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關羽單騎入宿遷
午時,豔陽高照,空氣中彌漫著氤氳熱氣,天地就像一個大蒸籠一般悶熱。
宿遷以北三十裏開外的林子邊緣,劉備用一片大樹葉扇著風,焦急地眺望著遠處的大路。
前天夜裏,劉備下定決心之後,立即就著手準備撤離。為了防止有人暗中做手腳,他特意命令關羽帶著人巡視全城,結果城內一切正常,他最防備和忌憚的徐州本地豪族並未采取任何行動。不僅如此,糜竺和曹豹還帶著家族嫡係人員藏了起來,隻留下了大量錢糧在家中,而且大門和倉庫都是開著的,明擺著是想要拿錢買平安。
正如糜竺斷定的那樣,即便糜貞讓劉備大丟顏麵,但是現在糜貞是公孫續的女人,劉備就絕對不敢對糜氏家族下死手。
既然糜竺和曹豹如此識相,劉備也給了對方一個麵子,隻讓人取走了一半錢糧。當然,帶不走是主要原因,再則他也想著做人留一線,將來說不定還會和糜竺曹豹相見——如果真有那一天,毫無疑問已經兵敗,糜竺曹豹不說幫著求情,別落井下石就好。
徐州本地豪族如此配合,劉備原本以為撤退會很順利,然而當他下令軍隊跟著自己撤出徐州城的時候,徐州本地將士絕大多數都拒絕執行命令,他們可不願意背井離鄉跟著劉備一條道走到黑,更何況還看不到什麽獲勝的希望。由於站出來反對的人實在太多,劉備根本不敢下令鎮壓,隻好溫言撫慰,和對方慢慢談判,最後除了自己原本帶來徐州的三千多嫡係之外,隻有兩千多名孑然一身的徐州本地士卒願意跟著劉備走。
天亮之後,斥候來報說敵軍騎兵出現在數十裏開外,劉備當機立斷,立即帶著五千多人和一千多輔兵撤離了徐州城,一路向南而去。和曹cao當時的想法一樣,他也準備去投奔劉表,隻是蕭縣、彭城一帶已經落入敵軍手中,從那邊去荊州完全是自投羅網,因此他準備前往淮南向袁術借道,然後順著淮水西去荊州。
毫無疑問,劉備此舉十分冒險,一旦袁術拒絕借道,他的這支兵馬就會前進不得後退不能,唯一的下場就是全軍覆沒。隻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冒這個險,寄希望於袁術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不要頭腦發昏做出什麽糊塗事。
當初劉備和呂布在宿遷大戰一場,事後劉備已經沒有能力再占據宿遷,袁術趁虛而入,把宿遷納入自己的地盤。如今到了宿遷境內,劉備不敢貿然前進,於是讓隊伍在此地歇息,讓關羽帶了百餘騎兵去宿遷和淮南軍商議借道的事情。
關羽都走了小半天了,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劉備早已心急如焚。
劉備側後方四五步開外的一棵大樹下,張飛靠在樹幹上,袒著胸膛,用力閃動著衣襟。鎧甲和兵器放在身旁,上麵沾著厚厚的塵土。
簡雍坐在張飛旁邊不遠處,閉著雙眼打盹,臉色十分疲憊。
後麵的林中橫七豎八或坐或躺著大群徐州軍將士,稍遠處的河邊上,百餘名士卒正在給戰馬洗刷、喂食,一個個都顯得無精打采。
劉備拿起水囊喝了幾口,回頭問道:“憲和,雲長會不會遇到了什麽麻煩?”
簡雍睜開眼,沉聲道:“主公放心,鎮守宿遷的是大將橋蕤,此人絕非莽撞之人,就算不敢做主借道一事,也必定不會出手對付關將軍!”
“話雖如此,某心裏實在不安啊!”劉備歎了口氣,眺望著南麵的方向,期待著關羽能盡快帶個好消息回來。
與此同時,宿遷城下的關羽亦心急如焚,他來到城下已經快一個時辰了,橋蕤卻始終未曾露麵。他提出入城去見橋蕤,也被城頭上的淮南軍拒絕,他心裏很清楚,對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數日前還有傳聞說公孫續去了濟北狩獵,短期內沒有南下的意思,忽然間幽州大軍就逼近徐州,自家兄長不戰而撤,怎麽看都不像是真的。
一名部下走上前來,沉聲道:“關將軍,馬上午時了,主公肯定等得急了,是否先派人回去報個信?”
關羽抬頭望了望明晃晃的太陽,忽然一陣頭暈,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在烈日下已經待了很久了,竟然忘了派人先回去向兄長傳個消息。他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城上忽然出現了幾名淮南軍將軍,為首者正是橋蕤。他精神一振,命令其他人就地等候,跳上戰馬向著城牆緩緩接近。
橋蕤見關羽單人匹馬上前,情知對方真的沒有敵意,當下率先抱拳道:“關將軍,老夫剛從壽春回來,怠慢了!”
