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水勢凶猛卷營寨
陳登做典農校尉的這幾年時常東奔西走,對徐州周邊的地形了如指掌,此前更是親自來勘察了好幾回,因此即便隻是借助昏暗的月光,他帶著十幾名護衛策馬向上遊走的時候,崎嶇難行的道路並未給他造成太大的困擾。
每向前走三四裏路,陳登就會令人去河邊查看一下此前做好的標記,以便他能清楚水位的變化。大約走了接近十裏路的時候,護衛來報說此前做好的標記已經被河水淹沒,陳登的臉色頓時變了,趕緊下令加速前進。大概過了兩盞茶(半小時左右)的時間,他們一行就來到了十幾裏開外的一座峽穀上方。
一名護衛撮起嘴唇學著布穀鳥叫了幾聲,前方的密林中馬上傳來同樣的鳥叫聲,隨即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可是公子來了?”
學鳥叫的那護衛低聲答道:“正是公子!速速前來拜見!”
幾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從林中鑽了出來,奔到陳登麵前跪地行禮。
陳登擺了擺手,沉聲道:“起來吧!陳忠,情況如何?”
陳忠是個身高九尺的粗豪大漢,也是攔截河水的這群人的首領,他指著峽穀出口附近的水壩,語氣焦急地答道:“啟稟公子,天黑的時候一根巨木忽然被水衝走,幸好小的們拚命堵截河水,這才力保水壩沒有崩潰。不過之後漏水的地方越來越多,小人剛才還在擔心呢,若是再不動手的話,最多一個時辰之後水壩就會崩塌!”
幾日前劉備製定了計劃之後,陳登就帶著人向東尋找合適的地點,最終選定了這處水流平緩的峽穀,兩百餘人就地砍伐巨木,搭配著大石塊和樹枝泥沙等物,建造了一座十分簡易的水壩。這座水壩並未完全截斷河流,有兩三成左右的河水從縫隙中流淌而去,而且由於水流的不斷衝刷,水壩漏水的地方也在不斷增加,陳忠等人每隔一個時辰左右就要加固水壩。
陳登舒了口氣,沉聲道:“不必再等了,動手吧!”
“喏!”陳忠應了一聲,轉身就向下方奔去。
片刻之後,捆住巨木和石塊的繩索接連被陳忠等人斬斷,水壩很快就分崩離析,洶湧的河水席卷著巨木石塊等物,飛濺起幾丈高的浪花,如同一條白色巨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浩浩蕩蕩向著下遊奔去。
陳登摸著頜下的短須,望著下遊的方向,興奮地自言自語道:“水勢如此浩大,呂奉先豈能躲避得開?今夜之後,並州軍將不複存矣!若是關將軍那邊也能順利得手,主公的宏圖大業將會踏出最堅實的一步!關將軍,但願你不要讓主公和吾等失望啊!”
“來了!”徐州軍營寨附近的山上,劉備聽到怒嘯而來的水聲,不禁興奮地叫了一聲。
劉備的叫聲剛落,一道銀白色的水線就出現在幾裏開外,短短的幾個呼吸過後,洶湧的河水就攜帶著大量泥沙和枯木樹枝滾滾而來。劉備和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水勢竟然如此之大!看這架勢恐怕會把並州軍的營寨一卷而空啊!
“快去給翼德說一聲,讓他不要急著衝出去殺敵!”劉備迅速回過神來,隨手拉過一人大聲吩咐。河水實在太洶湧了,若是張飛急不可耐地率眾衝出去,哪怕有木筏小船搭載,也很有可能被大水波及,那可就讓他欲哭無淚了。
被劉備拉住的正是張平,他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隨口答應一聲就轉身向山下奔去。
劉備把目光投到並州軍的營寨上麵,當他看到營寨內有的人馬開始慌亂奔逃的時候,臉上不禁露出了濃鬱的笑容。此時大水距離並州軍的營寨不足五裏,除非呂布能插上翅膀,否則絕對不可能在大水到來之前順利逃脫。
“好大的水!”此時在另一邊的山林中,呂布也不禁驚歎出聲。
陳宮也震驚地瞪大雙眼盯著咆哮而來的大水,回過神來之後語氣和善地對曹性說道:“曹將軍真是一員福將啊!老夫要謝謝你啊,若非你無意之中發現了河水的異常,吾等今夜恐怕難逃此劫啊!”
