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糜竺淩晨會曹豹
徐州城西是富商大賈的聚集地,西北角有一棟占地十幾畝的大宅院,即使在一片豪宅中也顯得鶴立雞群。這就是徐州城最大的商賈、亦是本地豪族糜氏家族的本家所在地。
在院中護衛驚訝的目光中,管家糜忠跑進了後院,敲響了糜竺臥室的房門。
糜竺最近一直睡得很警醒,聽到敲門聲迅速翻身坐起,低聲問道:“何事?”
“老爺,有緊急消息!”
糜竺顧不得穿衣,迅速跳下床,趿著鞋走過去開門。
夫人張氏也醒了過來,擔憂地看著糜竺,因為小妹糜貞的緣故,糜氏家族和劉備之間良好的關係徹底破滅,隻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並未徹底撕破臉。起初她還暗地裏埋怨糜貞不知好歹,連累了整個家族,隨著袁曹劉三家聯軍的分崩離析,她再也不說這種話了——糜貞將來很可能是皇妃,到時候會成為糜氏家族最大的依靠,張氏可不敢讓糜貞知道自己的不滿。
糜竺把房門開了一道縫,神色焦急地看著門外的管家。
糜忠把一封信塞了進來,“老爺,陳元龍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糜竺大吃一驚,糜氏、陳氏和曹氏(曹豹)乃是徐州城最顯赫的三個家族,自己家以經營糧食為主,陳氏以布匹為主,曹氏以鐵器農具為主,三家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偶爾會有合作,不過關係一直不鹹不淡。然而自從‘被迫’和劉備決裂之後,不管是陳氏還是曹氏都對糜氏避如蛇蠍,甚至暗中打壓自家的買賣,三家的掌櫃夥計都起了好幾次衝突,隻是因為自己的忍讓才沒有讓事態擴大。在這種情況下,陳登為何忽然送一封信過來呢?
陳登關上門,吩咐道:“夫人,點燈!”
張氏急忙穿衣下床,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陳登拆開信,拿起裏麵的小紙條湊到燈前,隻見上麵隻有一句話:‘劉使君已萌生去意’。他深深吸了口氣,順手把紙條點燃,隨即無聲地大笑起來。
張氏頓時心頭一鬆,笑著問道:“夫君,有什麽好消息嗎?”
糜竺嘿嘿笑道:“劉玄德要跑了!若是我沒猜錯,幽州大軍已經南下了!”
張氏驚喜地‘啊’了一聲,現在在他們夫妻心目中公孫續才是真正的自己人,等到幽州軍攻占了徐州,就是糜氏家族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那時候,陳氏、曹氏還不被糜氏踩在腳下?
糜竺摸著胡須想了想,對門外喊了一聲:“糜忠!”
糜忠躬身道:“小的在!”
糜竺沉聲吩咐:“讓地位要緊的家族子弟立即潛藏起來,沒有某的命令,誰都不許出來!”
糜氏家族在徐州城根深蒂固,曆代家主都深諳狡兔三窟的道理,暗中置辦了不少房屋,每逢大難當頭就會讓家族嫡係子弟潛藏起來,等到危險過去之後再出來。其實不止糜氏家族這麽做,陳氏、曹氏乃至於其他大多數大家族都會這麽做,從而盡量保證家族的延續。
糜忠心頭一震,答應一聲之後,問道:“老爺,如何處置貴重東西?”
所謂的貴重東西,除了金銀細軟之外,還有更值錢的地契和房契,後者才是大家族的最大本錢。
糜竺想都不想,吩咐道:“地契房契和金銀細軟都帶上,銅錢、糧食全都留下!一文錢一粒糧都不許帶走!還有,劉玄德的人來收取錢糧的時候,嚴令下麵的人不許與其發生衝突!”
糜忠答應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張氏這才回過神來,驚訝地叫道:“夫君,為何要把糧食和銅錢都留下?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呢!”
糜竺瞪了張氏一眼,冷哼道:“婦人之見!如今城門緊鎖,咱們肯定逃不出去,若是不拿出一大筆錢糧來買平安,劉玄德豈會放過咱們?真以為藏在密室地道中就高枕無憂了?去把威兒(糜竺子糜威)抱過來,我們立即就走!”
張氏點了點頭,走到房門前站住腳步,回頭道:“夫君,若是劉玄德取了錢糧卻不滿足,還要滿城搜尋咱們如何是好?”
糜竺冷笑道:“他不會的!別看劉玄德現在和公孫子民勢同水火,但是和曹cao不同,他和公孫子民之間並無不可開解的深仇大恨,隻是為了地盤權力罷了,將來未嚐沒有和解的機會!若是他動了我們,有小妹那層關係在,公孫子民為了自己的顏麵也會和劉備不死不休!”
