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天子悄然離長安
“啟稟將軍，有人求見！”
“何人？”楊奉翻身坐起，對著城樓外麵喝了一聲。他身材瘦長，長條臉，鷹鉤鼻，八字胡，雙眼狹長，看上去有些陰沉。
“是楊定將軍！”
楊奉楞了一下，一邊穿衣一邊吩咐道：“請他進來！”
片刻之後，楊定推開城樓的門走了進來，抱拳笑道：“小弟見過兄長。”
楊奉和楊定都是天水人，二人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天下大亂之後，楊奉投靠了白波黃巾，之後又輾轉來到了李傕麾下效力。
楊定則一直留在老家，苦心經營多年，成了天水最大的豪強，事實上架空了天水官府。當其時，董卓謀逆，李傕郭汜等人爭相投靠，司徒王允命令楊定擊殺李傕，楊定卻和李傕同流合汙，大肆擴張自己的勢力，後來更是索性投奔了董卓。董卓死後，西涼軍各將領爭權奪利，楊定成了失敗者，大部分兵權被郭李二賊瓜分，隻好屈居於董承手下。
董承和李傕素來不睦，不過楊奉和楊定畢竟是同族兄弟，平時暗地裏多有互相照應，並未引起李傕和董承的不滿。
“賢弟請坐！”楊奉伸手延請，等到楊定在草蒲團上坐下之後，小聲問道：“賢弟這麽晚來做什麽？”
楊定身子前傾，輕聲道：“兄長，董承死了！”
“什麽？”楊奉張大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董承死了！”楊定重複了一遍，冷笑道：“馬上風！”
楊奉瞠目結舌，過了好一會兒才譏笑道：“這個死法真是別致！”
楊定嘿嘿笑道：“確實別致得很！對了，那女人還是承明殿的！”
楊奉輕笑道：“承明殿不是董貴人的居所嗎？天子豈不是要氣死了？”
“天子讓士孫瑞去看了看董承的屍體，什麽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楊奉看了看楊定，沉聲道：“你能來這裏，也就表明沒被牽連進去，而且看你麵色喜悅，莫非……天子讓你頂替董承的位置？”
楊定笑道：“兄長英明，一猜就中！小弟不但頂替了董承的位置，還頂替了他的官職！兄長，不如再猜猜小弟的來意？”
楊奉摸著八字胡，思索了好一會兒，眼睛一亮問道：“莫非賢弟想勸說某打開城門，放天子出城？”
楊定楞了一下，翹著大拇指讚歎道：“真是睿智不過兄長啊！不錯，小弟奉天子之令前來勸說兄長，隻要兄長答應打開城門，天子絕對不會虧待！”
楊奉笑了笑，點頭道：“好！”
“啊？兄長答應了？”楊定愕然，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輕易答應下來。
楊奉怒道：“某自投奔李傕以來，鞍前馬後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卻淪落到看守城門，真是豈有此理！某早就對李傕恨之入骨，如今賢弟前來勸說，某豈會不答應？”
“兄長深明大義，小弟佩服！不知兄長有何條件，某好去轉告天子。”
“這個……”楊奉稍一猶豫，沉聲道：“某隻求地位和賢弟差不多就行！”
楊定微笑道：“此事易耳，來之前天子已經許諾，右將軍之位正好空缺，兄長可取而代之！”
之前的右將軍正是樊稠，他死之後，李傕郭汜忙著互相攻打，尚未來得及‘舉薦’新的右將軍。
楊奉滿意的點了點頭，右將軍是正三品的官職，比他現在的偏將軍高了幾個等級，而且右將軍可以執掌京師兵權，不管天子將來去洛陽或者重新回到長安，都離不開他這個右將軍的輔佐——前提是他能坐穩這個位置，還要得到天子的信任，有楊定從旁幫手，他對此還是很有信心的。
楊定站起身來，小聲道：“事不宜遲，小弟這就回去稟報天子，還請兄長做好準備，最多半個時辰，天子就會前來！”
楊奉訝然道：“今日就出城嗎？”
“不錯！”
“去何處？”
“先去弘農！”
楊奉點了點頭，弘農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張濟那廝沒多大野心，應該不會效仿李傕郭汜，再不濟聖駕還可以東歸洛陽。他肅然道：“請賢弟回稟天子，隻管放心前來，某保證不會出半點紕漏！”
“如此甚好！最好請兄長派出巡邏隊伍前去接應，以免驚動了郭李二賊！”
“行！賢弟離開後，某就派親信前去接應！”
楊定回到皇宮，把和楊奉見麵的情況說了一遍。天子大喜，立即悄悄把皇後和受寵的嬪妃們召集起來，又派人去向大臣們通傳了一聲，迫不及待的在楊定和王奔的護送下出了皇宮，刻意繞過大街，沿著偏僻的道路向著楊奉把守的南門而去。