劉備和袁術之間的仇怨也很深,不過橋蕤行事沉穩,又急於知道徐州是不是真的落入了幽州軍手中,因此態度還算不錯。
關羽皺了皺眉,也懶得理會橋蕤所言是真是假,他抱拳還了一禮,大聲問道:“橋將軍,不知你的部下是否告知某的來意?”
“老夫已經得知!”橋蕤點了點頭,肅然道:“不過茲事體大,老夫想請關將軍再說一遍。”
關羽按捺住心頭的怒氣,把山陽小沛失守,大軍撤離徐州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橋蕤倒吸了口涼氣:“原來某等都被公孫續騙了!關將軍,此去荊州路途遙遠,一旦被幽州軍騎兵追上,想要脫身隻怕會很困難!我家主公和劉使君雖說有些過節,但是未嚐不能化解!如今公孫續一家獨大,劉使君不如進駐淮南,和我家主公一起對付公孫續!某可以替我家主公做主,除了壽春,淮南境內任何一塊地盤任由劉使君挑選,一切供應和我軍等同!”
關羽心頭冷笑不已,橋蕤可能說的是真心話,但是袁術反複無常,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就算袁術真的劃出一塊地盤,也隻是為了對抗公孫續,自己兄弟三人毫無疑問會淪為袁術的鷹犬走狗,遲早被對方吞並。他用力握了握刀柄,忽然計上心頭,摸著胡須故作沉思。
橋蕤見關羽沉吟不言,也並不催促,他故意把關羽在城外晾了許久,就是想要看看對方所說到底是真是假,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輕輕歎了口氣,公孫續奪取徐州之後,接下來毫無疑問會對淮南動手,隻可惜主公當初為了些許小利背棄了和公孫瓚的盟約,導致盟友成了敵人,而且是強大得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這時關羽抬起頭來,大聲叫道:“橋將軍,此事事關重大,口說無憑,某要和你當麵商議,並且寫下文書帶回去給我家主公!”
橋蕤大喜,撫掌叫道:“此乃應有之理!某這就打開城門!”
身旁一名偏將低聲道:“橋將軍,關雲長答應的這麽快,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打開城門!”橋蕤先揮手下達了命令,然後低聲道:“沈將軍多慮了,劉備已成喪家之犬,關羽又豈敢得罪某等?更何況他隻有百餘人,若是敢輕舉妄動,老夫定讓他人頭落地!”
“爾等原地等候!”關羽回頭吼了一聲,把大刀架在馬背上,單人匹馬向城門走來。
橋蕤嘿嘿一笑,更加確信關羽不會玩什麽花樣。
那偏將跟著笑了笑,也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關羽若是有什麽陰謀詭計,又豈會一個人入城?
“走,下去迎接一下!說不定回頭就是一口鍋裏吃飯的袍澤了!”橋蕤得意地揮了揮手,大步向城牆下走去。
這時城門已經緩緩打開,關羽輕提韁繩走了進來。
橋蕤快步上前,大笑著正要說話,忽然眼前寒光一閃,隨即就覺得脖子上一片冰寒,原來關羽忽然抄起大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他畢竟是鎮守一方的大將,雖然憤怒不已,但是卻依舊十分冷靜,隻是皺著眉頭盯著關羽。
橋蕤身後幾名將領同時拔出兵器,指著關羽厲聲喝道:“關雲長,你這是何意?”
城牆上的數百名弓箭手也紛紛彎弓搭箭對著關羽,隻待一聲令下就亂箭射殺關羽。
關羽冷冷道:“橋將軍,冒犯了!某並無敵意,等到我軍繞過宿遷,某自會向你賠罪!”
橋蕤冷笑道:“關將軍太自信了吧?單槍匹馬就敢威脅老夫?老夫給你個機會,立即收回你的兵器,帶著你的人離開,老夫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少廢話!”關羽厲喝一聲,右手握著大刀,左手在馬背上一撐,穩穩落在地上,抓著橋蕤的胳膊就向城牆上走去。
橋蕤大怒,奮力掙紮了一下。
關羽冷笑一聲,手腕猛然用力一壓,一縷鮮血頓時從橋蕤脖子上流了出來。
“將軍!”周圍眾人大驚。
關羽厲聲喝道:“速速退開,否則某殺了他!”
橋蕤的部下們不敢阻攔,隻好節節後退。
城牆上的橋蕤所部更加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關羽拖著自家主將上了城頭。
關羽抓著橋蕤走到城牆邊上,對著城外大聲叫道:“劉成,速速回去向主公稟報,讓他立即率軍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