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巧言令色唯趙安
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一直晴朗的天氣忽然起了一些變化，天空中積聚起了大片的烏雲，似乎隨時都會大雨傾盆。
公孫瓚站在一處山坡上負手望天，心情和此時的天空一樣陰沉，他這次本來就是輕騎南下，根本就沒有防雨的裝備，而且今日的慘烈進攻又死傷了大批人馬，此時尚有近千名傷者在苦苦支撐，一旦大雨傾盆而來，這些傷者隻怕難以保住性命！更要命的是自家兒子還被圍困在飛鷹堡，劉備雖然可惡至極，但是那廝今天有句話沒說錯，若是袁術橫下心來拚命狂攻，缺兵少將的子民肯定難以抵擋。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傷兵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公孫瓚眉頭緊蹙，低聲歎道：“悔不該倉促南下啊！早知是這個局麵，老夫寧肯慢一點也要帶著大軍前來，把劉備和袁術碾為齏粉！不知老六是否已經見到了子民……但願他不會令我失望！”
一名護衛走了過來，躬身道：“侯爺，隨軍的兩位醫師說傷藥嚴重缺乏，請求將傷號連夜送回清河治療，否則重傷的那些兄弟們隻怕很難活下來！”
公孫瓚眉頭皺得更緊，重傷者不下七八百人，想要把他們送回清河城下治療，最少也要派出相應的人手，如今手頭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的話更加不可能攻破徐州軍的防禦！隻是他雖然鐵石心腸，但是也無法對那些重傷者置之不理，否則軍心必定會不穩。
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冷酷道：“讓隨軍醫師挑選出還能救治的傷者，派出相應人手連夜送他們回轉清河！”
這護衛吃了一驚，頓時明白了公孫瓚的意思——還能救治的挑出來，那些無法救治的人就能看天意了。他恭敬地低聲答應，轉身快步離去。
公孫瓚再次抬頭看了看天空的烏雲，接著把視線轉向兩三裏開外徐州軍營寨內的燈火中，握拳低聲道：“吾兒乃是蒼天眷顧之人，這場雨肯定不會下！來人！”
一名護衛悄無聲息出現在公孫瓚身後四五步開外，抱拳道：“小的在！侯爺有何吩咐？”
公孫瓚冷冷道：“你帶幾個人繞開徐州軍的營寨，前去飛鷹堡後山查看一下地形，然後速速回報！”
這名護衛並不知道公孫瓚要做什麽，也沒有開口詢問，答應一聲就轉身而去。
公孫瓚很清楚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已經不可能攻破敵軍的營寨，殺出一條血路前去飛鷹堡救援公孫續，既然如此隻有另辟道路了。原本他還對老六抱著極大的希望，不久前聽劉備說在飛鷹堡後山也布置了大量兵力，他對老六的期待頓時大大降低，甚至還希望老六無法說服公孫續從後山逃離，否則一旦遇見劉備的大批兵馬後果不堪設想！隻是除了從後山著手之外又別無法他，因此他準備派人去勘察好地形，然後親自帶著兩三千人趁著夜色繞開徐州軍的營寨前去飛鷹堡後山，隻要不被劉備發現，隻要不遭遇到大軍合圍，他就有極大把握接應公孫續從後山逃離。
其實劉備今天所說的話中有很多漏洞，公孫瓚素來殺伐果斷，按理說肯定會有所懷疑，隻是正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一牽扯到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公孫續，他的心頓時亂了，滿門心思都向著如何救出自家兒子，對於其他的事情都顯得十分遲鈍。不得不說劉備對公孫瓚還是十分了解的，知道對方最看重的是什麽，於是玩了一手故弄玄虛，硬是瞞下了公孫續已經逃離飛鷹堡的事實，竟然真的騙過了一向冷靜的公孫瓚。
公孫瓚盯著徐州軍的營寨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準備離開，今天他雖然沒有親身上陣，但是一整天都在煎熬中度過，此時也身心疲憊不堪，準備先歇息一下，等到探路的護衛回來之後再作打算。
就在這時，山坡右側傳來一陣喝斥聲，公孫瓚急忙轉頭望去，由於光線實在太過昏暗，他隻能看到此前布下的哨探衝了出去，接下來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引起幽州軍哨探注意的正是趙安和奄奄一息的老七，見到有人衝了出來，趙安立即用左手捂住老七的嘴，心裏黯然道了一聲‘抱歉！來世做牛做馬償還你！’，右手一柄薄如紙張的利刃已經順著老七心口位置的一處傷口狠狠刺了進去！這一刀十分陰狠，直接刺入了心髒位置，老七本就命懸一線，這時奮力掙紮了幾下，懷著深深的不甘和擔憂就此死去。
