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車中商議建商會
徐州城外幽州軍的輜重營內,糜竺看著一輛輛奔走如飛的獨輪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一眼就看出每輛獨輪車上的糧食最少也有三四百斤,一個壯漢卻能推著車快速行走,可見這種造型獨特的車子潛力是何等巨大。若非顧忌身份,他都想自己上去試著推一下。
管家糜忠讚歎道:“老爺,此車造型簡單,作用巨大,咱們家也該仿造一些。”
糜竺點了點頭,糜氏家族的主業就是糧食買賣,正需要這種車子。不出意外的話,這獨輪車和妹妹回來乘坐的那輛四輪馬車一樣,都是天津工匠營所造,回頭和公孫續說一聲,看能否借來幾個熟練的工匠自己製造。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團花錦袍,頭戴金色進賢冠,腳蹬一雙虎皮靴子的矮小白胖男子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糜竺立即明白來人是誰,急忙上前拱手道:“晚輩糜竺,見過樂叔父。”
來人正是幽州最大的鹽商和糧商樂何當,糜竺此前並未和對方見過麵,不過因為有糜貞這層關係在,他才用更加親近的‘叔父’相稱呼。
樂何當雙手扶起糜竺,略微打量了一下,點點頭道:“子仲賢侄果然儀表不凡!賢侄年僅而立就能帶著家族成為徐州頂尖,老夫很是欽佩呢!”
糜竺謙遜道:“叔父謬讚了!和叔父相比,小侄這點家當根本不值一提!更何況叔父還是白手起家,小侄欽佩萬分啊!”
兩年前,樂何當就是幽州最大的糧商和鹽商。本來鹽鐵一直是官府專營,販賣私鹽是重罪,然而隨著天下大亂,各地豪門大族早就不把這條禁令看在眼裏,公然經營鹽鐵者比比皆是,樂何當就是依靠私鹽發家的。不過隨著天津海邊海鹽場的巨量出鹽,幽州境內的鹽價一落千丈,進而波及到並州、青州、冀州各地,再加上公孫續的強勢打壓,各地破產的鹽商數不勝數。
公孫續借此良機,一舉把自己控製地盤內的食鹽收歸官府專營,他並未把鐵器專營權收回來,因為暫時沒什麽必要——天津工匠營出產的鋼製品和鐵製品物美價廉,各地那些小作坊出產的東西根本無法與之相比,隻能一家接一家的倒閉。
樂何當近水樓台先得月,提前把食鹽這份產業剝離出去,專門經營糧食。公孫續為了打壓那些豪門大族控製的糧商,對樂何當鼎力支持,現在樂何當一人就占了幽州糧食交易的半壁江山。糜氏家族的資產雖然在徐州數一數二,但是和樂何當相比確實不夠看,因此別看糜竺已經被公孫續內定為徐州刺史,在樂何當麵前他確實沒有驕傲的資本。
樂何當哈哈一笑,能被糜竺這種年輕俊彥誇讚,勝過一百個普通人的阿諛奉承。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並肩向前方的大帳走去。今天糜竺來此,是為了和樂何當交接運過來的四百多萬斤糧食(若非有這份底氣,馬雲騄也不敢開倉放糧),並且商談一下秋收之前從幽州購買糧食的事情,畢竟這次官府隻開倉放糧十天,十天之後糜竺和刺史府上下就要頭疼缺糧的事情了。
樂何當這次帶到徐州的四百多萬斤糧食是‘免費捐獻’,加上人工和運費,他幾乎損失了三成家產。不過他對此甘之若飴,公孫續和其父一樣都是重情重義之人,現在的這些付出,將來肯定會得到補償。而且他也很清楚,家產太多並非好事,一旦天下大定或者改朝換代,公孫續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控製那麽多的糧食,最好的做法就是逐漸把家產捐獻一大半出去,從而在‘新朝’獲得重要的一席之地。
樂何當無心言利,糜竺也不咄咄逼人,雙方很快就就一些要緊事項達成了協議,接下來的一些細節問題自有下麵的人去cao作。
糜竺站起身來,躬身道:“叔父高風亮節,小侄代徐州百姓謝過叔父了!”
樂何當上前扶起糜竺,笑道:“咱們都是給子民做事,老夫的義女寧兒又和令妹是好姐妹,咱們可是真正的自己人!賢侄又何須如此見外?”
樂何當主動示好,糜竺求之不得,急忙道:“叔父所言極是,是小侄的錯!不知叔父可否賞光去寒舍一敘?”
“老夫正有此意!”樂何當笑著點點頭,感慨道:“昔日窮困潦倒,販賣私鹽的時候曾經途經徐州城外,見城池繁華無比,心裏頗為向往。隻可惜急著趕路未能入城,事後很是遺憾。不想再來此地的時候,已經七八年時間了過去了,老夫也老了!”
