」
「是，少奶奶。」
李姐是之前在醫院和季子瑤一起照顧顧非凡的護工，由於她照顧得不錯，在醫院除了季子瑤就是她一直在負責顧非凡，所以這次出院，就把她一起請回來了。
李姐進了房間，伸手去扶他，顧非凡忽然似發狂的雄獅一樣，暴怒地吼了一聲：「滾！」
李姐惶恐地看了一眼季子瑤。
季子瑤冷冷地看向顧非凡。
這才幾分鐘，就沉不住氣了。季子瑤冷笑。
「給我滾，滾出去！」他繼續沖著李姐怒吼。
「滾，統統滾！」
邊吼，還伸手將床頭的東西揮到地上，檯燈和水杯和地板碰撞，發出雜亂的乒乓聲。
李姐站在床前進退不得，季子瑤假裝沒聽到他的吼聲，也假裝沒看到他的怒氣。
在他狂怒的發泄中，她轉身離開了房間。
……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季子瑤每天幾乎都是在連軸轉，睡眠也因此大大受到影響。
在床上躺了很久，眼皮早就已經重得不行，但腦子卻莫名其妙地無比清醒。
那種感覺折磨得她幾乎快要瘋掉。
掙扎片刻，她乾脆起身下樓。
本來只是想到園裡吹吹風，卻不知怎麼的，就走到了後花園。
靜謐的小園中，不時傳來低低的蟲鳴聲，溫和的夜風掠過身體，把季子瑤吹得更加清醒了。
她來到長椅坐下，回憶突然間像潮水一樣湧來。
那些和顧南城在一起的甜蜜畫面，在眼前一一閃過。
他的模樣、他的笑容、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唇、還有他的……身體。
臉上的表情隨著顧南城在回憶里不同的樣子而不時變化著，季子瑤時而微笑，時而皺眉，時而撅嘴，又時而輕笑出聲，就連顧南城對自己說教的畫面，都變得那麼甜蜜溫馨。
季子瑤沉浸在有顧南城的回憶里不能自拔，情緒也隨著他而波瀾起伏。
忽然間，又一陣夜風吹過，季子瑤猛地一個激靈，連忙甩了甩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季子瑤，你不要臉，你犯賤！
她強迫自己不再繼續去想，可是越是這麼告誡自己，和顧南城在一起的回憶就變得越多越清晰，怎麼都揮之不去。
季子瑤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最後氣惱地起身回了北苑。
她一路來到畫室。
這個時候，只有畫畫能夠讓她平靜下來。
坐在畫架前，她專註地在白紙上勾勒塗抹，流暢的線條很快幻化出一張人臉、五官。
等到整幅畫完成，季子瑤看清紙上的人臉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大嘴巴。
什麼時候，她竟然把心裡想的普通的肖像畫，畫成了顧南城的樣子。
她連忙拿了橡皮擦，用力地在白紙上擦拭起來，擦到一半，她突然頓住，還剩下半張臉的畫，那隻深遂幽暗的眼睛，彷彿顧南城在看著她，彷彿像是他在問她，你真的就這樣把我從你心裡擦除了嗎？
季子瑤的心忽然一陣揪痛，手中的橡皮擦再也捨不得將剩下的半張臉擦去。
她看著那半張臉，和那隻眼睛默默對視了片刻，然後慢慢地朝他靠近，輕輕地將自己的右臉合了上去。
就像合上顧南城的臉頰一樣。
她緩緩閉上雙眼，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