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眾臣意欲封子民
夜幕降臨的時候，幽州刺史府外麵的大街上，幾支巡邏隊伍不停來回走動，任何靠近府衙的人都會被他們攔下來驗明身份。府衙內燈火通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往的侍女和仆役無不低頭驅步而行，不敢有半點異常舉動。
公孫瓚擊敗劉虞之後，把幽州刺史府衙門搬到了薊縣，以便更好的控製幽州的政務民事。如今薊縣的百姓數量比過去多了五倍左右，又有大軍駐紮在城中，即便薊縣城池也跟著擴大了數倍，依舊有些不夠用，於是公孫續令王璨把刺史府遷回幽州城，並且重新擴建了刺史府衙門。
由於幽州並無行宮，因此天子就把幽州刺史府當做臨時居所，等待新宮殿建成之後再搬離刺史府。
之前商議如何安置天子的時候，劉虞和楊彪等人都力主讓天子駐蹕在幽州城，他們的目的很簡單，薊縣是公孫續的大本營，若是天子去了薊縣，公孫續在朝堂上的話語權會更重。他們原本以為公孫續會激烈反對，執意要讓天子去薊縣，都做好了唇槍舌劍的打算，沒想到公孫續竟然滿口讚成，對於在幽州城修建臨時皇宮的事也毫不反對，還主動承諾會從薊縣抽調一批民夫過來。
公孫續此舉讓大臣們十分驚訝，隨後就獲得了眾人的交口讚譽，就連一直懷疑公孫續是否真的是忠義之臣的楊彪也改變了看法，認為劉虞說的沒錯，公孫續確實和其父不一樣，對漢室和天子十分忠心。其實他們又哪裏知道，公孫續根本就不想讓天子去薊縣，那樣的話做什麽事都會礙手礙腳——在和天子攤牌之前，他想起碼維持住表麵上的平和，盡量減少用強力手段去推行自己要做的事情。至於修建新的皇宮，他更加不會反對，因為那些宮殿遲早都會變成他的居所。
公孫續如此‘識大體、顧大局’，天子和群臣都十分振奮喜悅，不顧旅途勞頓，準備連夜舉辦酒宴，既是為了接風洗塵，也是為了給公孫續應有的獎賞，以便讓其更好的為天子效力。
刺史府的書房內點著兩盞燈籠，把屋內照射的一片透亮。天子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上，好奇的摸摸扶手和靠背，這種奇怪但是坐起來很舒坦的椅子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兩側的牆邊上，擺放著同樣的椅子，隻不過要小很多。打量完椅子，他站起身來左右看看，發現了很多新奇之處——桌上的紙張十分精美，摸上去一片平滑，和平時使用的宣紙大為不同；燈籠裏的蠟燭色澤透明，燃燒的時候黑煙很少，比長安皇宮裏的都好的多；窗欞竟然用的是鐵條，整扇窗戶拆下來，打造幾把環首刀應該不成問題……
“幽州的鐵多的沒處用了嗎？”天子驚訝的喃喃自語，甚至伸手摸了一下窗欞，發現那鐵條十分光滑，看起來似乎並非人力鍛打而成。
就在天子尋寶一般在書房內四處觀看的時候，外麵傳來梁甫的聲音：“啟稟陛下，宗正大人、太尉大人、大司農大人……求見！”
天子趕緊回到椅子上坐下，沉聲道：“請諸位愛卿進來！”
梁甫打開房門，劉虞、楊彪、士孫瑞、韓融、張喜和朱儁等六位重臣魚貫而入，向天子躬身行禮。
梁甫走到天子身後，低頭垂手侍立。
天子虛扶了一把，指了指兩側的椅子，笑道：“諸位愛卿平身，請坐！”
“多謝陛下！”
朱儁落座後，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笑道：“這東西倒是別致，比胡床（折疊馬紮）好多了，隻是這坐姿有違禮儀啊！”
在朱儁這種傳統的儒門弟子眼中，唯有正坐（即跪坐，臀部放於腳踝部位，上身挺直如鬆，雙手平放於膝前，後世的倭人就是學的漢人的坐姿，並且一直延續了下去）才符合聖人傳下的禮儀之道。百年前就有西域商人帶來了胡床，隻不過官宦人家和文人士子從不屑於使用。
劉虞搖頭笑道：“公偉兄，老夫倒是認為這椅子很不錯，比正坐要舒服很多，而且隻要坐姿端正，也完全符合聖人的禮儀之道。”
朱儁皺了皺眉，猶豫著是否和劉虞辯論幾句。
天子趕緊岔開了話題，敲了敲桌上的紙張，問道：“伯父，此紙何名？為何朕從未見過？”
劉虞拱手道：“啟稟陛下，此乃公孫子民讓人改進的紙張，名曰白紙，在幽州流傳甚廣。”
楊彪等人一怔，紛紛把目光投到書桌上。
天子笑了笑，讓梁甫給每個人分發一張看看。
“臣就不用了。”劉虞擺了擺手，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紙張。
楊彪等人拿起紙張仔細打量了一番，紛紛點頭讚賞。
天子又指了指燈籠和窗戶：“還有那蠟燭、窗欞，朕都是第一次見到！”
