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江東眾人欲歸降
日暮時分,數十艘大船出現在了長江入海口處。
站在船頭的周瑜望著熟悉的江麵,黯然歎了口氣,心情一如即將落山的夕陽。數日前出發的時候,他意氣風發,躊躇滿誌,此時卻心力交瘁,形容枯蒿。
不管是什麽原因導致的慘敗,江東水師已經失去了戰鬥力,天津那邊的幽州水師船隊隨時都會攜帶大軍在江東登岸。作為水師船隊北上奔襲的主導者,他無論如何都難辭其咎。
黃蓋一瘸一拐走了過來,沉聲道:“將軍,得加快速度了,否則天黑前隻怕難以抵達揚州。”
周瑜搖了搖頭:“不回揚州,咱們去太湖!”
“去太湖?”黃蓋茫然瞪大眼睛,都到家門口了,繞到太湖去做什麽?
周瑜耐著性子解釋道:“如今主公還在壽春,水師戰敗的消息一旦傳揚出去,隻怕袁公路會對主公不利,因此某要先給主公去一封信把情況詳細說一下,看看主公有何打算,然後再決定船隊的去向。”
黃蓋默然點頭,心裏一陣愧疚煩躁,當初周瑜提議北上奔襲的時候,他最先站出來支持,現在水師慘敗,他也有無法推卸的罪責。他不怕承擔罪責,但是水師的戰敗有極大可能導致孫氏失去江東基業,作為一名跟隨孫堅打下江東基業的老將,他寧可戰死也不願意看到那一幕出現。
周瑜喚來一名親兵,讓他去傳達命令。
片刻後,三十四艘戰船調頭繼續向南走,他們會從申城(上海)附近的出海口進入太湖。
月上中天的時候,船隊來到了申城附近的海麵上。
如今的申城和兩年前的天津一樣,除了一座矮小破舊的縣城之外,其他地方大都是雜草叢生的荒地,看上去十分荒蕪。
船隊不加停留,一艘接一艘進入了通往太湖的河流。
周瑜的戰船走在第一個,他坐在船艙邊上,望著外麵不斷後退的兩岸,眉宇間滿是愁意。回程的這幾日,他一直在心裏反複回溯當天的海戰,思來想去,哪怕當時提前一天半到兩天的時間出動,就有極大可能在東萊的幽州船隊出動之前成功發起偷襲。
“天意如此啊!”他歎了口氣,攤開筆墨紙硯開始寫信。
船隊進入太湖的時候,周瑜已經寫好了幾封信,令人立即送到岸上的軍營,然後連夜快馬加急送去揚州將軍府——鄱陽湖和太湖都是江東水師的常駐之地,因此湖邊都建有軍營。
周瑜和黃蓋程普等人隨後上岸,封鎖消息,安排隊伍上岸,接著又要安撫人心,忙的不亦樂乎。
一天半後,午時,揚州破虜將軍府後院。
孫尚香正在花園裏追逐花貓,銀鈴般的笑聲遠遠飄到牆外。
吳夫人坐在樹蔭下,看似在看著女兒奔跑的身影,其實目光一片茫然,眉宇間也滿是憂慮之色。周瑜率領水師出發已經很多天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伯符倒是送回來了兩封信,隻是信中大都是問候之語,隻字未提戰事是否順利,這讓她愈加不安,若是戰事順利,兒子不可能一個字都不提。她也問過張紘和張昭,二人都說淮南那邊兩軍正在八公山對峙,並未發生激烈戰鬥,至於水師,他們也並未收到消息。
這兩日吳夫人眼皮直跳,總感覺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心神一直不寧,就連喬公前來求見都被她婉拒了。
一個中年侍女快步從外麵走過來,躬身道:“啟稟夫人,早安公子回來了!”
孫朗回來了!吳夫人大吃一驚,莫非伯符出事了?她豁然站起身來,隨即又強行按捺住心頭的焦灼,吩咐侍女讓孫朗趕緊進來。
須臾,風塵仆仆的孫朗大步進來,向吳夫人叩頭請安。
吳夫人抬了抬手:“免禮,快起來說話!”
“多謝母親!”孫朗道謝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此乃兄長的親筆信,請母親過目。”
吳夫人接過信,顫聲問道:“早安,是不是你兄長出事了?”
