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剛愎袁紹征壯丁
卯時初,城南的城樓上,袁紹蜷縮在狹窄的木床上睡的正香,即使是在睡夢中,他的眉宇間依舊有著濃鬱的憂愁。
昨夜高幹和辛評率軍離去之後,袁紹就焦急地在城頭等待,一見到城外敵軍軍營中起了火光,他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馬上令次子袁熙帶著百名精銳騎兵衝出城,趁亂前往徐州和劉備聯絡。袁熙出城不久,敵營中的火勢就越來越大,裏麵混亂不堪的情景即使站在幾裏開外的城頭上都看得很清楚,顯然高幹及其所部已經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大勝。
袁紹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興奮異常,畢竟這是幽州大軍南下之後,他獲得的第一場勝利。不過亢奮之後,他的心情很快就陷入了焦灼之中,滿心期盼著高幹能順利歸來。
高幹和袁譚自幼時交情就很不錯,而和年齡相差很大的袁尚並不親近,從而引來了劉氏多次的暗中挑撥,導致袁紹和自己的親外甥的關係越來越淡。後來袁紹隨便找了個借口讓高幹去河內郡做太守,直到戰局極其不利,手中缺兵少將的情況下,他才不得不把高幹調回了清河郡。之後麾下得力大將一個個相繼殞命,袁紹對高幹更加看重,畢竟這已經是他手中唯一能夠指望的將領了。
這次出城偷襲敵營事關重大,袁紹才讓高幹率軍出戰,而高幹也不辱使命,把黑山軍的營寨攪了個天翻地覆的同時,順利掩護辛評和袁熙相繼衝出了包圍圈。從這一點來說,顏良文醜都遠遠不如高幹,畢竟後者取得了一場大勝,而被袁紹倚為左膀右臂的顏良文醜卻接連兵敗身亡。
隻可惜袁紹等了很久也不見高幹回來,從前天開始就幾乎沒有休息的他很快就撐不住了,不過為了第一時間得到高幹的消息,他並未回到舒適的刺史府中休息,而是前所未有的在簡陋的城樓上將就一下,並且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
城頭上,沮授和審配手扶著冰冷的城磚,通紅的雙眼緊緊盯著城外。他們也急切盼望著高幹能順利歸來,因此袁紹去城樓上暫且歇息,他們卻一直待在城頭上焦急地等待。眼看著敵軍軍營中的騷亂逐漸減弱,卻依舊不見高幹及其部下的影子,沮授和審配已經不抱多大指望了。
“那裏有動靜!”審配忽然指著側前方叫了一聲。
沮授循聲望去,果然見數百步開外出現了一些正在奔跑的身影。此時東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沮授很快就借助昏暗的光線看清了來人的穿著,正是高幹率領的那支袁軍精銳步卒。隻是人數看起來並不多,大概隻有二三百人。
“吾去稟報主公!”審配撂下一句話,快步向一旁的城樓走去。
不一時,那群人來到了城門下方,大聲叫嚷著開城門。
沮授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為了謹慎起見他並未下令開城門,而是隨手抓起一支火把扔了下去,借著火光他確認這些都是跟隨高幹出城襲營的將士。不過他依舊沒有打開城門,而是大聲喝令眾人保持安靜,側耳仔細聆聽了一陣,沒有發現城外有什麽異常,這才下令速速打開城門。
那群人剛奔進城門,沮授就大聲命令趕緊關閉城門。
這時袁紹揉著惺忪的睡眼,大踏步走了過來,焦急地問道:“元才回來了嗎?”
“屬下也不知……”沮授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城牆樓梯,心裏卻有九成把握高幹隻怕凶多吉少,否則剛才肯定會開口說話。
袁紹心頭一沉,也看向了樓梯口處。
幾個身上狼狽不堪的校尉和軍侯很快就奔了上來,單膝跪下向袁紹行禮。
“元才何在?”袁紹大聲問道。
“啟稟主公,吾等得勝準備回城的時候遭遇到了敵軍騎兵的襲擊,高將軍被敵將趙子龍生擒了!”
“什麽!”袁紹驚呼一聲,原本焦急的神色頓時變得更加焦灼憤怒,高幹是自己的親外甥,若是不能順利歸來的話,戰死沙場才是最好的結局,如今卻被趙子龍生擒,公孫續勢必會用高幹來大做文章。
袁紹想到這裏怒喝道:“主將失陷敵手,爾等還有何麵目回來?來人,拉下去重打三十軍棍!”
“且慢!”沮授大驚失色,趕緊開口阻攔,“主公請暫息雷霆之怒,這次出城襲營本就是以弱克強,將士們竭盡全力才取得了一場大勝,若是不加賞賜反而責罰隻怕會讓其他人心懷不滿啊!”
審配也緊跟著勸道:“主公,公與兄所言極是,此時萬萬不可責罰得勝而歸的將士們啊!”
袁紹怒道:“汝二人也想抗命嗎?若是再敢替他們求情,老夫定當一起重責!”