李傕郭汜的軍隊白天打的筋疲力盡，夜間城內的巡邏就鬆懈了很多，又有楊奉派來的人馬接應，天子一行順利地來到了南門附近。楊彪等人早已提前到了，見到天子前來，紛紛上來行禮問候。
天子故意裝作沒看到地上那些雜亂的屍體，和群臣草草寒暄幾句，急忙問道：“楊奉將軍何在？”
楊奉趕緊走上前來，單膝跪地行禮，“末將楊奉，叩見陛下！”
“愛卿一片忠心，朕十分欣慰！還請愛卿速速打開城門，到了弘農之後，朕會正式下旨，任命你為右將軍！”
楊奉大喜：“多謝陛下！末將這就去開門！”
片刻之後，城門緩緩打開，連同楊奉所部千餘人在內，五六千人的隊伍悄然走出城門。楊奉令人把剛才因為反抗被殺的西涼軍士卒的屍體搬到城頭上，特意擺出各種姿態，又下令熄滅了一半的火把，如此一來，遠處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什麽端倪。
小半個時辰之後，隊伍全部出了城，城門也重新關了起來。
這時墨冰梅悄然出現在了城頭上，在黑暗中注視著城外那支靜悄悄的隊伍。隻見他們先向南前進了一段距離，等到遠離城牆之後，迅速這向東而行，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墨冰梅猶豫了一下，並未選擇跟上去，而是轉身向城內奔去。片刻之後，她出現在了吉祥客棧門口，按照約定的暗號敲了敲門。
店小二小孫迅速打開門，恭迎墨冰梅進去。
掌櫃墨罄也上前行禮：“屬下參見钜子！”
墨冰梅走到桌前坐下，吩咐道：“取筆墨來！”
小孫答應一聲，迅速把筆墨紙硯放在墨冰梅麵前，彎著腰開始研墨。
墨冰梅提筆一揮而就，吹幹墨跡之後，把信紙卷起來遞給小孫，“一個時辰之後，把這個送到李傕的軍營中去。”
小孫大為驚訝，墨冰梅並未禁止他看信的內容，他就隨意掃了幾眼，原來信的內容是提醒李傕，天子和群臣已經悄悄趕往弘農去了。不過他卻不敢詢問，從櫃台後取出一個小竹筒，把信件塞了進去。
“信送出去之後，和其他人尋找機會趕回幽州即可！”墨冰梅對小孫吩咐一句，轉身向外就走，“墨罄，帶上東西，咱們走！”
墨罄早已做好準備，背起一個大包袱就跟著墨冰梅出了客棧，順著偏僻的小巷向城南而去。
小孫關上店門，熄滅燈火靜靜地等待。
大半個時辰之後，更夫從門外走過，天色已經開始亮了起來。
小孫帶著一個小小的背囊，關上客棧的門，沿著小路向城東李傕的軍營走去。到了地頭一看，軍營大門處正在換崗，他心頭大喜，悄悄湊到附近的屋子後麵，把那個小竹筒用一副精巧的手弩射了出去，準確地落在了大門後麵。他收起手弩，轉身就狂奔而去。
“有動靜！什麽人？”大門附近的李傕軍士卒立即發現了異常，有人上去拾起那支弩箭，更多的人卻衝出軍營，向著小孫之前藏身的地方衝去。
片刻之後，那支弩箭就被看守軍營大門的校尉呈送到剛剛醒來的李傕麵前。
“此乃何物？”李傕揉揉惺忪的睡眼，很是不滿的詢問。
“啟稟侯爺，不知是何人把這封信射.進了軍營，上麵寫著李……李將軍親啟，末將不敢怠慢，就趕緊送了過來。”
李傕陰沉著臉，低聲喝道：“打開看看！”
那校尉不敢怠慢，趕緊從竹筒中取出信件，打開一看就臉色大變，驚呼道：“侯爺，天子跑了！”
“什麽？”李傕大吃一驚，劈手奪過信件，果然見上麵寫著‘天子已離城去了弘農’幾個大字。他幾把把信紙撕成碎片，怒喝道：“立即前去皇宮查看！”
“喏！”那校尉抱拳答應，轉身向外就走。
李傕想了想，喝道：“且慢！本侯親自去！”他也顧不得洗漱，點起幾千人馬就像皇宮衝去。
李傕這邊一動，郭汜也立即收到了消息，還以為對方想攻下皇宮，挾製天子，急忙也帶著數千人馬趕了過去。
片刻之後，李傕怒氣衝衝從皇宮裏衝了出來，一連聲的下令召集隊伍，準備前去追擊天子。
這時郭汜也趕到了皇宮外麵的大街上，見到數十步開外的李傕就大聲喝道：“李稚然，你在搞什麽鬼？”
李傕大聲喝道：“郭阿多，某現在沒心思和你計較，天子跑了！你要不要和某一起去追？”
“天子跑了？”郭汜瞠目結舌，他和李傕能夠操控朝政的主要原因就是把天子掌控在了手中，如今天子悄無聲息的跑了，回頭必定會宣布他們為逆賊，到那時恐怕這長安城也待不下去了！
李傕又喝了一聲：“去不去？”
“去！”郭汜咬牙答應下來，值此危急時刻，也隻好暫且放棄和李傕的仇恨了。
半個時辰之後，李傕郭汜帶著五萬多騎兵衝出城門，向著東麵狂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