陳宮自視甚高,為人很是孤傲,除了呂布和張遼、高順三人之外,其他諸如曹性、魏續和宋憲等人並不被他看在眼裏,此時竟然如此和顏悅色的和曹性說話,實在是前所未有。故而曹性此時不禁有些受寵若驚,趕緊連聲謙遜,絲毫不敢居功自傲。
就在這短短幾句話的時間,洶湧的大水已經勢不可擋地衝進了並州軍的營寨,刹那間堅固的柵欄就被輕鬆衝垮,兩丈多高的哨塔毫無抵抗就倒塌在水中,裏麵的大量帳篷更是被摧枯拉朽般連根拔起,和大量木頭一起在水中攪動翻騰。留在營寨中的戰馬在水中拚命掙紮,發出陣陣慘烈的嘶鳴,似乎在呼喚主人前來搭救。
錢三緊緊地抱著一大塊木板浮在水上,手指手背被劃了無數道口子也不敢鬆手,因為他很清楚若是被大水淹沒的話,即使自己精通水性也會被輕易地卷入水底!一旦被水中的各種雜物撞擊到要害部位,唯一的結果就是溺斃水中。
嘩啦!一匹戰馬猛然被大水卷到錢三麵前,激蕩起數尺高的浪花,向著他當頭壓了下來。他嚇了一大跳,百忙中雙腳在一塊浮木上狠狠一蹬,迅速向著後方滑動了一丈多遠。
噗通!那匹戰馬一頭紮進了錢三剛才呆著的地方,若是他沒有躲開的話,勢必會被砸進水底。他用力抹了一把臉,費力地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山嶺,暗自期待溫侯和張將軍能順利反殺劉備的主力,否則自己和其他做誘餌的兄弟們的死傷就白費了。
洶湧澎湃的大水來得快去的也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大水就席卷著大量雜物向下遊而去。大水過後,並州軍的營寨已經變得一片狼藉,積水足足有三四尺深,除了幾道堅固的柵欄還在之外,就隻剩下那根深入地下的大旗杆了,那麵曾經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呂’字大旗被水完全浸透,上麵沾著各色雜物,貼在旗杆上一動不動。若是被一個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相信這裏此前竟然是個容納了萬餘人的營寨。
盡管呂布已經心有準備,但是看到這一幕依舊怒火衝天,他一雙牙齒咬的咯嘣嘣亂響,握著劍柄的右手手背上青筋凸顯,若是劉備此時站在他的麵前,他會毫不猶豫一劍斬下對方的人頭!
陳宮看了呂布一眼,微笑道:“劉玄德千辛萬苦引來的一場大水卻落了個空,主公隻是損失了數十人馬,而且有極大可能會取得一場輝煌的大勝,又何須惱怒呢?”
呂布悶哼一聲,冷然道:“某這些年也吃過一些敗仗,但是從未像今天這樣營寨竟然被夷為平地,某如何能不惱怒?若是稍後能抓住劉玄德,某定要親手斬下他的人頭!”
陳宮嗬嗬一笑,目光轉到徐州軍的營寨上麵,摸著胡須不再說話。此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月光顯得更加清淡,即使不借助營寨內的燈火,也能勉強看清裏麵的情況。隻見很多徐州軍都湊到柵欄附近,歡欣鼓舞的聲音隔著這麽遠都能聽到一點,渾然不知道自己隻是空歡喜一場。
“主公,快看那邊!”這時曹性忽然指著被淹沒的營寨前麵低呼一聲。
呂布和陳宮同時循聲望去,隻見一隊隊的徐州軍士卒抬著什麽東西放在水邊上,隨即就跳了上去。
“是木筏!”陳宮馬上明白過來,冷笑道:“劉玄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隻可惜注定要樂極生悲了!”
呂布楞了一下,不屑地笑道:“公台說的沒錯,大耳賊此時恐怕正在滿心期待吾等全軍覆沒的好消息呢!隻是敵軍竟然用了木筏,吾等並無這類東西,無法在水上與其交戰,不知公台可有對策?”
陳宮略一沉思,沉聲道:“屬下原本是想殲滅前來趁火打劫的敵軍,沒想到水勢竟然如此浩大,到現在也隻是退去了大半,吾等若是殺出去的話難免會深陷泥水之中,而且來襲的敵軍竟然有大量木筏,此誠不可與之正麵對敵!主公可以令張將軍繼續率眾潛伏,主公則親自率軍前去攻打徐州軍的營寨,若是能一舉攻陷自然是好,即便無法迅速攻破營寨,也可以迫使來襲的這支敵軍回援,到那時張將軍以逸待勞忽然殺出,這支來趁火打劫的敵軍豈有幸免之理?”
呂布聽了十分喜悅,撫掌歎道:“公台心思何其敏捷!妙計!妙計啊!某這就率領三千精兵前去攻打劉備,還請公台帶著其他兄弟們繼續藏在這裏,伺機殺出去增援某或者文遠!”
陳宮肅然道:“主公隻管放心去便是,屬下會在最合適的時機率軍殺出去!”
呂布拍著陳宮的肩頭笑道:“公台做事某絕對放心!某去也!”
陳宮躬身道:“屬下預祝主公大勝而歸!”
呂布哈哈一笑,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點起三千精兵向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