“夫君高明,妾身佩服!”張氏抿嘴笑了笑,向隔壁的屋子走去。
“高明?”糜竺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若是高明,又豈會死心塌地跟著劉玄德那麽長時間?我糜竺殫精竭慮給劉玄德做事,結果卻……嗬嗬……不過這樣更好,小妹跟著公孫子民,就算不能做正妻,也比跟著一個克妻的半老頭子(前文有敘,劉備先後死了幾個正室夫人,坊間傳聞其克妻)好多了!”
片刻之後,糜竺夫婦抱著七歲大的兒子,隻帶了十幾個親信護衛從後門出府,沿著僻靜的小巷子,向著城北一處隱秘的據點走去。
安置好張氏母子,糜竺換了一身仆役的衣服,和張氏打了聲招呼,帶上兩個隨從就向隔著三條街的曹豹家中走去。
此時東麵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街上已經有了行人,因此糜竺三人並不顯得突兀。
不到盞茶時間,糜竺就站在了曹豹家的側門外麵。
和糜竺家的大宅院一樣,曹豹的這座宅子占地也很大,幾乎占據了半條街。
糜竺揮了揮手:“上去敲門,四長一短,然後三長兩短。”
一名隨從走上前去,按照吩咐敲了敲門。
房門立即從裏打開,一個皓首老翁出現在門後,什麽話都沒說,躬身向糜竺行了一禮,做個手勢請他進去。
三人進去後,老翁向外麵望了望,隨手關上了房門。
糜竺笑道:“許久不見,七叔還是老當益壯啊!”
“糜家主見笑了,請!”老翁謙遜一句,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二人在此等候。”糜竺對兩個隨從交代一聲,跟著老翁向裏走去。
老翁帶著糜竺來到會客廳,奉上茶水之後,告了聲罪就去請曹豹。
糜竺端起茶盞淺酌了一口,打量了一下廳內的布置,微微搖了搖頭——數年沒來這裏,曹豹的品味還是沒變,把好好的會客廳裝飾的就像青樓一樣。
糜竺一盞茶剛喝了一小半,曹豹就匆匆走了進來,看樣子臉都沒洗就來會客了。
曹豹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看起來就像是個謙謙君子,不過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人脾氣暴躁,貪財好色,而且睚眥必報,和君子一點都不沾邊。
陶謙在位的時候,對曹豹十分器重,令其掌管城防大權,權勢地位僅次於陶謙本人。
等到劉備接掌徐州之後,逐漸剝奪了曹豹手頭的兵權,如今曹豹隻有個蕩寇將軍的空頭銜。很多人都認為曹豹不會善罷甘休,然而他並未跳起來和劉備作對,而是選擇了賦閑在家,平時根本就不去軍營和刺史府,讓那些想要看好戲的人大失所望。於是市井之間開始傳揚‘曹豹是個孬貨’,卻依舊不見曹豹做出反應,久而久之也就無人關注此事。
糜竺心裏卻很清楚,曹豹無時無刻不想著報複劉備,暗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準備,隻要有機會肯定會對劉備反戈一擊——在原本的曆史上,呂布攻打徐州的時候,曹豹就忽然背叛,幫助呂布擊敗了劉備,奉迎呂布為徐州刺史,並且將女兒許給呂布做二夫人。不過公孫續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呂布沒有入主徐州,曹豹的女兒尚且待字閨中。
曹豹走到主位坐下,簡單寒暄了兩句,急切地問道:“子仲,有何緊急事情?”
糜竺身子微微前傾,小聲道:“劉玄德要逃了!”
曹豹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用力握了握拳頭,興奮地問道:“消息可靠嗎?”
糜竺點了點頭:“陳元龍說的,應該可靠!”
曹豹點了點頭,曹氏、陳氏和糜氏雖然互有爭鬥,但是這等大事陳登絕對不可能說謊。他摸了摸胡須,冷笑道:“某早知會有這一天!子仲,你可是想讓某出手擊殺劉備?”
“並非如此!”糜竺搖了搖頭,肅然道:“某是來奉勸叔齊(曹豹字,杜撰)兄不要輕舉妄動,最好再像某一樣主動給劉備一些錢糧……”
不等糜竺說完,曹豹就揮手怒道:“子仲莫非瘋了?某和劉備有不共戴天之仇,豈會白白送他錢糧?你這麽做,就不怕惹惱了公孫子民,連累了你的妹妹?”
“叔齊兄稍安勿躁,聽某說完!”糜竺壓了壓手。
曹豹冷哼一聲,端起茶盞自顧喝茶。
“劉備已經窮途末路,某很擔心他會拖著滿城百姓一起走向絕路,因此才行此下策,好讓他早點離開徐州城!至於區區錢糧,回頭再賺回來便是,隻是多花一些時間罷了!叔齊兄仔細想想,某等把一座完好無損的城池交給公孫子民,其功勞肯定比把一座破城交給他大多了吧?別的不說,叔齊兄重掌兵權應該沒多大問題!”
曹豹臉色逐漸平靜下來,摸著胡須思索了一會兒,沉聲道:“某聽子仲的,你說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