“抓住他們！”後麵一隊徐州軍的士卒大聲叫喊著衝了過來。
這時幽州軍的哨探們也已經衝了過來，迅速向著對麵的敵人撲過來。
趙安急忙用力把利刃扔到遠處，大聲叫道：“兄弟們，自己人！”
衝到趙安身邊的幾人愣了愣，並未因為趙安這句話而失去警惕，還是七手八腳把他壓在地上，這才將火把湊到近前查看。
“老七頭領！”
“趙安！”
“你們為何在此？”
趙安低下頭，語氣悲痛道：“幾位兄弟，老七頭領傷勢太重，還請盡快將他帶去救治，某有要事要向侯爺稟報，還請兄弟們帶下路！”
幾名哨探這才發現老七的不對勁，趕緊仔細查看，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趕緊抬著老七的屍體，帶著趙安向後麵走來。
公孫瓚聽到喝斥聲的時候十分驚訝，還以為抓住了徐州軍的探子，頓時心生警覺，劉備忽然派人來窺探自己，難道是想發動夜襲？當下趕緊喝道：“速速把人帶上來！”
幾名護衛從那幾名哨探手中接過趙安，帶著他迅速來到公孫瓚身後：“啟稟侯爺，不是敵軍的奸細，是老七頭領和小侯爺的護衛趙安！”
“什麽？”公孫瓚又驚又喜，趕緊回頭望去，卻隻見到趙安，並未看到老七，當下皺眉喝道：“老七何在？為何不來見老夫！”
“啟稟侯爺，老七頭領傷勢過重，剛才已經不幸犧牲了！”
公孫瓚一怔，心頭不禁有些惋惜，老七是除了老六之外最值得信任和器重的護衛頭領，不想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重傷死去！不過惋惜之情一閃即逝，比起這個他更看重自家兒子的消息，當下厲聲喝道：“趙安，到底發生了何事？子民的情況如何？”
“啟稟侯爺！”趙安單膝跪地，語氣沉痛道：“小人當日到清河郡城報信之後，就馬不停蹄潛回了飛鷹堡後山，向公孫將軍稟報了侯爺即將親自率領大軍前來救援的消息，公孫將軍將消息傳達下去之後軍心大振，把袁術的數次猛攻都抵擋了下來！昨日淩晨時分，公孫將軍估算了一下，侯爺應該應該已經到了，於是將兵馬交給高順將軍，他帶著呂溫侯及其家眷，對了，還有陳公台先生，準備先行從後山撤離，當時小人和其他十幾名兄弟就隨侍在公孫將軍身邊……”
“等等！”公孫瓚聽到這裏打斷了趙安的話，沉聲問道：“你為何和老七在一起？老六和大牛二牛兄弟何在？”
趙安心頭一震，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胡亂說話，老七受盡酷刑卻始終一言不發，因此他並不知道和老七一起的還有老六和另外倆人，這時趕緊道：“啟稟侯爺，公孫將軍和老六統領是在後山相遇的，當時還差點因為誤會動手！之後老六統領把侯爺大軍到來的消息告訴了公孫將軍，將軍大喜，原本準備逃回清河，一下子改了主意，決定前來和侯爺匯合！後來老六統領四人和小的們護送公孫將軍和呂溫侯等人下了後山，不料立刻就遇見了敵軍的巡邏騎兵，他們人多勢眾，老六統領和大牛二牛帶了幾名兄弟上去引開敵軍，公孫將軍則帶著其他人從另一麵逃走，小人並不知道他們的情況，不過估計……”
公孫瓚臉色黯然，心裏一陣刺痛，除了家人之外，薊侯府中和他最親近的隻有管家福伯和老六，可謂是親如兄弟，如今竟然聽到他們的噩耗，即使他心狠如鐵石，這時仍然悲痛不已，一時間竟然沒有繼續追問趙安。
趙安這時用力叩頭，語氣焦急道：“侯爺，小人該死，剛才隻顧得回話，竟然忘記了最要緊的事情！還請侯爺速速發兵前去救援公孫將軍啊！”
“哦？”公孫瓚立即從悲痛中恢複過來，一把揪起趙安，厲聲喝道：“子民怎麽了？”
“侯爺，劉備那個狗.娘.養的派出了很多巡邏騎兵隊伍，公孫將軍帶著我們還沒逃多遠，就被另外一支百餘人的徐州狗賊發現了，幸好有十幾名兄弟拚死抵擋，才爭取到了一些逃離的時間，公孫將軍帶著其他人逃進了一處密林，卻命令老七頭領和小人前來向侯爺求援！老七頭領和小人離開的時候，發現那些徐州狗賊已經入林搜索，公孫將軍等人還是萬分危險，請侯爺速速派人前去救援！”
公孫瓚聽完後又急又怒，當下就要傳令召集兵馬，轉眼一想又心生疑竇，冷然問道：“既然你和老七已經逃離，為何他會身受重傷死去？”
“啟稟侯爺，剛才經過徐州狗賊營寨的時候，小人一時不慎，把一塊石頭踩落下去，被徐州狗賊的暗哨發現，老七頭領原本就受了一些傷，剛才拚死擋住那些狗賊的攻擊，這才帶著小人衝了回來，隻可惜小人僥幸保住了性命，老七頭領卻……”
“是這樣嗎？”公孫瓚詢問那幾名護衛。
“啟稟侯爺，正是如此，剛才還有一隊徐州士卒追殺老七頭領和趙安，不過卻被巡邏的兄弟們擋了回去！”
“原來如此！”公孫瓚摸著胡須，仔細地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