“此乃亂命!”沮授一整袍袖,躬身道:“主公如此行事豈能服眾!屬下請主公收回錯誤的命令,賞賜有功將士!”
“汝……汝安敢如此……”袁紹一時間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用顫抖的手指著沮授。
沮授夷然不懼,挺直身子和袁紹對視。
審配急得直跺腳,不過他比沮授圓滑多了,知道此時若是開口求情,隻會讓袁紹更加惱火,於是隻好低聲苦勸沮授自己認錯求情。隻可惜素來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的沮授卻根本不為所動,不但沒有服軟認錯,反而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袁紹怒不可遏,拔出腰間的寶劍走向沮授,從他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來看,似乎下一刻就會把沮授斬於劍下。
審配嚇得臉色煞白,趕緊伏在地上替沮授求情。
就在袁紹即將走到沮授麵前的時候,郭圖及時出現在樓梯口,諂笑著勸道:“主公息怒啊!主公英明絕倫,定下襲營之計並且大獲全勝,隻是到現在吾等還不知道此戰到底擊殺了多少敵軍,主公不如先問問戰果如何?”
袁紹冷冷地盯著沮授,後者卻看著城外不予理會。過了好一忽兒,袁紹才怒哼一聲收劍入鞘。
郭圖輕咳一聲,對著跪在地上的那幾個校尉和軍侯喝道:“爾等還不速速向主公稟報此戰的過程和結果,更待何時?”
“喏!”剛才回話的那個校尉感激地看了一眼郭圖,沉聲道:“啟稟主公,昨夜到達敵軍營寨大門外之後,高幹將軍親手除掉了哨探,然後率領我等殺進去四處放火,敵軍措手不及之下一片混亂,隨後高幹將軍把隊伍一分為二,一左一右在敵軍營中衝殺,敵軍完全無法阻擋我等的進攻,其死傷不下萬人,高幹將軍更是親手把黑山軍的大將軍孫輕斬落馬下!之後在撤退的時候,高幹將軍的門客又帶人燒毀了敵軍的糧草,隻可惜後來遇見了趙雲率領的騎兵……”
這校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眼中浮現出了震駭之色,此前他聽說白馬營騎兵凶猛無敵的時候還不以為然,昨夜短暫的交手過後才知道傳言非虛——四千多名精銳步卒,竟然在半個時辰之內被趙雲帶著三千騎兵殺的隻剩下了個零頭!若非夜色的掩護,恐怕就連逃回來的這三四百人也會全部折損在城外。
袁紹也迅速想到了這個問題,臉色一變問道:“爾等殺出敵營的時候還剩多少人?趙雲又帶了多少騎兵攔截?”
這校尉不敢隱瞞,如實作了回答。
袁紹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治罪的話,擺擺手道:“此戰爾等有功無過,先下去療傷歇息吧,稍後會有賞賜!”
“多謝主公!”這幾人鬆了口氣,連聲道謝後退了下去。
袁紹走到城牆邊上,看了看城外的敵軍大營,搖頭歎道:“盡管老夫不想承認,但是那公孫老賊的騎兵確實強悍得很!吾等絕對不能再出城與之野戰了!好在經過昨夜的清洗之後,如今城中應該沒有多少心懷不軌者了,吾等可以全心全意守住城池!正南!”
“屬下在!”審配大聲大營,走到袁紹身前躬身候命。
袁紹冷然吩咐道:“你帶三千人去城中征召壯丁協助守城,十二歲以上,五十五歲以下的全部征召,有膽敢違抗者就地格殺!”
審配眉頭微微一皺,沉聲答應下來,轉身就準備離去。
“正南且慢!”沮授叫住了審配,躬身對袁紹說道:“主公,這個年齡期限是否再放寬點?若是按照這個年齡征召壯丁,隻怕會引起百姓們的反感啊!”
“我意已決,沮參軍休要多言!”袁紹臉色陰沉,斷然拒絕了沮授的建議,隨即冷冷道:“如今城中守城器械嚴重不足,還請沮參軍帶上三千輔兵,多多搜集檑木滾石等物,明日黃昏老夫要親自查點,還望沮參軍好自為之!哼……”說罷,一拂袖轉身離去。
原本袁紹對沮授一直以表字相稱,此時忽然改口稱呼其官職,而且還將其發配去搜集檑木滾石等物,顯然已經徹底對沮授失去了信任。
郭圖瞪了沮授一眼,亦步亦趨跟著袁紹而去。
審配苦笑著對沮授搖了搖頭,也快步離開了城頭。
沮授仰天無語,許久之後才看著袁紹遠去的背影,黯然歎道:“主公啊,城中百姓本就對你大為不滿,如今你又定下這等苛刻的征召年齡,隻怕城中百姓變亂在即啊!唉……吾等隻怕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半個時辰之後,審配帶著大隊袁軍士卒走進大街小巷,挨家挨戶開始強征‘壯丁’。繼昨日捕殺‘幽州奸細’之後,清河郡城接連兩天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境地。