糜竺笑著寬慰兩句,對樂何當直言不諱昔日販賣私鹽的事情十分欽佩,畢竟這種事情極不光彩,很多走偏路子發家的人對此都諱莫如深,甚至千方百計‘洗白’。由此可見對方的成功絕非偶然,單憑這份胸襟就比絕大多數人強。
二人出了大帳,吩咐各自的隨從去商議細節,一起上了樂何當那輛巨大的四輪馬車,出了輜重營向城門駛去。
糜竺已經仔細看過了妹妹乘坐的那輛四輪馬車,已經準備預定幾輛,這時發現樂何當的這輛馬車內裏更加華麗,地上鋪著虎皮毯子,坐墊是更柔軟的豹皮,車廂是名貴的紫檀木和金絲楠木所製,後麵那扇車廂上還做了幾個櫃子,也不知道裏麵放的什麽。除此之外,兩側的車廂上還掛著玉佩和玉璧,一看就是歲月久遠的古物。他暗自讚歎一聲,若是把這輛馬車賣了,足以讓一百戶人家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樂何當拍了拍手,坐在外麵車轅上的一個清秀侍女進了車廂,拉開其中一個櫃子,取出一個酒壺和兩個酒盞,把酒壺搖了搖,倒了兩杯酒放在馬車中央固定的案幾上,又從另一個櫃子裏取出幾樣幹果和點心,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糜竺看著杯中紅色的酒液,不禁有些驚訝,這莫非是果酒?
樂何當笑道:“此乃馬壽成(馬騰字)送給子民的葡萄釀,是從西域那邊傳過來的,子民送了幾桶給老夫,口味很不錯,子仲嚐嚐看。”
糜竺道了謝,端起酒盞的時候大吃一驚,這酒盞竟然是近乎透明的琉璃所製!一個酒盞隻怕不下千金!
樂何當大為得意,這兩隻琉璃酒盞也是天津工匠營的產物,據說是是上萬個裏麵最好的兩個,他花了兩千金才買到手裏。不過公孫續知道後卻悄悄告訴他虧大了,聲稱這兩隻酒盞並不是最好的,過陣子最多值一百文錢。他不敢懷疑‘被鬼神眷顧’的公孫續所說的話,不過也不把區區兩千金放在心上,就算不值錢也是以後的事情,最少現在這兩個酒盞還是拿得出手的。果然,就連見多識廣的糜竺看到後都十分驚訝。
糜竺喝了一口酒,讚道:“口味果然獨特!酒好,這酒盞更好!”
樂何當嗬嗬一笑:“老夫和工匠營的馬校尉(馬均)交情不錯,回頭老夫定製一輛馬車送給賢侄,所有器物都和老夫這輛一模一樣,還望賢侄休要嫌棄!”
糜竺略一猶豫就道謝答應下來,都是家資巨萬的人,區區一輛馬車還算不上欠人情。
樂何當晃了晃酒盞,淺淺飲了一口,似乎不經意地說道:“對了,子民上次提起過一件事,老夫覺得大有可為。”
糜竺心頭一跳,知道重頭戲來了,沉聲道:“願聞其詳!”
樂何當肅然道:“子民提議讓老夫領頭,建立一個商會。”
“商會?”糜竺一頭霧水,聽名字似乎和商賈買賣有關。
“簡單點說,商會就是由商賈們組建的一個行會組織,入會的人互助互利,互通有無……”樂何當把商會的性質簡單說了一下,沉聲道:“這些都是子民的原話,老夫認為這商會簡直就是給商賈量身定製的!”
糜竺點頭讚道:“叔父言之有理!這商會一旦發展起來,各地商賈的買賣會更好做,欺行霸市、隨意哄抬物價的事情也會少很多。更要緊的是‘互助互利’這四個字,小侄相信隻要稍稍有些眼光的人就不會拒絕加入!不過小侄有一個疑問,還請叔父解惑!”
“請講!”
糜竺深吸口氣,肅然道:“商會一旦發展起來,就會擁有巨大的力量,官府會不會插手?”
樂何當淡然笑道:“官府當然不會置之不理,子民的意思是在各地商會都安插兩三個監察使,他們隻監督商會的運行,不插手商賈的正常經營。”
糜竺知道事情肯定不止於此,公孫續一定會暗中向商會摻沙子,從而徹底控製各地商會,如此一來,公孫續想打壓哪個商賈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從公孫續一貫的做法來看,那些豪門大族門下的商賈必定首當其衝!他忽然倒吸了口涼氣,猛然想明白樂何當為何會捐獻這麽多的糧食,家產太多,又有一定的權勢,毫無疑問會成為下一個豪門,也就是說有可能會成為公孫續的下一個打壓對象!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竭盡全力幫著樂何當把商會籌建起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家產拆分一下。
樂何當微微一笑,糜竺顯然明白了公孫續籌建商會真正的目的,當下沉聲道:“徐州的商賈們就交給子仲去勸說了,沒什麽問題吧?”
糜竺毫不猶豫的答道:“請叔父放心,絕無半點問題!”
樂何當點了點頭,舉起酒盞笑道:“子仲,請!”
“請!”
一盞酒飲完,馬車也到了城門處,隻見很多幽州軍士卒正和百姓們一起排隊入城。
樂何當低聲道:“大軍出征在即,子民卻準許將士們輪番入城放鬆一下,顯然是勝券在握啊!”
糜竺笑著點頭附和,暗地裏卻搖了搖頭,雖說幽州軍軍紀嚴明,但是很多丘八一旦喝醉酒就忘乎所以,近兩日城中打架鬥毆的事件多了百倍。還好幽州軍有所謂的‘憲兵隊伍’專門管這種事,否則僅憑徐州刺史府的那些衙役和幫閑是絕對無法控製局麵的。
樂何當摸了摸胡須,小聲道:“大軍在徐州已經駐留四天了,糧草都已到位,子民卻遲遲不下令兵進淮南,子仲可知是何緣故?”
糜竺搖了搖頭,這幾日他很忙,隻和公孫續見了兩麵,並不知道對方為何還不發兵南下。
“稍後問問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