孫朗一怔,急忙搖頭道:“母親不必擔憂,敵我雙方還在八公山對峙,兄長一切安好!”
吳夫人吐了口濁氣,這才拆開信件觀看,看完後臉色煞白,眼前一黑,急忙伸手扶住樹幹。
“母親!”孫朗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攙扶住。
這時孫尚香見兄長回來了,抱著花貓過來行禮問好。
吳夫人強笑道:“今兒忘了午睡,忽然有點頭暈,吾兒無須擔心。你一路勞頓,快去洗漱一下吧。香兒,和你兄長玩去。”
孫朗知道信中的內容非同小可,隻是吳夫人既然不說,他也不敢詢問,隻好強忍著疑惑和納悶,帶著孫尚香向自己的居住的院子走去。
吳夫人輕輕捶了捶胸口,對那侍女吩咐道:“立即去請子綱(張紘)先生和子布(張昭)先生來見老身!”
片刻後,張紘和張昭一同前來,得知吳夫人在孫策的書房等著,二人心頭一沉,立即斷定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否則夫人幾乎從不去孫策的書房。
二人進了書房,見吳夫人臉上竟然有一絲驚慌,更加斷定了之前的猜測。
落座後,張紘問道:“不知夫人召見有何要事?”
張紘時年四十三歲,儀表不凡,氣質溫潤如玉。他是廣陵人,年輕時四處遊學,學問精深,被舉為茂才,名聲十分響亮。後來他拒絕了朝廷的征辟,回到江東隱居,孫策平定江東的時候數次上門邀請,他才答應出山相助,多次出謀劃策,深得孫策和吳夫人的信任。
吳夫人把孫策的信遞了過去,低聲道:“此乃伯符剛送回來的信,子綱先生先過過目。”
張紘雙手接過信,看完後臉色大變,把信遞給張昭,摸著胡須思索起來。
張昭比張紘小三歲,彭城人,早年躲避戰亂遷居至揚州。後來孫策聞其大名,親自上門邀請,遂出山輔佐孫策,被孫策任命為中郎將、長史,大小事情都放心托付,堪稱孫策之下第一人。
張昭看完信之後臉色變得十分蒼白,渾身顫抖不休,孫策能打下江東這份基業,他最少有四分功勞,也因此把江東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若是孫策信中所說是真的,這份基業很快即將不保,怎不叫他驚怒交加?
吳夫人看到二張臉色大變,心裏一陣淒苦,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水師損失慘重,江東麵臨無兵可用的窘迫局麵,即便二位張先生智比太公留候,也難以扭轉這等惡劣的局麵!
張紘低聲道:“主公信中說了,我水師慘敗的消息是從公孫續口中得知,不一定就是真的,很有可能是公孫續為了亂我軍心故意造謠,因此夫人不必太焦急,說不定回頭水師就有好消息傳回來!”
吳夫人精神稍稍一震,期待地點了點頭。
張昭把信還給吳夫人,搖頭歎道:“某不認同子綱兄所言!主公英明神武,豈會不辨真假就寫信回來?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張紘皺了皺眉,不滿地瞪了張昭一眼,他何嚐不知信中所說應該是真的,剛才那句話隻是安慰吳夫人罷了。
吳夫人歎了口氣:“前者周公瑾提議北上奔襲幽州水師船隊的時候,老身就明確反對,奈何軍中將領一致讚同,老身亦勸阻不住……”
吳夫人一言未了,門外侍女低聲稟報:“夫人,有緊急軍情!”
三人都吃了一驚,吳夫人急忙讓她把軍情送進來。
侍女應聲而入,把一封書信交給了吳夫人,躬身退了出去。
吳夫人迅速拆開信件,看了一眼就黯然道:“此乃周公瑾的請罪信!我江東水師二百餘艘戰船出征,此時隻剩下了三十幾艘!”
張紘和張昭對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
吳夫人耐著性子把信看完,揉成一團扔在桌上,沉聲道:“伯符在信中有投靠公孫續的意思,二位先生以為如何?”
二張對視一眼,張昭伸手示意對方先說。
張紘拱手道:“夫人,某讚同主公的想法,現在我江東已經沒有力量去對抗幽州水師船隊了!”
吳夫人歎道:“老身之前就有這個意思,可惜沒人聽,白白葬送了兩萬將士的性命!子布意下如何?”
張昭猶豫良久,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