劉虞再次拱手介紹：“啟稟陛下，蠟燭是海中大魚的油脂所造，燈火明亮，黑煙稀少。至於那窗欞，據說是薊縣那邊的工匠營用水利壓製而成，臣並未親眼得見。”
“大魚？”天子和其他幾人十分吃驚，魚油也能做蠟燭？
“正是！臣親眼所見，那大魚身長十幾丈，魚頭猶如……”劉虞向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到了窗戶上，“魚頭猶如窗戶那麽大，每條都重達數十萬斤！”
天子目瞪口呆，看了看窗戶，又臆想了一下十幾丈長的魚身，實在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那麽大的魚！若非說這話的人是劉虞，他肯定會斥責為無稽之談。他猛然想起書中的一句話：‘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莫非那種大魚就是傳說中的鯤？
楊彪也想到這這個問題，顫聲問道：“莫非是鯤？那麽大的魚，又是如何捕獲的？”
劉虞讚歎道：“公孫子民說那大魚並不是鯤，而是叫什麽鯨魚。至於如何捕獲，老夫並未親眼所見，不過老夫看到過天津海邊停泊的大船，每艘都有數十丈長，十幾丈寬，據說一艘船可以容納一兩百人，他們就是用那種大船去捕獲鯨魚的。”
天子等人再次陷入震驚之中，都在心裏臆想那種海船到底有多大，又是如何捕捉鯨魚的，隻是想來想去都沒什麽頭緒。這也難怪，盡管涇河和渭河上也時常有船往來，但是都是幾丈大小的小船，他們何曾想過世上竟然有人能造出數十丈長的大船。
韓融問道：“伯安兄，那些大船是誰造出來的？”
“是個叫馬均的匠人，公孫子民特意為其組建了一個工匠營，據說有數千人之多。窗欞、紙張、蠟燭等物，都是工匠營做出來的。除此之外，幽州軍所用的連弩，據說也是馬均做出來的。”劉虞的語氣很是感慨，他之前可是從來沒把地位卑賤的匠人看在眼裏，公孫續的工匠營卻讓刮目相看。他很多次都在想一個問題，若是那個工匠營能在數十年前出現，並且掌控在朝廷手中，當今天下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幾名大臣聽說馬均隻是個匠人，頓時興趣大減，在他們心目中，匠人都是卑賤的人，連和他們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就算馬均做出了諸多新奇的東西，也隻不過是奇淫技巧，根本無法和聖人傳下的典籍相提並論。
劉虞見狀暗暗歎氣，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難實現，就算馬均的工匠營被朝廷握在手中，隻怕也很難引起重視！想到這一點，他不禁有些佩服公孫續的眼光，把一個地位卑賤的匠人提拔為數千人的頭領，而且在錢糧上傾力支持，最終得到了豐厚的回報。捫心自問，若是換了認識到馬均和工匠營重要作用之前的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效仿公孫續的做法！
張喜見氣氛有些不對，急忙岔開了話題，“陛下，諸位，還是先說說正事吧！”
天子輕咳一聲，問道：“朕正要問問，諸位愛卿聯袂前來，所謂何事啊？”
張喜拱手道：“啟稟陛下，吾等想和陛下商議一下對公孫續將軍的封賞，順便商議一下連帶的其他問題。”
天子點點頭道：“朕知道了，諸位愛卿準備如何封賞公孫續將軍？”
張喜站起身來，低聲道：“臣請陛下封公孫續為驃騎大將軍，總攬朝廷兵馬，名正言順的征討四方逆賊！”
“驃騎大將軍？”天子大吃一驚，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武帝年間，特意設置了驃騎大將軍一職，獲得這個職位的正是彪炳青史的冠軍侯霍去病。驃騎大將軍位在三公之上，可以獨.立開府建衙，總覽各部兵馬，權勢巨大無比。天子本就想著如何削弱公孫續的權勢，沒想到張喜反而提出要晉升對方為驃騎大將軍，若是此事成行，朝廷上下誰還敢違背公孫續？豈不是又出來了第二個董卓？
“陛下，臣附議！”
“臣亦附議！”
楊彪等人紛紛附和，就連劉虞也點頭讚同。
天子怒視著眾人，若非知道他們都是忠臣，他早就開口斥責了。他忍住怒氣，冷冷問道：“理由何在？”
張喜沉聲道：“陛下，如今天下紛亂，朝廷卻無足夠兵馬掃平四方，隻能眼睜睜看著局勢越來越糜爛。如今陛下和朝廷到了幽州，幽州軍毫無疑問成了朝廷名正言順的大軍，封公孫續將軍為驃騎大將軍，也是為了讓幽州軍更好的給朝廷效力啊！隻要幽州軍心向陛下，心向朝廷，何愁不能掃平天下？”
天子聽完後默然沉思，想著想著眼睛一亮，猛然明白了張喜話中蘊含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